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方氏担心儿子,跟在乔远山后头阻止:“老爷,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如等枫哥儿回来再细同他说。”
闻言,乔远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乔方氏道:“你真是慈母多败儿!我现在去,还能给他揪回来,让他悬崖勒马,要是再不去,只怕他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来,到时候咱们乔家就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乔方氏有些不以为意:“男儿家有个心仪的红颜知己也是正常,难不成老爷年轻的时候,就没去过秦楼楚馆,没交过知心好友?”
“你别在这儿说那些没用的话,枫哥儿相中那个是什么货色?那是绘春楼的头牌,衣不蔽体让一群公子哥儿执笔作画,这种人要是迎进府里,枫哥儿的前程就算是断送了!”
乔远山说完拔腿就走,乔方氏连忙把人拦下:“老爷你且慢!枫哥儿是聪明孩子,他不会做出坑害自己前途的事,你自己儿子你自己不了解吗?”
“就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才不想说他,作为家中长子,应该给其他孩子当榜样才是,可你看看他,文不成武不就,烂泥扶不上墙,如今竟然对一个这样的女子有了心思,我就是太了解他了!”
这儿子是乔方氏的命,被乔远山这样贬低,她顿时就怒了。
“乔远山!枫哥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能这样说他!”
乔远山不想与乔方氏争辩,他觉得乔方氏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泼妇,一扬袖子就要离开,外头这时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厮,跌贵在乔远山脚边。
“老…老爷,大公子和二姑娘在鸿明池起了争执,大公子对二姑娘动起了手,好像二姑娘的头还磕破了。”
这话听的乔远山脑袋一阵阵发晕,若不是身后有小厮扶着他,只怕他都要倒下了。
乔方氏也是一样,一个是她儿子,另一个是她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乔樱和乔枫起争执的原因,乔方氏也心知肚明,那是乔樱在阻止自己哥哥误入歧途。
“你看你生养的这臭小子,可真是给他爹长脸!”乔远山气极反笑,懒得再看乔方氏一眼。
鸿明池中,乔枫看见乔樱受了伤,心里有些担心,毕竟那是自己的妹妹,结果乔樱一点形象不顾,爬起身就对他动粗,这让乔枫很是反感。
尤其黛禾姑娘还在一旁,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丢了面子,乔枫有些生气,冲着乔樱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你凭什么冲我吼!”乔雯不甘示弱的吼回去,指着黛禾姑娘道:“我就是怕你被她给骗了,她的身份不能登咱们乔家的门!咱们兄妹这么多年,你不信我的话,却这样的偏袒她,你要我如何做?”
她越说越委屈,后面几乎是要哭出来。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委屈。
乔枫又心疼又生气,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我妹妹,我当然是信你的!可黛禾姑娘我对她是一见钟情,纵然不能娶她为正妻,我也想纳她为妾室,这又如何不能让她登门了?母亲想来会同意的,你却先不同意了。”
这下不等乔樱说话,黛禾姑娘先开口了:“于公子替我说的明白,我只做人正妻,不会为人妾室,若是乔公子不能许我正妻之位,那还是不要为我贸然赎身的好。”
“一个承恩卖笑的东西,哪里来的脸面要正妻之位?以为自己是多高贵的出身?就你这样的,真要进我乔家的门,只怕连婢女都不配做,大家婢还要身世清白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乔樱嘴毒,乔枫想拦都拦不住她的快嘴。
