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
这之后没几日。
朝中许多大臣公侯都趁递折子的时候旁敲侧击雍王的婚事。
甚至有门第颇高的几位当场求赐婚，全然把传闻中雍王带回来的娘子给抛去一边不管。
在他们看来，天底下家世门第最高的莫不在京城。而江南便是再繁华富庶，也不过是些清流小族，哪比得过自家？
这当中，有求正妃的，有求侧妃的，还有求侍妾的？？？
宣文帝一脸仿佛吃到苍蝇的表情。
“卞国公，你所求可谓真心？”
殿下。
卞国公跪趴在地上，闷声重覆：“臣，为家中次女求雍王府侍妾一位。”
宣文帝：“……”
代良：“……”
两人对视一眼，都极为无语。
还真有把皇帝当傻子糊弄的？
宣文帝将茶杯重重一放，厉声呵斥：“放肆！”
卞国公圆胖的身体一个哆嗦，后背倏然冒上一层冷汗，顿时趴得更低了。
宣文帝冷笑，沈声道：“尔府上次女与外男私相授受暗结珠胎，祸事临头，却想拿雍王当退路？！”
别说宣文帝两眼冒火，代良也一样不敢置信，这个卞国公他怎么敢的啊？！
真相被戳开。
卞国公脑海中一片空白，登时便抖成了筛子。
完了完了……
这天后，京城少了个卞国公府。
与夺爵圣旨一起到的，还有府上次女的赐婚圣旨。
——严格来说并不算赐婚，只是勒令前卞国公府将次女送到安国公府上。
倘换个有实权的公爵，宣文帝不至于连让人悔过的机会都没有。
实在是卞国公府撞到他枪口上。
卞国公懦弱无能，卞国公府子孙不争气。今次户部工部赈灾，卞国公府上亏空，便打起了赈灾银粮的主意。
李玄玘惦记着为娘子报仇的事，盘账的时候重点关注了卞国公府上的人经手的事宜，果真就让他发现了端倪，二话不说就呈给了宣文帝。
新仇旧恨，宣文帝不夺卞国公的爵夺谁的爵？
夺爵和赐婚的圣旨一出，满京城都在看他家的好戏。
原本正在议亲的长女也受了牵连。
趁着这股东风，宣文帝开始了秋后算账。
凡是在赈灾中贪污的官员，贬！罚俸！且三年内不允升职！
这一套拳打下去，整个朝堂顿时清静不少。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
倾婳怕冷，清泉宫内主卧早早便烧上了地暖。
她每日除了饭后消食，基本不再出门。
便是在室内，都要穿着厚厚的棉衣。
前些日子，给柳叔柳婶和小菊的信，以及她买的京城特产已经寄了出去。
按照这时车船的速度，约莫年前当能收到。
不过不出门，不代表倾婳就无所事事。
香皂很受欢迎。
皇后娘娘曾询问过她，愿不愿意在京城开个铺子售卖香皂。
倾婳想了想，在问过阿玘的意见后，把方子给了宣文帝，换了京城中心大街上三间铺子，并几十两黄金和一堆的赏赐。
那些特产就是用赏赐的金银买的。
铺子挂在倾婳名下，租出去每月是笔不小的进项。
现在倾婳手上有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日常盘账。
雍王府三代累积封赏无数，各处田宅庄子铺子工坊不提旧账每季的新账就一大堆。王府库房里堆的财物金银也要重新造册，这一件就占了倾婳大半的时间。
第二件事是盘炕。
冬日快到了。
皇宫有地暖，雍王府是新修建过的，也有地暖。但地暖烧一次耗费颇多，倾婳灵光一闪，就想起了火炕这样东西。
她细细回想，先画出图纸交给李嬷嬷，由她去安排宫人先在清泉宫小书房尝试盘一个。
结果肯定是不错的。
没几日，倾婳就把大书房的桌子挪来小书房，呆在火炕上不肯动了。
李玄玘就是个粘人精，他也嗖嗖搬着东西过来，非要跟倾婳挤一块。
第三件事，倾婳最近痴迷上了解算术题。
满书房的四书五经她是看都不看的，游记话本翻了一些，最后她寻着寻着寻到了一面书架的算术书。
李玄玘瞧见，去犄角旮旯里翻出自己的手札，“先前我也痴迷过算学，后来被皇叔安排了官职，这才放到一旁。”
倾婳拿过手札翻了翻，上面有他自己收集的有意思的题目，也有他自己的见解。
“崇文寺的方丈于此道上颇为精通，曾赠与我一本手记，先前借给了丞相府公子，改天我拿回来。”李玄玘道。
虽是在宫里，但一日三餐并不奢侈。
晚饭是番茄排骨汤的米线，和白菜猪肉的蒸饺。
蒸饺蒸得多，可以留到明日早膳做成煎饺。
“之前在凌州停顿，我向你要了一幅绣样，后来请当地绣娘赶工绣成了屏风，临行前送去佛寺请方丈开光。过几日是皇婶的生辰，我们夫妻就送这扇屏风。”
李玄玘说道。
倾婳点头，她不懂这些。
