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的味道（五）
我错了。
我忏悔。
伴随着吸血鬼夸张的译制腔，折磨的舞会终于结束，宋安远拿回身体掌控权，和夥伴迅速回到了楼下，一旁吴越盟看他没精打采，安慰道，
“没事，那白毛吸血鬼上回也这样，不是你的问题。”
“那是白毛吗？那是银……算了。”
宋安远苦笑一声，这事确实是他太冲动了，该确认好再行动的，但谁知道会出这情况……宋安远叹了口气，随即又深吸一口，迅速从身后翻出工具箱。
“就不信了，我们再收集一次木屑，正好给游无修个棺材。”
“不急。”
游无看宋安远着急忙慌地要去找新棺材，拉住他拍拍他脑袋，“棺材暂时够用，先探索楼下。”
“楼下？对哦。”
游无一提这个，宋安远迅速看向楼梯口，上一轮不少住户选择前往楼下，很久都没回来，估计下面有什么东西，宋安远当时就好奇过。
况且他们要完成任务，就要更多线索，该早点去搜集的。
“那我在这等，你们小心，要快点回来啊。”几人商量了下，决定吴越盟留下来看守棺材。
其实最好一起探索，能发现地得更全面点，但他们两个完好的棺材还有工具包在这里，如果全部离开，被抢也就罢了，万一被损毁，就得不偿失了。
况且吴越盟身体还没彻底修覆好，正好躺棺材休养，虽然看不全面，但也能听见，可以出来做个见证。
“要是有人过来破坏，你就跑远点，千万别硬碰硬，记住他们长什么样子就行，等我回来一起处理。”
“知道了知道了。”
吴越盟拍拍胸口，“远远放心，咱们配合这么久了，我知道怎么弄，大不了就等人齐一起打回去。”
“明白就行。”宋安远拍拍吴越盟。
这次的住户很多，人员十分覆杂，尽管没有人明面挑衅，但人员之间，还是暗流涌动。
比如，有的住户已经注意到棺材的作用，在四处搜索完整棺材，有的住户好奇宋安远举手的动机，尽管当时以宋安远挠痒收尾，但只要仔细想想，还是会察觉到他发现了什么。
“我们早去早回。”
宋安远和游无对视一眼，迅速绕出棺材群，朝着楼梯走去。
通往楼下的楼梯不同于楼上的，往楼下的那几阶更加破旧，坑坑洼洼的，铺在上面的地毯都褪了色。
游无和宋安远一前一后，慢慢前行，随着他们一步步走下去，周围环境逐渐潮湿阴冷，光线也越来越暗淡。
有点冷啊，气氛也不太对。
“诶？”
宋安远刚抱着自己打了个抖，就感觉到脚下到了楼梯的最后一层，只是他没做好到底的准备，脚下一顿，绊了一下。
“慢点。”
宋安远还没反应过来，游无一把将他扶住，顺手脱下衣服外套，要给宋安远披上。
“不用不用。”宋安远连忙退了一步，“我不冷。”
游无眨眨眼，“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你的手在抖。”
手抖？
听到游无说法，宋安远迅速低头一看，他的手确实控制不住在抖动，而且不只是手，还有他的胳膊，他的整个上半身。
其实不怪宋安远这样，除了因为冷，主要是他心跳太快，联动着整个半身在高速波动。
我要说被吓得是不是显得自己有点怂？
宋安远挠挠头，感觉是挺怂的，之前还给游无夸下海口说他成长不少，现在……
“谢谢。”
宋安远张张嘴，最终还是在游无的目光中，接下了外套。
柔软的布料，宽大的剪裁，宋安远慢慢穿上的同时，闻到了一股味道。
淡淡的，有点冷，虽然无法具体形容，但一闻是游无的感觉。
嗯……游无还有体香，不，有喷香水吗？
宋安远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但又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大佬除了偶尔嘴欠，各方位都很优秀，气味好闻也是正常。
反而自己，宋安远动作一顿，之前都没怎么注意，明明刚换了身衣服，但身上还是不小心沾了不少尘土，估计味道也不怎么样。
要不，还是不穿了？万一弄脏游无的衣服怎么办？
想到游无有些洁癖，宋安远拿着外套的手披也不是不披也不是。
