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里,薛兮若睡卧不宁。
她即将去婆婆家住,不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怕和范横撕破脸皮冷战的事败露。到时,她该怎么办?
床上,她辗转反侧。
这么晚了,范横在干什么?
她脑子里胡思乱猜他有没有跟她一样失眠睡不着?还是他行若无事,已经进入梦乡?
百日夫妻似海深,他们做了大半年的夫妇,虽说是好景不长,但她空空的心不时会想他。他呢,有没有也想过她?
可打从范横那天离开她这儿,一个月,他没再联系过她,也没来找她。
似是对这段关系罢休。
真想结束,为什么不联系她办理离婚手续?
想到这里,她决定打电话给他,摸清楚他的态度。
不知他睡没睡着?
薛兮若又冲动的想,就算他睡着了,她也要把他吵醒。
躺在被窝中,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月都没联系的号码,手指在屏幕上摁下。
管弦乐曲铃音旋律婉扬,薛兮若舒惬的听完一分钟治愈音乐,电话里提示: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薛兮若盯着亮光的手机屏幕,怀疑他是睡着没听见?还是真不想再和她有联系了,以至于电话也不接?
又拨打第二通,还是那首温暖治愈的铃音。
这次被接通。
但电话那端的他,没出声。
薛兮若倾耳细听他深微的呼吸声。
静候一会,他只是开着电话,无话可说。
“范横?”薛兮若叫他。
他不回应。
“你睡着了吗?我愁的睡不着。”薛兮若又说。
“……”
“你要一直不说话?那我挂了!”薛兮若的音色柔婉,语气却和他较劲。
她说挂,但没挂。口嫌体直的又继续等着他开口。
只听电话里传来被褥轻微的摩擦声,他像是从床上坐起,擦一下滑动打火机,点支烟,抽吐气息。
“……”薛兮若竖起耳朵听着他发出的动静。
他嗓音是波澜不惊地低哑:“现在几点?”
磁性的音色刮过她的耳畔。
薛兮若呼吸骤停,楞了几秒,才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啊。”
“这么晚你拨打来电话,我当你是梦游。”他说。
所以才不予理睬她是吗!
“你怎么也没睡?”薛兮若破颜一笑:“是想我想得夜不能寐吗?”
范横眉心微动:“这么说来,你是想我?所以睡不着打我电话?”
“……呃。”薛兮若呼吸一滞,语塞的像是被人拆穿。
头一遭整月没联系,人非木石,可能会不想吗?
薛兮若认为范横没有明确的作答,那就是不想她。
不想就不想吧。
她言归正传:“你妈要我去她那住,她会找我聊天,我怕万一没把住嘴,我们俩分居的事露出马脚,怎么办?”他妈一定会生气的。
“你自己看着办。”范横淡淡地说。
“……”问他跟没问一样,她咬牙:“你太靠不住了。”
“想要我靠得住,你来找我。”范横怎么可能容忍她说自己靠不住?他是个男人,会维护她。
“……”
他大晚上不正经,她才不去找他了,暗自下决心,到时候,只能自己行事小心点,别说漏嘴吧。
“你……会回去吗?”她又疑问。
她婆婆说,不管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回。
主要是,她怕和他见着面,仍互不相让,又冷战!
电话中,范横那端抽一口气,大概是在吐烟圈。
他反问:“你希望我回去还是不回去?”
既然由她选择的话,薛兮若微笑:“那你暂时别回你妈家。我出现在那,怕惹你不高兴。”
范横沈默了会,已经不是很高兴:“兮若,真的不说一句找我和好的话?”
