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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列车难题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姜汜反问。

在归海稷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刻,姜汜就提醒自己要绝对谨慎才行。

要知道,他的一切推测都是建立在“敌人不是归海稷本人”的层面上的。可是,这一刻他却奇异的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归海稷。

这难道是替身攻击?姜汜在自己心里吐槽,借此保持精神的活跃。

总之,眼前的场景需要他付出十万分的小心——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但总之不能轻易被这个可疑的家夥牵着鼻子走了。

“当然,如果你不想聊也没关系。”没想到,对面的文士居然微微一笑,自己撩起衣袍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稷只是坐在这里自言自语一会儿,小朋友想要站着就站着吧,自便即可。”归海稷挥挥羽扇,笑意吟吟,“你可以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在你找到办法之前,先听着稷的自言自语吧。”

姜汜震惊,没想到对面这么不要脸。

“好,聊就聊。”自认为自己没法真的阻止对方“自言自语”,姜汜最终选择应战。

主要是现在他也找不到离开的办法,显然,探究眼前这个“归海稷”才是最明显的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法。

姜汜试着擡腿,居然就像踩上平地那样踩上了水面。暗红色的液体椅子看起来十分令人不安,不过试探着坐下后,姜汜发现它十分稳固,有种坐到马扎上的感觉。

现在姜汜终于和这位传说中的归海稷面对面而坐了。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面前的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姜汜试图把握主动权,虎视眈眈的看向文士,“按理说,你应该死的不能再死了吧?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话倒也不错。”归海稷并不恼怒,他平和的回答,“如你所见 ,稷只是是一段意识,一段存在于在九策书中的意识。”

“噢,你刚刚说,九策书是你家……孩子?”姜汜挑眉。

“是的,祂是稷的孩子。此生呕心沥血所书丶古往今来最伟大的作品。”归海稷的语气平淡却透露出无比自然的傲意,“那孩子好像给你添了麻烦,不过站在稷的角度,祂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呢。”

“可能天底下犯人的家长都是这么想的吧。”姜汜冷笑。

“此话稍有偏颇,不过不无道理。不过,稷这么说实乃另有理由。”归海稷扇扇羽扇,“好了,这位小朋友,机会难得,你不打算多问稷些什么吗?“

“我没什么可问的。反正我问了你也能选择不回答,或者不说真话。你会回答我的,只会是你想告诉我的。”姜汜看的很清楚,“既然如此,比起让我问你,由你直接把想说的告诉我不是更方便?”

归海稷闻言,骤然大笑。

“果然是个妙人。是稷失礼,理应先报上名号才是。”他羽扇轻摇,一派儒雅,“在下归海稷,乃阴差阳错之下存留于书中的一缕残魂。”

“九策书在很久之前就被瓜分了,你存在于哪一策?”姜汜顺着问,“归海神策死了上千年,你一直都在吗?”

“第十策。”自称残魂的归海稷淡然微笑,“事实上正是鬼王归海稷消散,九策书被瓜分,作为残魂的稷才得以覆苏。”

“所以……九策书其实有十策?”姜汜悲哀的发现自己并不觉得惊讶,甚至有了“这不是很正常吗”的念头……

“第十策乃未书之策,亦为起死回生之策。”归海稷很乐意给姜汜介绍自己的作品,“其价值更胜前九策,实乃定天下不可或缺之策。”

“噢?那你为什么没写上呢?”姜汜反问,“是因为十策书不如九策书好听吗?”

“否,十策书也甚是好听。”归海稷从容接下姜汜带刺的话语,“只因第十策无需书写,亦无法书写。”

“什么意思?”

“注定无法问世之策,自然无法书写。”归海稷轻笑,“此策简洁了当,自然无需书写。”

说到这,他居然住口不说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姜汜等了一会没听到下文,不得不开口追问。

可恶,主动权完全握在归海稷手上!

