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旁边乔笙的房间传开了开门声,沈烨立起根手指示意陆声噤声。
“你现在就住这儿?”乔雯眨巴眨巴眼睛,打量着乔笙屋里的陈设:“这屋里又小又破,看着还不如你的碧雨阁呢,谁家过日子正院正中间还立棵树啊?让你非要搬出来,这下吃苦头了吧。”
这屋她是一步也不愿意往里迈。
倒不是屋里小的没地方下脚,也不是屋里多脏多乱,乔笙每天都会收拾自己的房间,她觉得日子是自己一点点好好过出来的,所以对待自己的住处很是认真,屋里虽简洁却干净,一尘不染。
只是乔雯觉得,离开了乔家的乔笙,不再是那个大户人家出身、清流世家的姑娘了,若是她踏入了这个房间,她也会和乔笙一样。
“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这就是我所向往的生活,与其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勾心斗角受尽磋磨委屈,不如自己出来搏一片天地。”
乔笙没在意乔雯有没有进来,她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药方,递给乔雯:“把这个送去东宫,太子就会明白你的意思了。”
接过药方,乔雯说:“为何你不去呢?”
她能这样问,说明她也是长了脑子的。
乔笙淡淡一笑:“我和乔家决裂,外人也是知道点风声的,你觉得没了乔家姑娘的身份,我还能进东宫吗?”
她把自己的姿态放低,无形中捧起了乔雯,让乔雯对自己的身份多了些许荣誉感。
“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只怕是晚了,你走的难堪,又是逼迫,父亲气坏了,如今家里要是有人敢提起你的名字,都要惹他发火呢。”
乔笙微微一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我从未想过回去,你也用不着替我后悔,我如今的身份自有我的理由,你的身份也会给你带来诸多限制,皆有利有弊,有何高人一等的?”乔笙的眼神落在那方子上:“要是想让嫡母的注意力不放在你身上,这是最好的办法,你自己掂量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乔方氏注意其他事,而不是疯了一样的追踪自己丢失的东西,乔雯虽不愿意冒险去东宫一趟,但一想到这是唯一的办法,又能重创乔樱,她只能这么做。
待乔雯走后,沈烨把门打开一半,与站在另一扇门外的乔笙对视着。
她静静的站在那儿,明明是明艳又貌美的长相,她眼中的心机却毫不掩饰,这让沈烨更觉得欣赏。
“你把本王赶到这儿,就是为了让她过来?”
“演戏演全套,让他知道王爷在这儿,那不是穿帮了。”乔笙回身锁上了自己的房间门:“前厅还有食客,我先过去了。”
“等等!”沈烨叫住了她。
乔笙停住脚,回头看沈烨。
沈烨不知道想说什么,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叫住乔笙。
最终,他只说了句:“小心于晟,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京城的纨绔子弟,专门玩弄女人的。”
乔笙点了点头:“我知道。”
前厅之中,于晟结了银子,慌忙的离开了笙记,走的很快,仿佛后面有人要索他命一般。
乔雯急急忙忙过来,想最后再和于晟说几句话,却扑了个空。
她揪住粥粥问:“于公子呢?”
“结账走了呀。”粥粥回答着,手上忙活的动作不停。
乔雯没了耐心,她一把夺过粥粥手里的抹布扔在了水盆里,盆中的水溅了出来,有一些还溅到了粥粥脸上。
“你少废话,实话实说,是不是你们用了什么手段?”