黛禾姑娘被说红了眼睛,她是个有骨气的,哀怨的看了于晟一眼,轻抿嘴唇,转头便走。
乔枫没读懂黛禾姑娘眼神传达的意思,只当是乔樱的话下了黛禾姑娘的面子,急忙去追,挡在她面前说:“我妹妹她不是那个意思,黛禾姑娘不要误会,她就是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
“乔公子不必解释,我已经说清楚了,我要做只做正妻,若是想让我做妾,乔公子还是离我远些。”
她躲开了乔枫的阻止,边走边裹紧了身上的红绸,赤着脚走在木桥之上,看起来倔强又脆弱。
乔枫有些心疼,回头叹气道:“这么美的女子,若是不能娶为妻妾,那简直是我终身之憾。”
“你醒醒吧,你和她这只是第一次见面,她给你灌迷魂汤了不成?”乔樱只觉这件事可恨的有些好笑。
“你不懂什么叫做一见钟情,见了黛禾姑娘,我只觉心都随着她走了,此后怕是要夜不能寐,一直思念她。”
乔枫看着黛禾姑娘离去的方向,却看见有一个略显魁梧的身影,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
他是背光而来,乔枫看不清楚面容,待人影走近,脸放大在面前,乔枫才看清,此人竟是自己的父亲。
乔远山也是见着黛禾姑娘了的,看见那弱柳扶风的样子,乔远山心里很愤怒,路过黛禾姑娘身边时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父亲,您怎么来了?”乔枫有些意外。
“你个小畜生,跟我回去!”乔远山一路上的怒火都已经顶到嗓子眼了,但看着这里外人颇多,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便努力压制着火气道。
择日不如撞日,乔远山能到鸿明池来寻他,必然是知道在这发生了什么的,乔枫心一横,干脆跪下道:“父亲,既然您来了,肯定是知道了黛禾姑娘的事,在此儿子也说清楚些,儿子对黛禾姑娘一见钟情,想娶她为妻,为她赎身与她成婚,请父亲成全。”
这话说完,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乔远山的脸上。
只见乔远山的脸一会儿绿一会儿紫,五彩缤纷,十分精彩。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胆敢再说一遍…”
乔枫磕了个头:“儿子想娶黛禾姑娘为妻,请父亲…”
最后的成全二字还没说出口,乔远山已经一脚踹了上去,把乔枫踹倒在地。
事态的发展一下严重起来,方才是兄妹两个撕扯,现在是父子两个,于晟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窃喜,往旁边挪了挪,嘴里劝道:“乔伯父,您别动怒啊,生气伤身。”
“我踹死你个王八羔子!”乔远山没听见于晟的话,一脚一脚用力的踹在乔枫的身上,乔枫不敢反抗,嘴里却还说着要娶黛禾姑娘为妻的话。
鸿明池的事传回家中,乔方氏听说了此事,太阳穴疼的厉害,乔笙却忍不住笑了。
今生,乔枫和那黛禾姑娘是注定无缘了。
前世,乔远山夫妻也是想方设法拦着的,可他们知道这件事时,事态的发展并不严重,只不过就是几个文人墨客凑在一块儿,画了一幅画罢了,那被画的人是什么样当然有人议论,可这世道就是如此,读书人做什么都有人会为他遮掩。
他们会说读书人眼里只有学问,会说人都是赤条条的来,在画里为何不能赤条条的?甚至会反驳那些议论此事的人,是不是心太脏了些。
所以他们夫妻即便生气,也没有真下狠手管乔枫,直到乔枫私自卖了家里的两套宅子,还动了乔樱的嫁妆,要去绘春楼给黛禾姑娘赎身。
当日阵仗之大,整个京城的人都听说了,乔远山的脸被丢尽,再想很管时已是木已成舟,乔家被人狠参几本,在朝堂之上乔远山也成为了透明的人。
毕竟连亲生儿子都管不好的人,哪有本事替皇上办事。
乔家一蹶不振,也是迫使乔笙进宫的一个原因,今生这件事一开始就被闹的大,但并非是无法转圜的地步,只要乔远山能管住乔枫,此事的风波很快就能过去。
“姑娘,老爷带着大公子回来了。”粥粥关上门同乔笙说:“婢子打听了一下,听说大公子是被绑着回来的,老爷面色很不好看。”
“大夫人那边呢?”