“第十策,乃‘归海稷’。”儒士语气平常的扔雷,“归海稷在,即可安天下。哪怕天下将倾,稷亦可使其起死而回生。”

那羽扇的扇柄下吊着一枚铜钱。说话间,铜钱吊坠轻轻摇晃,仿佛能动摇整个江山。

尽管眼前的人立场不明,甚至很大可能是敌人,但是姜汜还是被对方这种强烈的自信和笃定而打动了。

他是如此的自信,以至于将自己列为平定天下之策的核心。

可他又是如此的清醒,清醒的知道他的君王不会任用这个第十策——相反,君王会给他死亡的结局。

这是他们的默契,以“神策”的死,作为权力回收的开始,作为海晏河清的祭祀。

只因心知肚明,骄傲的谋士甚至不肯将这一策落于纸面。

这是只存在于归海稷心中的一侧,而随着他离世,再也无人得知。直到九策书的前九页被瓜分崩解,这一“起死回生之策”才在深界奇迹般的覆现,出现了“回生”。

那个算定天下的神策,在深界醒来了。

姜汜很难不被这样的人吸引目光。仿佛天下大事都被映在他的眼中,发生在他的心中,世间从无出乎预料之事。

这就是“神策”啊……

“你说你从当年九策书被瓜分后才苏醒,那苏醒后又去了哪里?还有那个在外面搞事的‘九策书’可是存在了很多年了。”

“一页在,书即在。稷原本一直在看着那孩子的。只是那孩子太过偏执了,稷亦无法阻止他,只能选择了离开。而这孩子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归海稷摇摇头。

“无法阻止?”

“稷只是一个虚影般的存在,连现身都做不到,怎么能阻止那孩子?”归海稷捋捋胡须,“还好此地奇特,加上小朋友你的不凡,才有你我今日相见。”

姜汜:总感觉他在骗我。

“到目前为止,小朋友你做的确实不错。那孩子确实要被你们打败了——如果你不改变想法的话。”

“我为什么会改变想法?”姜汜眉角一抖,九策书撕碎十次也赔不起祂这么多年干下的烂事。

“因为稷打算和你聊聊。”归海稷哈哈一笑,“好,那么是时候步入正题了。”

原来刚刚都是在说废话吗?姜汜无奈。

“关于所谓的天意。那孩子……祂只是想要一个证明,因此始终遵循这个执念而行动。稷原本并不赞同祂的做法,不过随着稷在深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方神秘的世界也给了稷许多启发,因此也没有阻拦那孩子的行为。”

“你是说,这么多年,你在研究深界吗?”

“不错。既然意志尚未寂灭,世间秘密并未完全解开,那么稷就不会停止思考。事到如今,稷已经走入了深界之本源——不错,正是你我如今所在之地。”

“深界的本源?!”

“此地乃一切生与死之始地。”归海稷伸羽扇勾画了一下,正好画出了整个空间,“也正是靠着本源,稷才得以存在。”

“那么你发现了什么?”姜汜也意识到了什么,“让你放任九策书行动的,只怕也和天意有关吧?并且和我也有关系?”

“正是如此。”归海稷赞许点头,“苍天有道,苍天有损,苍天有情。”

“说人话,我听不懂。”姜汜面无表情。

归海稷莞尔一笑。

“不如就说的轻松点吧。”儒士捋捋胡子。

他勾下扇子上的挂坠儿,轻轻把它摘了下来。

那枚铜钱被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稷在借助九策书那孩子的视线观察人间的时候,看到了许多有趣的理论。其中有一个理论名叫‘列车难题’,你应当听过。”

“……你确实与时俱进。”姜汜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惊讶。

千年前的人都知道列车难题了!

“稷说过了,只要意识未散,就不能停止思考。”归海稷笑着说。

难怪归海稷的谈吐举止并不完全“古代”,原来这位千岁老人也早就接触过现代理念了。

“好吧,列车难题怎么了?”

“这世间的运转,仿佛一架按照早已定好的路线前进的列车。只要前行,就必定付出牺牲。”归海稷以羽扇为笔在半空中留下了痕迹。

姜汜边听着千年前的人给自己讲现代理论,边认真的看着半空中莹莹的图案。

“你是说,原定的路线就是世界发展规律?那另一条铁轨呢?可以选择的那条‘岔路口’又是什么?”

“自然是世间的另一种运作方式。”羽扇尖移动,绘出另一条铁轨,“虽然也会有牺牲,但是和之前并不相同。”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姜汜挑眉,“不过,这个故事的主角呢?就是列车难题里,那个决定是否更换轨道的人。”

“这就是重点所在。”归海稷微笑着看向姜汜,双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华,“那就是你。”

“嗯?”姜汜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我?”

“当然是……那个握着可以改变世界轨道丶面对着列车难题的主人公——就是你,姜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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