粥粥深吸一口气压着火儿,眼神瞟了乔雯一眼:“四姑娘,这儿人多口杂,您要注意名声,张嘴就是打听爷们儿的去向,传出去可不好听。”
粥粥可清楚着,这乔雯和乔家那帮人,完全就是一丘之貉,没比他们强。
现在自家姑娘就是利用她罢了,否则哪里会给她好脸色。
“你个死丫头,闭上你的嘴。”乔雯压低声音,眼神恶狠狠的威胁着,又用眼神在屋里仔细扫了一圈:“我到的时候,他们那一桌才开始吃,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粥粥不想再理会她了,送走一桌客人后收拾着盘盏,头都不抬的回答道:“四姑娘这话说的,他不是自己走的,还能是我把他赶出去的不成。”
乔雯被连着怼,心里多少有些生气,尤其没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于晟,更是气的要命。
所以她同粥粥生了气:“离开了乔家门儿,都敢不自称婢子了?怎么着,真拿自己当什么身份贵重的人了?我告诉你,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出了乔家门儿你也是个婢子,在食肆打杂洒扫的低贱婢子!”
看乔雯这样,粥粥忽然笑了。
“四姑娘,您要是真因婢子气愤,根本没必要和我争执什么,您是大家闺秀,我是伺候人的,姑娘和我争执,岂不是自降身价?何况四姑娘过来找我们姑娘,那是有求于人,在姑娘跟前挺不直的腰板,到我这儿挺直了,这不更显得您欺软怕硬了?”
粥粥声音不大,其他食客也听不到,却是将乔雯气了个半死。
“好好好,她腰杆挺直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是吧。”乔雯暗暗用力拍着粥粥眼前的桌面:“咱们走着瞧!”
被乔笙压着,乔雯心里不服。
这些年,她都是自认比乔笙厉害的,她像个狗腿子一样,帮着乔樱欺负乔雯,潜意识里以为自己真的高乔笙一等。
现在她不仅要听乔笙的,连带着乔笙的婢女都看不起她,她心里气的厉害。
中午饭点一过,店里的客人也慢慢走净,粥粥在门口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和喜秋铃铛一起,洗净帕子开始认认真真的收拾店里。
乔笙累坏了。
她喜欢做饭,也擅长做饭,但给这么多人做饭,她还是头一回,光是抡铲子的左臂,累的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洗了脸,给大家伙儿泡了一壶败火的茶,等众人都收拾完后,一起坐下来喝茶休息。
乔笙的跟前搁了把算盘,她对照着喜秋写的账目,仔细的算了算,账目核对的正确,银子半两不少。
今日一共赚了十两银子。
这只是一中午。
粥粥咋舌道:“十两银子…足够买两个我了…”
“我想着,日后要做的事情多,食肆要是全天开着,人力太高,总得使人盯着。”乔笙不能把所有心思都扑在食肆上,这是她谋生糊口的手段,但她还要复仇,那些事和谋生糊口是不能放在一起的。
粥粥点头:“要是以后都中午开张,只开几个时辰,那每天都能赚十个银子的话,也能赚不少呢。”
“银子哪里是那么好赚的。”乔笙笑了:“中午人还是不算多,我们明儿晚上开张,天擦黑前开张,开两个时辰,咱们食肆还有酒水,喝醉了酒正好回去睡觉,比中午要方便。”
喜秋赞同道:“晚上行,不耽误白天采买。”
说到这儿,乔笙又想起了什么。
沈煜淮和于晟今天过来,实在有些奇怪。
乔雯来到了东宫,她原本是进不去的,毕竟东宫不是菜市场,什么人想去就去的。
但她报了礼部侍郎的名号,称自己是乔远山的女儿,乔樱的妹妹,很顺利的进了东宫。
不过见她的并非太子,而是一个尖着嗓子的中年内侍,那内侍的目光有几分不待见她,上下扫视着乔雯:“乔四姑娘过来什么事?有递牌子吗?”
乔雯心里紧张,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也说不上来自己因何心虚,大概是东宫太大太气派,她第一次来紧张,也或许是要害乔樱了,心里期待又怕不能成功。
“没递牌子,我是有急事要见太子。”乔雯急切的说。
中年内侍都不想正眼看她,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姑娘,你当这是什么地儿呢?没正事谁来叨扰太子?”
