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笑了笑:“乔夫人可别这样说,回头趁本王不在,回来继续欺负她,拿着丢东西当说辞,难不成要本王派人日日镇守在这儿,你们的人来一个打跑一个?”
乔方氏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才说:“殿下,您对她是有所误会的,她救了您的确是她做了好事,可她往日里如何对待别人的您是不知的,就像方才一样,您平时看她柔弱温和,实际上她是个点火就着的炮仗。”
沈烨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看乔方氏。
“按照你的意思说,都往她身上点了火了,还得挺着忍着,是不是?”
乔方氏愣了一下:“妾身绝不是这个意思。”
沈烨站起身来:“你是什么意思无所谓,想搜院本王也让你搜了,是你自己打了退堂鼓,若是没事的话,不准再出现在这儿,若是打搅了乔笙姑娘做生意,本王可要生气的。”
乔方氏轻轻低头,不甘心的答应着:“是,临王殿下。”
沈烨扫了一下地上躺着的形容狼狈的婆子们:“带着你的人快走,别脏了本王的宅子。”
那两个婆子还有心扶乔方氏一下,可身上脏的很,全是吐出去的脏东西,乔方氏觉着恶心,甩开了其中一人的手,出了笙记的门后眉头紧紧锁着,手里的帕子不住的擦拭着自己的裙摆。
可惜,根本擦不干净。
这让她暴怒,回过头一巴掌打在那婆子脸上,想骂人却又怕里头的沈烨听见,好半晌才轻声憋出一句:“下回再这么没轻没重,我打折你的腿!”
婆子委屈却又不敢捂脸,只能加快速度清理着嘴角的污秽,她今天吐在了大夫人身上,让大夫人丢尽了颜面,回去她可没好果子吃。
看着乔方氏等人狼狈离去的身影,粥粥松了口气,有些委屈的说:“好好的饭菜,全给砸了,没得吃了…”
乔笙倒是没什么,吩咐粥粥等人把屋里的狼藉收拾了:“灶房里还有些食材,我再做些就是,王爷也没吃呢吧?”
沈烨感受到了乔笙的目光看过去,此刻的乔笙已经完全褪去了方才生气的样子,仿佛那个将热汤泼在别人身上的人不是她一般,站在那儿端庄优雅,像一尊活过来的观音像。
所以他几乎是不可控制的摇了摇头:“没…”
“我再去熬些海鲜汤,灶房里还剩下些虾,炒个虾仁吃怎么样?”
粥粥点头:“婢子跟着姑娘收拾虾吧。”
食肆又恢复了正常,门外人来人往,天渐渐黑了下来,不多时一份海鲜汤端了上来,还有一道茄汁虾仁和猪肉丝炒菠菜。
今天沈烨过来,可不单单是给乔笙撑腰的。
乔笙也知道沈烨来肯定是有正事,给沈烨盛了一碗饭端给他,问道:“那位郎中的孙子可救出来了?”
沈烨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乔笙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那位郎中挺开心的吧?我看那根断指切口很整齐,应该是拿刀切的,我可以帮他处理伤口,伤口养好了也许可以再拿笔。”
沈烨叹了口气:“林木森他们带人找到的,找到时人已经被勒死了,现场没搜到什么有用的,倒是找到了凶器。”
粥粥喝汤的手一抖,不敢抬头,喜秋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害怕。
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被活生生勒死了。
“那真是可怜。”乔笙不敢想那位郎中得知此事会是什么心情,唯一的亲人被杀,他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他们是抢先了一步杀的人,林木森到时,尸身还尚有余温,应当是才死不久的,林木森也很自责。”沈烨说这话时,情绪依旧没有起伏,但屋内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停下了夹菜的手,静静的听着:“勒死他的是一根绳子,就系在他脖子上,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绳子,通过这绳子也查不到什么,没证据证明是四皇子所为。”
乔笙轻轻闭上了眼。
她以为,沈煜淮为了坐稳皇位,只是舍得把她献给皇上,至于杀人灭口这种事,他就算做也要掂量掂量,不会做的如此频繁。
可从运石的那些人被灭口、到追杀豆羹、再到豆羹等人的家人被杀,哪怕是自己的手下,沈煜淮也是一心要他们死的。
甚至为了灭自己手下的口,沈煜淮甘愿再杀无辜之人。
她现在不单只是为了给自己复仇,如果沈煜淮真的像前世一样成为皇上坐上了皇位,那只会死更多无辜的人。
太子与二皇子等人只是明着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争皇位,他们不是好惹的主儿,但他们眼里那个与世无争一直小心翼翼的四皇子,其实根本上也是一个人命不放在心上的恶魔。
“没查到四皇子,但是查到了袁征,这就是好事。”乔笙问道:“那个叫田阳的,查的怎么样了?”
“田阳意识到刘府尹要抓他,先一步逃了,不过被顺天府外的衙役抓住,现在正关在牢中。”
乔笙问:“王爷,方便的话,可以让我见一见田阳吗?”
沈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反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识田阳的?他在顺天府做事也有一段时间了,就连刘府尹都没想到会是田阳,若不是田阳心虚逃跑,他还会猜测是你的想法有错误呢。”
“田阳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一些他的事。”乔笙同样没回答沈烨的问题:“若是我能见到田阳,想来可以撬开他的嘴。”
这个田阳,并非十恶不赦的人,他帮助沈煜淮也是有自己原因的。
秋夜寂静,冷清的月光洒在街道上,沈烨带着乔笙来到了顺天府,门口的衙役看见是沈烨,立马打开了门迎着二人进去。
田阳被绑在木桩前,两只手被铁链吊起,眼睛也被蒙着什么都看不见。
等眼睛上的布被人摘掉时,他过了许久才彻底适应了牢里的烛光,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是见过沈烨的,至于沈烨身边的那个姑娘,他并不认识。
陆声给了一个眼神,衙役们便随他一起撤出了,牢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田阳是吧?”乔笙走到了田阳的面前,仰着头看着被捆住的他,开口便往他心窝上扎:“原名田石峰,是罪臣之后,父亲参与了科举舞弊被发配边疆死在了半路,母亲和姐妹也被充为官奴,而自小习武的你却被人所救,我说的对吗?”