“大公子那是大夫人的命,大夫人心疼极了,和老爷吵了一架,但这回老爷没顺着她,要带大公子去家祠行家法呢。”
“知道了。”乔笙缓缓抬起头来,对上了沈烨的视线。
手中的棋悬了很久,乔笙终于落子,沈烨扫了棋盘一眼:“你赢了。”
乔笙缓缓舒出一口气:“赢的很险。”
粥粥退下,屋内只剩二人,沈烨将棋盘上的黑子捡净,边捡边说:“你似乎对你们乔家的人都没好感,都是你的亲人,难不成你与他们都有仇?”
乔笙也捡着剩下的白子,并没有再抬头,语气平淡的说着话,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母亲当年是医女,我外祖父被我父亲的马车挂碰到,废了一条腿,父女两个度日艰难。后来我母亲来乔家要银两给外祖父治伤,我父亲见她生的漂亮,便让她进府做个府医,这样他才会帮助我外祖父。”
棋子捡干净,乔笙依然没有抬头,沈烨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进府的第二年,外祖父就过世了,我母亲本想离开,却被喝醉酒的我父亲糟蹋了,后来生下了我。”乔笙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悲:“我母亲生的很美,这是府里公认的,也正因如此,她被大夫人和翠姨娘疯狂针对,她们迫害她,欺负她,不给她好吃好穿,甚至诬陷她与人私通,把她磋磨的没了命,那一年,我也不过六岁。”
这件事里,乔家都是罪人,他们知道乔笙母亲的无辜与可怜,却无人在意。
沈烨听完这些沉默良久,最终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没过去。”乔笙这次抬头了,她眼神中的坚韧与野心丝毫不再隐藏:“迫害死了我的母亲,他们又用同样的手段迫害我,如果我不先发制人,我的命运只怕还不如我的母亲。”
这一点,沈烨是信的。
在碧雨阁这些天,他通过乔笙的衣食住行就能轻易看出,她在这个家里是没有一点地位的。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帮忙的。”沈烨话锋一转,又问:“只是我没想通,你与四皇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该问的终于问出口了,乔笙知道他一定会问,所以并没有多紧张。
“见过,不熟,甚至我不认识他。”乔笙说:“至于他为何总是三番四次的找我,这让我也很苦恼。”
“我这个侄子他是个独善其身的性子,出身不高,在朝中的地位和你差不多,他很少有表露出想要什么的时候,因为那样会给他带来祸事,可他今日却能用手段引走林木森,冒着与我为敌的风险去接近你,这实在不寻常。”
乔笙听见这话笑了:“万一他也像我哥哥对黛禾姑娘一见钟情一样,对我也一见钟情了呢?”
沈烨知道这不是实话,但乔笙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应该再多问。
所以他无奈一摊手:“随你吧,还是那句话,你救了本王一命,需要本王为你做什么时,你开口就是。”
这是临王给的许诺,千金都难换这一句话。
家祠之中,灯火通明,无数牌位被搁置在上面,烛火齐齐亮着,如今虽是夏日,这家祠里却总是凉快的很,透着一股阴森。
乔枫被捆着倒在地上,乔樱和乔雯站在一旁,乔樱想开口替哥哥求情,但她是亲眼见到哥哥有多鬼迷心窍的,也私心想让乔远山这一次就管住乔枫,不让他再对黛禾姑娘有意思。
另一边的乔雯则是纯看戏,看大夫人子女的戏。
乔笙也被叫了来,乔方氏和翠姨娘也都在,乔家的主子们齐聚一堂,可见乔远山今日有多么的愤怒。
他手持藤条,在乔枫的头上虚点着,愤怒道:“这天底下的好姑娘多的是,你与那女子才今日第一次见,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为父也不忍心罚你,可不罚你真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罢,他一藤条用力的抽在乔枫的背上,乔枫惨叫出声,乔方氏也跟着尖叫,仿佛那一藤条是抽在了她的身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