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笙只是轻轻笑着,没有再说话,沈烨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越发想知道她为何这么神秘。
四皇子的事,她好像每一件都十分了解一样。
田阳被她那有些挑衅的笑意激的想杀人,铁链子被他攥的哗哗作响,乔笙一直不说话,这让他感觉不安和恐慌。
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却掌握着自己全部的秘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你想要做什么。”田阳语气有些软了下来,甚至带着两分渴求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要你实话实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他让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指使你投毒,还做过其他什么事,这些都要知道。”
田阳微微抬头,眼神阴戾的盯着乔笙,若是没有这链子束缚着,他一定会把乔笙给碎尸万段!
“你不是都知道吗,还要说什么?”田阳冷笑着说:“想让我出面,说出那人的名姓来?你是和他作对的?若真是如此,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你为了他折上自己,你觉得值?”乔笙的语气有些悲哀:“或许以后你会后悔,或许他也没有你想的那样值得你付出生命。”
“生而为人,若是不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尽忠,我还不如随亲人一块儿死了,你让我害他,那不可能。”
乔笙点了点头,她理解田阳的意思。
可她理解归理解,她也要利用田阳。
祭礼将至,若还不能借此重创沈煜淮,那她这段时间的谋算便全然落空了。
如今有了沈烨帮忙,她不能让沈烨也跟着白忙活一场。
“我记得你姐姐,现在就在绘春楼吧?”乔笙说:“她在绘春楼帮你背后的主子打听着前朝的事,因为长相漂亮还挺红火的,一手好琵琶更是弹的一绝。”
听乔笙提起姐姐,田阳就像是泄了气一般,再没了一点戾气。
他眼带哀求道:“别动我姐姐!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就是,你和她同为女子,怎能拿她威胁于我!”
乔笙只觉好笑。
“一个女人若想自立,她可以干很多事,你们姐弟若想糊口,也可以做些买卖或是找些营生,可你背后那位主子呢?他为了探知消息,把你姐姐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送去了绘春楼那种地方,你还当他是真心为你们好?那不过都是利用罢了!”
田阳苦笑了一下:“看你,也是金枝玉叶长大的,你哪里能明白我们这些人的苦楚?家破人亡,若不是有他搭救,我姐姐现在说不准还不如绘春楼呢!充为官奴一辈子洒扫干粗活已是好命了,若是…”
很多事他也没办法,救命恩人的嘱托吩咐,他无论如何也都只能照办。
哪怕像现在这样,牺牲姐姐在绘春楼里出卖色相。
“他不是真心对你们姐弟的,他救你们是另有所图!”乔笙见唤醒不了他,声音也高了几分:“他出身差些,在朝中也不如其他皇子受宠,手里能用的人有限,他能在监牢里救出你们姐弟为他做事,这会让他省下一大笔,你们死心塌地拿他当救命恩人,实则他只是利用你们罢了。”
“说来说去,你也还是想让我陷害他,这不可能,你别惦记了。”田阳说着,闭上了眼睛。
乔笙回过头,和沈烨四目相对着。
沈烨轻轻蹙眉,仿佛在问她,是不是没办法了。
乔笙有些哀伤的低了低头。
她不是拿田阳一点办法没有,她有田阳最大的软肋在手,那就是田阳的姐姐。
可这对姐弟也是命苦,被自己亲生父亲拖累,又被沈煜淮这只披了羊皮的狼所救,以为他是大善人,实则他却是个要把人吃干抹净的恶鬼。
沈烨看乔笙这样,心里忽然一动,那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仿佛只要乔笙露出这种神情,他就会莫名想为她解决些事,于是他上前两步:“他不说也没关系,本王有的是手段让他主动交代。”
田阳闻言大笑两声:“好啊,姑娘家来软的不行,终于到爷们儿来硬的了?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爷爷我不怕。”
乔笙一把拉住了沈烨,她回过头看着田阳,对沈烨说:“他已经鬼迷了心窍,和他说这些无用,咱们去绘春楼。”
绘春楼三个字,敲响了田阳心里的警钟。
他拼了命的喊道:“我不认识什么绘春楼,我也没姐姐在绘春楼,你们有什么对我来就好,我什么也不怕!”