“皇叔已经答应了，皇婶生辰前就下赐婚圣旨，来年完婚。”李玄玘给她夹只饺子，“户部还有几个库房的账本没清理，等盘完账我就向皇叔告假，带你去城外庄子上住。”
“那处庄子是祖母的嫁妆，庄子上有温泉，每年冬日都能产新鲜的蔬果。我们带的果酱快吃完了，到了庄子上多添置些。”
用晚饭，两人在院里散着步，宫人来禀，皇上同齐郡王和八皇子来了。
清泉宫地方不算小，李玄玘带倾婳赶到前院时，三人已经坐进屋里开始点菜了。
齐郡王是目前几个皇子中唯一封了爵位的皇子，母妃是如今的贵妃，前阵子不在京中，被皇上派去皇陵祭拜先帝。
见过礼，李玄玘并向两位堂兄弟介绍过倾婳的身份后，倾婳退下，进小书房看书。
目送她离开，八皇子睁大眼，“六皇兄，你真要娶平民女子为王妃啊？”
齐郡王也看向李玄玘，眼神里是深深的不赞同，“你二嫂娘家的姐妹中有不少才貌双全品性不错的女子，若你有意成婚，多的是好女子任你挑。”
宣文帝端起茶悠闲轻抿。
李玄玘听不得这样的话，他家娘子哪里差了？退一万步说，别的女子再好，也不是他的倾婳。
“我娘子也是才貌双全。”李玄玘忍不住辩驳，他转向宣文帝：“皇叔言，明日便下旨赐婚，我心意已决。”
宣文帝眉心跳了跳。
这孩子从前瞧着沈默寡言的，一看就是闷声干大事的人。现在不止干大事了，说话也能呛死个人。
“咳，朕确实有此意。”
见状，两位皇子不再多言。
很快宫人便端上晚膳。
羊肉汤河粉和煎饺，以及几盘炒菜。
八皇子还未及冠，性子活泼，尝了一口河粉便赞不绝口：“这是什么吃食，爽口鲜滑，煎饺也好吃，酥脆非常。”
“这个又是何物？”他又指着一道炒菜询问。
齐郡王回答他：“是农家百姓腌制的腊肠。”
“腊肠？我吃过腊肉火腿，还没吃过腊肠呢。”八皇子接下来就瞅着一盘腊肠对付。
宣文帝沈迷嗦粉，齐郡王只好负责另起话题。
“六弟你送的香皂我府上王妃和侧妃都很喜欢，现在日日净面洁肤都要用香皂才罢。”
八皇子耳朵动了动，“什么香皂？”
“哦，八弟还没用过？”齐郡王关心。
八皇子摇头，前阵子他随行去皇陵祭拜，昨日才刚回宫。他还没成婚呢，自然没有王妃处处为他打理。
“那你可千万试一试了。”嗦粉的宣文帝突然出声：“先叫你宫里宫人烧上几桶水，多烧点。那个黑不溜秋的竹炭皂擦拭头发，薄荷皂或牛乳皂洁身，保你洗得干净舒爽。”
“儿臣回宫就试一试。”八皇子立时拱手应下。
开了话头，宣文帝又问起户部盘账的进度。
“还剩两个库房的账本，今年的账就盘完了。去年和前年的账本有一部分受潮损失，具体如何要等来年再核对。”李玄玘回道。
宣文帝蹙眉，齐郡王却震惊了，“今年的账竟要盘完了？”
他也在户部待过，当然清楚这才十一月出头，距离年关还有三个多月，往年这个时候将将对完四个月的账本。
不等李玄玘要开口夸自家娘子，宣文帝截了话头，“是玄玘娘子想的记账法子，用外邦数字盘账，还列了表格，支出一栏收入一栏损耗一栏等等，这样更加简洁明了。”
齐郡王先是震惊，继而沈吟着点头。想来也是，六弟不是好色之人，能入他的眼肯定有过人之处。
“兵部今年的账本也要开始清点了，想来有了新的法子，今年能早早结束休沐了。”齐郡王感叹完，向宣文帝道：“父皇，八弟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后年及冠，不如先让他去各部历练历练？”
宣文帝点头，转头看向八皇子，“你可有意向？”
八皇子挠头，“回父皇，儿臣本是想随二哥去兵部历练，见了六皇兄，儿臣便改主意了，想先去户部。”
齐郡王倒也没有阻拦，去哪里都成，不去兵部他年前还能少点事。
“那便去吧，好好听你六哥的话，仔细着精神，多学学。”宣文帝大手一挥，定下了八皇子的去处。
九皇子同八皇子就差了半岁，顺道，给九皇子安排到了兵部，跟齐郡王历练。
几人又谈了会儿朝堂上的事，晚些时辰才散去。
次日清早。
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送走代良，李玄玘牵着倾婳去书房，向她展示圣旨。
倾婳看看兴奋的阿玘，再看看明黄绸缎朱笔亲提的圣旨，最后目光落在左下角的玉玺印上。
注意到她的目光，李玄玘脑海中警铃大作，快速把圣旨收起来，“娘子，圣旨就先收起来，为夫还要去上值。晚膳我请李嬷嬷去御膳房定一桌席面，我与娘子再好好庆祝。”
说完，他拉开抽屉，将圣旨收进盒子里放进去，然后马不停蹄地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