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这次看大夫,倾婳还带了两份自制凉皮套餐,有麻酱汤丶料汁丶凉皮丶面筋丶菜丝和辣椒酱,以及肉夹馍。
肉是柳二根熬的卤肉,肥瘦相间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第一次做肉夹馍,除了倾婳,柳家三口每个人都吃了四个往上。
倾婳吃了两个,喝了碗小米粥。要是阿玘在,她想肯定吃得更多。
套餐也给柳二爷送了三份,他家的小长乐饭量也十分惊人,比倾婳吃得还多。
病人给大夫送礼很常见,林椿白没有推辞,当天晌午就摆上了饭桌。
开吃前,应该就是普通的小吃。
开吃后,师公师孙二人齐齐真香。
凉皮清爽解腻,肉夹馍饼酥肉香,祖孙两人吃得风卷残云头也不擡,最后啥也没剩。
张贯众矜持地擦了擦嘴角,问小徒孙,“刚才我让那位娘子一月后再来,是吧?”
林椿白收碗筷的动作顿住,饭菜的美味意犹未尽,他都在期待下一顿了,结果师公……
他郁闷地点头。
在药铺抓了半个月的药,倾婳随小菊三人到了柳敬祖和郑秋娘在镇上的小院子。
一进的小院比村里大多数人家的要小,但也有正房三间,东西各两间侧房,没有后院,只一家三口住很宽敞。
柳二根把带来的柴放到墙根下,拎着肉和菜进了厨房。
小菊跟进去烧水泡茶。
柳张氏带倾婳来到堂屋,“咱晌午就在这儿吃了,吃过再回村。”
初听这话,倾婳还当是等柳敬祖和郑秋娘回来一起用饭。
结果两人各自工作的铺子管饭,晌午根本不回家。而柳承昱在书院念书,只旬休当日才回家过夜。
所以饭桌上还是只有四个人。
用过晌午饭,几人没在镇上久待,补了些东西就往回走。这个点没有柳二爷的牛车,倾婳第一次纯靠走从镇上走回了清河村。
次日醒来,两条腿酸软乏力,倾婳险些以为不是自己的了。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往前走,倾婳按时吃药,每日打络子做绢花编竹编看话本,雨后会同村里的娘子们上山采菌子,过得相当充实。
偶尔也会想一想阿玘,他不在,倾婳脑子里那些古怪的想法都没法试验。
另一边。
陈徐两家的货船沿着沣江一路顺水而行,不过五日便到了凌州府城的码头。
镖局东家的少爷陈少壮同李玄玘十分投缘,这几日恨不得顿顿来他住的通铺蹭饭。
李玄玘自是不愿意的,这些吃食都是他家娘子费心准备的,他自己都不够呢。但陈少壮脸皮厚,怎么说都假装听不懂,连李玄玘的冷脸都不怵,还表示到了客栈两人要住一间房。
船靠岸,李玄玘赶紧收拾东西去甲板排队,不赶快说不好就被陈少壮黏上了。
从庆州沣水镇一同到凌州的货船也陆续靠岸,码头上一时间人来人往异常嘈乱。
下船前,按例船员和货物都要接受检查。
船上的队伍缓慢向前移动,同时有身穿官府的差役上来查验货物。
等待的间隙,李玄玘静静听周遭的人讨论一会儿下了船去哪里进货,哪些东西销路好哪家铺子质量好他也都一一记在心里。
三艘船同时接受检查。
队伍到了李玄玘的位置,他把竹筐放下,差役下意识伸手想接过来,没成想接个空,李玄玘自己一样样翻出来展示给差役看。
差役刚想发火,瞥道李玄玘那张脸突然楞了下,咋瞧着那么眼熟?
发楞的当口,隔壁船出了骚动,一个刀疤脸大汉突然朝着这边冲过来,嘴里还大喊着:“去死吧你!”
几乎话音刚落,‘噗通’‘噗通’两下,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码头登时乱起来。
在船里不见李玄玘,陈少壮只好到甲板上找人,结果刚一出来就碰到骚乱,官府下令所有船只人员禁止上岸。
揪人问了问情况,陈少壮震惊,“什么?你说李兄弟落水又被官府带走了?还怀疑他和之前逃窜的水匪有关?!”