他话还未说完,乔笙与沈烨已经出去了。
夜晚的风实在凉的很,沈烨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把乔笙罩在了里头,然后扶着她上马,坐在她后面一路赶到了绘春楼。
乔笙并没怎么骑过马,就算有上马的时候,也就是拉着缰绳由人领着,骑着马在草场上走几圈。
她挺喜欢骑马的,只是没人教她,她自己也不敢。
在乔家时,她没骑马的机会,进了宫她得宠时,陪着皇上秋猎,跟着其他大户人家出身的嫔妃骑过马,但人家可以放轻松的在草场小跑几圈,她却只能让宫人拉着,如拉磨一般一圈圈在草场里溜达。
她后来让沈煜淮教过她骑马。
沈煜淮说的是“你现在是太后,要有太后的样子,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得稳重些才行。再说骑马危险,你要是摔了碰了,朕会心疼的。”
后面乔笙再也没让沈煜淮教过他骑马。
明知道人家不愿意,何苦要求人家做这些呢。
她偷偷跑去宫里的马场,看沈煜淮手把手教同安骑马,同安是个大胆的孩子,骑着小马驹跑的飞快,沈煜淮在后头笑着,差一点没追上。
再后来,沈煜淮发现了乔笙在偷看,等乔笙打听出同安去马场练马的踪迹再想去看时,两个侍卫拦住了她。
理由用的是,皇上说您近日身体不好,让您静心修养,远离马场这种地方。
思绪回到现在,第一次和沈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乔笙有些不自在,沈烨坐在她的身后,两只手从她左右两边伸过来环住她,手里握着缰绳。
夜风拂过乔笙的脸,很凉很冷,她伸手去抓缰绳时碰到了沈烨的手背,也被风吹的很凉。
“想骑马?”沈烨有些低沉的声音在乔笙耳边响起。
乔笙浑身一颤,莫名心跳加速起来,夜风吹的斗篷脖颈处的绒毛直刮乔笙的脸,大概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觉得脸红发热。
“我可以吗?”乔笙小心的询问:“或者说,王爷可以教我骑马吗?”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怕被拒绝。
大概是沈煜淮把每一件事都做的太绝,拒绝的毫无转圜余地,乔笙被拒绝怕了。
沈烨有些无奈的笑起来:“那有什么不行?本王教你就是。”
“先…先办正事,回来再说。”乔笙强迫自己不去想骑马的事:“先去找田阳姐姐吧?”
沈烨从来不去绘春楼那种地方,平时也只是路过绘春楼,将将能找到绘春楼在何处,却不知里头究竟是什么样。
乔笙都比他了解一些。
沈烨打赢胜仗后游过街,认识他这张脸的老百姓实在不少,所以临进门前,沈烨用一身玄色的斗篷遮住了自己价值不菲的衣料,低着头手里握着剑鞘,装作是乔笙的跟班护卫,跟着乔笙进了绘春楼。
一看来了个姑娘家,绘春楼里这帮人精都以为她是来抓人的,但一看她的装扮,不像是过了门的媳妇,有鸨妈妈直接就问:“哎呦,这是爷们儿来玩乐的地方,怎么姑娘家也来呀?姑娘,别告诉我你是来寻未婚夫婿的?”
她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她语气里那不欢迎的意思却是毫不隐藏。
乔笙站住脚步:“我来是打听个人,若是你配合,我可以付你银子。”
鸨妈妈闻言笑了。
像这种事,她见的多了。
不是来抓未婚夫婿的,就是来抓自己兄弟的。
照她的意思,女儿家未过门之前,千万别去打听未婚夫婿的情况,知道他好赌好耍,喜欢来这种烟花柳巷找乐子,那退婚就是,抛头露面的来抓人,那丢的可是自己的人。
人还没嫁呢,就操心起夫家了,外人还不笑话死她?