“……”
嘟一声,他挂断电话。
“……”
薛兮若只是在考虑要怎样表达,他已不再给她机会。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要睡,心想,闹僵成这样,他大概是不回他老妈家了,他不会想见到她。
夜静更阑,经历过的记忆,刻在脑海里,比她本人还清楚,不停的回放。
她和范横相识的场景,她一直记得。
但范横似乎对那次,淡远没什么印象。
他们邂逅于去年七月份。
盛夏的季节。
—
天气酷热难当。
民宿处在一片风光秀丽的山脚下,天是透蓝的,悬挂的太阳如火球一般,炙烤世间万物。
仍有攒三集五的游客来民宿游玩,不受影响。
高树的浓荫盖地,有一对在树下外拍婚纱照的年轻夫妻。
薛兮若是跟着表姐和姐夫,来民宿松闲游赏。
表姐不愿意出门,说天气热,姐夫陪着表姐在房间内待着吹冷气。
薛兮若在另一房间,趴在落地窗边喝冷饮,一览依山傍水的景色。
她瞅见外头有人在玩,按捺不住,也想出去观赏风景。
头戴一顶圆编织帽,胸前挂着相机,她不怕热似的,冲到了热浪滚滚的室外。
民宿外,沿路是参天高树。
林荫道上遮翳斑驳。
薛兮若走在树下的阴影中,偶尔有一丝海风算是清凉,温度能忍受。
她一路停停走走,环顾四周,选景采风。
举着相继在眼前拍照,她进入小道延伸的一片蓊郁苍翠的树林中,浓荫遮天匝地,伴随着蝉噪声。
清新的空气徐徐夹带来草香,是令人心静的大自然。
砾石小道铺成的整齐,分叉出三个不同的方向。
薛兮若就在没有尽头的树林间,绕得懵头转向,找不着北。
高坡往下,中央一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池塘,假山直耸,边上石块垒出矮墙,上头竖起几根木桩,间隔有锁链相连。
池边,矗立一位身型挺拔的男人。
薛兮若终于在林中见着活人了。
从她的角度看去,男人沈腰削背,侧颜轮廓英气,是出众拔群的外貌。他一手扶住池塘边上的铁链,静默的俯瞰池塘内,在水里游弋的鱼儿。
沈思的男人,置身在青枝绿树中,如一幅松风柳韵的人物风景画卷般。
当时她迷失方向,打电话找表姐,没接听,她怕自己真要在树林里鬼打墙走不出去了,心惊胆丧,急得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样子别提多狼狈。
她一手叉腰,一手拿着草帽不停的在脸面前扇风降温,自顾不暇,没心思拿起相机,把那幅画面拍下留影。
她急如风火,走到男人身旁,还没歇口气,仰脖子打断男人欣赏景物的默想:“不好意思,先生,我可以向你问路吗?”
男人真格是被她打扰了,略侧脸,撩眼皮瞥她,仿佛是不在意,又低眸,继续观赏池塘内的锦鲤。
薛兮若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瞄,清凌的池中,睡莲盛开粉朵,似圆盘的翠叶浮在水面,周围冒出鱼吐的泡泡。她暗忖:这人真是高情闲趣,看个池塘,都能看得入神。
相较于他的俊楚清爽,她真的是没有形象。
她直起身子,手还在用草帽扇风,想给自己红的要中暑的脸降温。她又轻言细语地直接问:“先生,回民宿是走哪个方向?”
男人眉心微动,没擡头,良善行好的伸出手给她指出方向,声音低润:“往西走。”
薛兮若致谢一声,紧忙拔腿离开。
她走的大汗淋漓,吊带裙的后背被汗渍浸透。她想回去洗个澡。
这位帮她引路的男人,正是范横。
约莫一个月后。
薛兮若的老妈在酒店参加姐妹聚会,要她下班后过去,等着一起回家。
她到了二楼,活动还没结束。
一旁的敞开式咖啡厅,几乎坐满了用晚餐的客人。
仅剩下一张空桌,薛兮若过去坐下,点了杯咖啡,打开手机埋头玩,等待一会和她妈回家吃饭。
须臾,服务生安排一个男人坐到她对面的空位,他也是单点一杯咖啡在面前。
空气中飘有周围客人吃牛排意面的香味。
正在饭点,薛兮若肚子越来越饿,可她妈还没出来,她坐直腰,想找服务生点份吃的。
一擡眼,她对面,单手托下巴远望窗外的男人,有些眼熟。
男人思绪回来,低敛眼皮,放下手,捏银勺,搅动杯中的咖啡。
一时还真没想不起来他是谁。薛兮若盯住男人仔细端详,努力回想着,是在哪里见过他?
男人放下银勺,端起咖啡杯送至唇边的时候,漆黑的双眼,不容忽视般,直对上看过来的秀目。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薛兮若第一次与他直视,他眉如墨画,双眼乌沈如渊水,年轻温沈的男人。
他放下咖啡,礼貌却疏漠地问:“你认识我吗?”
他不认为,一个女孩会没有缘由,就此般直盯着陌生男人。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游移开,装作没有盯着他看似的,回道:“好像……不认识。”
男人的眼神有了些情绪,墨瞥她一眼,举止自若的喝一口咖啡。
薛兮若叫来服务生,点了份牛排套餐。
服务生走后,薛兮若倚在沙发背上,发信息给她老妈:[妈,我太饿了,点一份牛排吃,慢慢等你。]
徐纺回信息:[我们还在做游戏,你吃吧。]
很快,服务生把她的牛排送到。
油煎的牛排还在持续发出滋声,香味四溢,浓郁诱人。
她吞口水,手拿餐叉丶餐刀,准备开动。
馀光一瞄对面的男人,他不受外面环境的打扰,侧颜专注又出神地望着窗外景色。
那种迷迷荡荡的状态,薛兮若形容不出来。
他像是心不在焉,却满腹心事。
总之,薛兮若感觉,此人丢了魂似的,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