身后的沈烨闻言,忍不住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若说考场上姓田的考官,他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大约六年前,有位姓田的考官,收人贿赂透了考题,最终被发现,流放三千里,一路的奔波劳累风吹日晒,让他的性命停留在了半路上。
至于这位田考官有没有儿女,那沈烨就不知道了,当年闹出这场科举舞弊案时,他正在带兵剿匪,所以对这案子不算了解。
没想到自己隐藏了多年的真实身份会被眼前这女子戳穿,田阳怒了,他一双拳头攥的紧紧的,若是没有绳子铁链的束缚,他一定会冲过来,狠狠掐住乔笙的脖子。
铁链被他扯的哗哗作响,乔笙的脚步却依旧坚定,沈烨还担心她会害怕,可他完全多虑了。
“你是什么人!”田阳愤怒的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你的事我一清二楚。”乔笙带着浅笑,有些挑衅的看着田阳:“你视救你出苦海的人为救世主,对吧?”
“你不准再说!”田阳怒目圆睁道。
乔笙继续说道:“除了你,甚至你那成了官奴的姐姐,也被你的恩人救了,现在她在哪我也是知道的。”
这话说的田阳彻底慌了。
他怔了怔,吼道:“我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且正常些。”乔笙觉得他现在实在是太好战,和他正常谈话很不容易,便说:“若是你再这么吼来吼去,我不介意现在就去把你姐姐抓住!”
这话终于让田阳冷静下来。
他死死的盯着乔笙,想知道这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姑娘,为何知道自己家这么多事?他的底细已经被四皇子抹了个干干净净,否则又哪里能进到顺天府当差?
“说吧,你是从哪知道这些事的,是谁告诉你的!”田阳低吼着问。
乔笙没办法说,这是前世沈煜淮将她搂在怀中时说过的话。
前世,成了皇帝的沈煜淮,还不忘提携了田阳一把,因为田阳在顺天府帮了他许多事,他就给田阳封了个官儿。
后头田阳要沈煜淮给自己的家族洗清罪名,想让田家沉冤得雪,案子是先帝判的,相关人等都已经死了,贸然翻案还是翻的十几年前的旧案,先不说要投进去多少财力人力,光说最简单的科考透题,有什么冤情在?
田阳觉着自家父亲是被陷害被连累的,但查这案的官员把案子写的清楚明白,人证、物证都对的上,根本没有洗白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那时沈煜淮刚登基不久,贸然翻案会让朝臣议论,议论他不信任先帝,这是不孝顺的表现,所以他不能帮田阳这个忙。
后来,田阳就闹了起来,他见沈煜淮不帮忙,就暗地里散播沈煜淮为争皇位做过的事,有些事乔笙身在后宫也听说了,可见动静之大。
沈煜淮自然无法容忍这种人败坏自己的名声,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弄的人尽皆知,所以他对田阳痛下杀手,还是将田阳召进宫里,谎称要给他赐婚,为了让田阳放下戒备,还是让乔笙出面说的赐婚之事。
和乔笙见过面后,田阳就死了,乔笙心中预感不妙,去找沈煜淮质问,才从沈煜淮嘴里听见了实话。
这田阳也是个可怜人,自己父亲上了年纪,想着最后一年监牢能赚比大的,然后带着妻儿老小回乡养老,却被人发现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而田阳自己歪了个性,坚信父亲无辜,最后给自己逼死了。
这是沈煜淮的说法。
“救你的那个人,他知道你的所有底细,他那样谨慎小心,又怎会把你的底细轻易告诉给别人听呢?”乔笙笑着说。
田阳眉头一皱:“是他告诉你的?”
乔笙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我只想同你说,你父亲的案子,他也没办法。”
“你放屁!”
乔笙肩头微耸:“我身后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临王殿下,他在朝堂上是什么存在不用我多说,你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临王殿下,卖题透题的案子,能轻易翻吗?”
沈烨被点了名字,怔了一下说:“卖题透题的案子不难查,人证物证若是都有,基本就定罪了,每一年的监考人都不同,换批次的来,所以有想动歪脑筋的学子,就算散尽家财想要买个答案,也未必能找到给自己监考的人,只有监考本人确认自己是哪个考场出的什么题目,他才会主动撒网,抓那些不靠真才实学考取功名的学子,榨取他们的钱财。”
换句话说,田阳父亲这罪名一点都不冤枉。
只是田阳不信罢了。
“你胡说,你们都是胡说八道!我父亲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自己就是学究大家,怎就让你自己弃文从武,你心里没数吗?”乔笙一下戳在了田阳的心窝子上:“他知道一个人想考取个好名次有多么难,你若从了文想得到功名,他就只能想法子给你透题,他要花大价钱不说,还容易泄漏他多年以来赚钱的手段,这种事一旦泄露他就是要坐罪的!”
田阳紧紧咬着嘴唇,似乎是完全不信的样子,可他犹豫的目光却透露出乔笙的话让他自己泛起了嘀咕。
他启蒙的早,和姐姐一起读书,但他父亲却执意让他习武,却让姐姐一定要精通四书五经,会吟诗作对。
现在想来,原来是女子不能科考,学一些也无碍,他若是想科考,那就有让父亲暴露的风险。
“我父亲已经过世多年,我不准你这么污蔑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