若是来抓自己的哥哥弟弟,那就更没必要了,家里都有个一家之主,上头有律法下头有父族,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姑娘家管自家兄弟了?就是来找人,那也该是她父亲来才是。
所以她态度很差,直截了当的说:“来者都是客,你这大张旗鼓的进来找人,给我的客人惹恼了惹怕了,后面再也不来了,那我得损失多少?这就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夜也深了,劝姑娘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乔笙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来意,解释道:“我来找的,是一位姓田的姑娘,她的琵琶弹的很不错。”
听她说起这人,鸨妈妈神色顿变,动作也防备起来,双手环胸质问道:“你来找她做什么?”
“她家弟弟和我兄弟是同窗,我是托她弟弟来看看她。”
鸨妈妈摆手道:“没这个人,你快走吧。”
她边说边要转身,乔笙堵在了她面前:“怎么可能没这个人,她就是在绘春楼,一手琵琶弹的堪比国手,在你们绘春楼也是有名号的!”
鸨妈妈生气的停下脚步:“她惹了事了,人都被打丢了半条命,能不能活着撑下去都不一定,你还找她做什么?况且她当初把自己卖进绘春楼的时候,我们都详细问过的,家里压根没什么兄弟,你在我这儿扯谎呢吧!”
田阳是隐藏了真实身份进的顺天府,这田阳的姐姐也肯定隐藏了真实情况,起码不能把自己弟弟的身份出卖了。
“求你了,既然都在你这儿了,好歹让我见见她,她表现的挺好,怎么还挨了打了?”乔笙边说边将一锭银子往鸨妈妈手里塞:“我很关心她的情况,你就让我见见她。”
鸨妈妈接了银锭子,嘴里却说:“都说了她惹事了,打她的又不是咱们绘春楼的人,是她惹了外头当官儿的!一个卖笑取乐的玩意儿,成天打听东打听西的,挨打那是早晚的事。这银子我收下,你们回去凑一凑给她赎身的钱吧,把她接回去也省着她死在我们这儿。”
这和乔笙前世所知的差不多。
她知道的只是一部分,田阳的姐姐在绘春楼挨了打,差点命都没了,田阳不知道姐姐的境况没办法搭救,最终他姐姐死在了这里。
如今乔笙若是慢一步,他姐姐就要像前世那样,死在这儿了。
看在鸨妈妈这儿行不通,乔笙的眼神落在绘春楼的各个角落,最终锁定到了刚刚跳完舞下场上楼的黛禾姑娘。
黛禾姑娘回到自己楼上时,没想到会见到乔笙,她笑着同乔笙说:“好久不见,知道你开了食肆,你送过来的点心味道也很不错,生意一定很好吧?”
乔笙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黛禾姑娘便明白了,拉着她进了屋,沈烨也跟着进去了。
“怎么了,你今天过来是有事?”
乔笙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姓田的姑娘,一手琵琶弹的很好,听你们这儿鸨妈妈说,她挨了打了?”
要说姓田的,黛禾姑娘可真不清楚,这儿的姑娘没有把自己名姓挂在嘴边的,都知道自己这本事是下三滥的,怕给父母亲族丢人,都是换了名字的。
就比如她,自己的姓氏多年不提,外人都只知道她叫黛禾。
可若说挨了打的,琵琶又弹得好的,那黛禾就知道了。
“你说的,是偌芳吧?那姑娘和我还挺熟的,不过昨晚她犯了错误,被人给打了,打的还挺惨,绘春楼的人谁也不敢拦着。”黛禾姑娘说起这话时还心有余悸:“当时那男子都要把小几搬起来砸了,若是真砸了,非得砸死人不可。”
“为何要打她?”乔笙问:“打她的是什么人?”
这绘春楼的姑娘,颜色好本事好,那都是身价不低的,平民百姓别说敢打这儿的姑娘,就是摸一下手心里都得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