“我有正事,有正事。”乔雯忙不迭的递上了一个荷包,怕被人看见,急忙塞到了中年内侍的手中:“求公公让我见太子一面儿,我知道我姐姐也常来东宫,今儿真是有急事,否则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打扰太子休息呀。”
中年内侍掂了掂手里的荷包,眼皮都不抬一下,把荷包塞进了袖子里,伸手在袖前指了个方向,扔下一句:“随我徒弟去吧。”
他的徒弟是个小太监,约莫十岁出头的样子,在乔雯前头引路。
东宫很大,气派的很,乔雯看的头昏眼花,才明白为何乔樱削尖了脑袋都想踏过东宫的门槛。
成了东宫的主人,那就是成了半个皇帝啊!
皇帝是什么?普天之下他最大,他一句话下去,别人的生死都是小事,一辈子吃穿不愁,吃香喝辣,多的是人阿谀奉承,但凡是惹了他生气的人,直接拉出去砍头就是,多解气。
这是乔雯对皇帝这个身份的浅显认知。
跟着小太监拐了两个弯,穿过一个大殿,又路过了一片假山林,乔雯已经记不得来时的路了,眼神先是被大殿上的辉煌迷了眼,又在路过假山林时被价格昂贵的花木迷了眼,脚步飘忽忽的,像是做梦一样。
太子这会儿正坐在湖边钓鱼,湖里有些荷花,但这会儿开的不好了,到了九月中旬已经不是荷花常开的时节了。
他坐在树下,身边有两个婢女伺候,半人高的小几上搁着两盘样式精致的点心,和一壶茶。
“太子殿下,这位是礼部侍郎的四女,就是她说有急事要见您,奴才给她领过来了。”小太监语气小心的说。
太子若是不点头,东宫看门儿的就是收再多的银子,也不能随便放人进去,否则东宫岂不是要成菜市场了?
乔雯能一路顺当的走到这儿来,那就是太子点过头的,那中年内侍在前头刁难,也无非就是想从乔雯手里榨点油水。
“知道了,你下去吧。”太子连头都没回,认真的盯着湖里的动静。
乔雯走上前两步,跪下给太子请安,也不见太子回复。
没人吱声,她也就不能起来,旁边的两个婢女仿佛不存在,存在感弱的连呼吸都仿佛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雯膝盖跪的酸疼,终于见太子有了动作。
他兴奋的站起身往回拉鱼线,湖中泛起阵阵涟漪,看来是有鱼上钩了。
“这鱼不错。”太子欣赏着钓上来的鱼,交给了一旁的婢女,回过身看向乔雯,装作忘记她在的模样,略显吃惊的说:“忘了你在这儿了,有事起来说。”
乔雯道谢后,由婢女扶了起来,她腿疼得很,都有些不敢站直身子,可在太子这种真正的天潢贵胄面前不能有失态的时候,她强迫自己站的笔直。
“前些日子你父亲三日两趟的来,为的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本太子娶你姐姐为侧妃。”太子品着茶,打量着乔雯:“今儿怎么,换主意了?让你过来了?你也是为着给你姐姐说媒?”
乔雯心跳如鼓,轻轻摇了摇头,壮着胆子说:“父亲也是怕姐姐日后嫁不出去,没办法的事,殿下莫要怪罪。”
太子冷笑道:“你姐姐又不曾伺候本太子一人,她和别人的事,你当真不知道?”
乔雯不敢抬头。
她哪里知道乔樱和太子有染?在她印象里,乔樱和二皇子一直不清不楚的,和太子有染这件事传到她耳朵里时,她震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可这种时候不是承认的时候,她只能摇头:“姐姐的事和臣女说的不多,臣女对她本身也没多了解。”
“不了解你又来做什么?”太子的耐心有些用完了。
乔雯很想退缩,她后悔来到了东宫,但既然已经赶鸭子上架给自己驾到这儿了,她若不说出个什么来,她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两码事。
“臣女是听家人说起,二姐姐怀了身孕。”乔雯深吸了一口气:“臣女觉得事有蹊跷,就暗自调查了一番,在二姐姐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