清河村。
时节步入六月。
村里各户陆续准备夏收,上至六旬老人下到五岁能跑的小孩儿都得下地。
柳二根这个村长为此连天跑村里各家各户协调。
夏收开始,倾婳帮着割了一天水稻,第二日腰酸背疼直接累得起不来床,只好留在家里准备饭菜,并负责给田里的几人送饭送水。
酷暑难熬,不像平日可在日出前日落后天凉的时候下地,收成日一整天都得待在太阳底下。
也因此,倾婳几乎每日都要熬绿豆汤和酸梅汤解暑。
镇上的柳敬祖和郑秋娘也轮换着,每天都来村里帮着收田。
才几天的时间,柳小菊本就不白的肤色被晒成蜜色,接着成了黑炭,人也瘦了两圈。
夜里脱衣服,倾婳不经意瞄到小菊胸口,总觉得那里也小了点。
柳家留给自家吃的地不多,加上有村里安排的青壮帮忙,将将五日把田收完。此外有一部分佃了出去,届时只用收租子。
忙完自家的地,柳二根这个村长还得出去帮村里其他人家。
柳张氏和柳小菊就轻松了,踏踏实实躺了两天,次日带着倾婳去镇上买药,顺便在酒楼搓了顿六百文的席面。
时间一晃,陈徐两家的货船再有几日就该回到沣水镇。
柳敬祖带妻儿回家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倾婳开心得睡觉都平时晚半个时辰,还想了一大堆李玄玘爱吃的菜式。
村里有人家种的豆子多,倾婳掏钱买了两筐,送去村里榨油坊榨出了五斤油。
阿玘喜欢吃炸丸子,但这次出门的时间长,丸子放不住,倾婳就没给他带。这下自家有了油,随时想吃随时可以炸。
等阿玘回来,他去护船前腌的鸭蛋也就能吃了。
还有肥皂,倾婳每日都去查看,应该也是这两日就能用了。如果清洁效果不错,倾婳还想做些别的款式,像是竹炭皂丶羊乳牛乳马乳皂,还有薄荷皂!
前阵子去山上采蘑菇,倾婳发现了一大从野生的薄荷。那天她采到的蘑菇没多少,薄荷叶倒是一大堆。
要是能找到芦荟就好了,夏收的时候小菊脸上被晒伤了一大块,到现在看起来都红红的,洗脸都不敢太用力。
估算着时间,倾婳托柳二根带了两斤猪肉和一只鸡回来。
阿玘喜欢吃肉,到家第一顿一定要吃面,上次炸酱面,这次就吃鸡丝凉面。
正好倾婳也馋这个了。
柳二爷日日要进城,答应要是哪天碰到镇上有船靠岸就多等片刻,好让李玄玘乘他的牛车回村。
越临近归来的日子,倾婳就越紧张,每日还是会翻话本打络子,但总是做着做着这些平常事就会发呆。
陈徐两家的货船在六月十二日当天晌午靠岸。
比预计的六月上旬迟了几日,闻说是在凌州遇到麻烦,被波及才晚了几日上岸。
这天,柳二爷晌午饭就在镇上吃的,还特意去码头转了一圈都没寻到李玄玘。再一打听,人家船都卸完货了,护船的青壮也都领了银钱各回各家。
柳二爷琢磨着,俩人这可能刚好错过,就赶紧驾着牛车追上去。然而回村这一路,他楞是没在前头瞧见人影。
拴好牛车,柳二爷直奔村尾侄子柳二根家,一出现就被围上来。
柳张氏率先发问,“二伯,接到大李子了吗?”
柳二爷楞了下,“他没回来?”
“啊?你说大李子,他没回来,我们都等他和二伯你呢。”柳二根回道。
没见这都备了一桌好菜吗?
柳二爷摇摇头,“没,我没接到。我还去码头转了一圈,那里人都散了,回来路上我紧赶慢赶也没看见大李子。”
倾婳脸色白了白,面上浮现担忧,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柳张氏拍拍她的手,赶忙安慰她:“别瞎想,这个点说不定饿了在镇上吃饭呢,咱再等等。”
柳二根点头,“对,再等等。便是出了事,这趟的东家也得给个说法。”
“你给我闭嘴!”柳张氏暗骂,多大人了会不会说话?
等了一刻钟,柳二根坐不住了。大李子那性子他还不知道?那但凡去镇上办个事都不会耽搁,一门心思惦记他娘子呢!
他站起来往出走,“我去找人打听打听。”
柳二爷虽然饿了,对着一桌饭菜也没胃口。难得他看李玄玘这个后生顺眼,不可能出了事啥也不顾。他立马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倾婳眼眶都红了一圈,想了想回屋取了存钱的木盒子交给柳张氏。
柳张氏打开一看,忙塞回去,“小花你这是做什么?婶子不能收,你好好拿着,万一,我是说有个万一这是你往后过日子的倚仗。”
倾婳噙着泪水摇头,银子她能再赚的。
一旁柳小菊见状心情也沈重起来,心里祈祷着,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出事了小花可怎么办?
桌上的饭菜凉透被收起来。
柳二爷和柳二根离开后直奔县城,找到柳敬祖,让他去打听李玄玘的下落。
城门在黄昏时落锁,柳敬祖直到半夜才打听到消息。
他灌了杯茶才道:“听镖局的少东家说,大李子疑似和凌州当地的水匪有关,船到凌州当日就被官府带走了。后来他托人打听,只打听到那个水匪被关进了死牢,完全没有大李子的信儿。”
“大李子怎么能是水匪?”柳二根第一个不信。
柳二爷也不信,李玄玘样貌和气质出众,眉眼间瞧着也正派,刚在村里露面的时候他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年轻小娘子看上人家了。村里人不懂,但他走过南闯过北见过的世面多,李玄玘绝不可能是水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