“怎么了？”
游无看宋安远动作犹豫，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睑，随即勾勾唇。
“不穿是怕给我撑破了？”
“怎么会？我是……”
“还是发抖另有原因？”
“嗯……我要穿的，毕竟挺冷的。”
宋安远本想反驳，但游无这两句话一出，宋安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穿上。
一旁游无看他气鼓鼓的样子，轻笑一声，轻轻伸手帮宋安远。
“我的衣服你随便穿，快走吧，该进去看看了。”
“哦。”
宋安远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米色外套，又擡头看着只穿马甲，更显得肩宽腰细的游无，哼了一口气，随即一笑，跟了上去。
他们到达的楼层，是古堡的最后一层，按理说应该有门通向外面，但这里更像是地下室。
没有门，也没有窗，整个平层明明有很多住户，但因为层高比较矮，光线也暗淡，显得气氛有些压抑。
人在其中，不自觉就压低了声音，交流更像是在窃窃私语，伴随着他们偶尔向宋安远和游无看过来的各种目光，宋安远有些不适。
该开始了。
宋安远轻咳一声，先打探了四周，冰冷的砖墙林立，没有自然光，只靠四面墙壁上点燃的蜡烛支撑，昏黄又暗淡，没有带来代表希望的光亮，反而让黑暗更加凸现。
宋安远不喜欢这种光，让他想起了前个楼世界中的修女，以及她们裂到后脑勺的嘴巴。
“是酒。”
宋安远正出神，游无突然指了指前方，宋安远眯眼看过去，那里确实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巨大酿酒桶，大小不一，年代不一，虽然不确定里面有多少，但确实装了酒，而在它们旁边，还有大大小小的酒瓶。
之前他们在楼梯上没有闻到，身处其中，除了腐朽潮湿的木头味道，确实还散发着一股酒味。
具体一点，是大厅吸血鬼喝的那种酒的味道。
“吸血鬼是从这里接的酒吗？”
“大概率是。”
游无靠近辨认了下味道，肯定的点点头，宋安远看着酒桶边堆放的瓶子，眼睛一眨。
“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把原料现加到吸血鬼的酒里了，只要事先调好给他就行。”宋安远忍不住兴奋地跳了下。
之前的尴尬经历，让他对于给吸血鬼“献诚意”的事有些抵触，如今只要调好放一边就好，也不怕原料意外丢失了。
“我们去接一瓶酒吧，不，要两瓶。”
宋安远迫不及待地拉着游无过去，住户尽管多，但空间也大，况且巨大的酒桶作为遮挡，比上年两个世界更多一些私密性。
他们大步前进，尽量选了个人少的地方，打算先弄两瓶红酒，尝试下效果。
“好，开始。”
一个个侧放的大酒桶桶身上，都接了一个水龙头，宋安远试着打开一个，确定流出的是吸血鬼喝的红酒后，从旁边拿来两个酒瓶。
酒水鲜红，酒味古怪，透明淡黄的瓶子将这两者慢慢容纳，填装的同时，宋安远心里有些紧张。
不知是酒龙头的问题，还是桶的问题，出口的压强十分不稳定，时大时小，时快时慢，宋安远全程紧紧盯着瓶口，时刻准备关闭阀门。
“你！别乱跑！”
什么东西？是在说他们吗？
桶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吓得宋安远身体一抖，他“啊”了一声，差点把刚装好的红酒瓶扔出去。他身边的游无第一时间就警惕起来，站在了宋安远面前，宋安远虽然担心，但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快去看看。”
宋安远手忙脚乱的把酒瓶收拾好，拉着游无冲到另一侧，随即一楞。
“陈一？”
桶后面说话的声音主人此刻正半趴在地面上，伸着胳膊从桶侧掏什么东西。
虽然这身繁覆粉色的纱裙不是陈一的风格，但这动作，这发型，以及头发遮挡下的半张脸。
“一姐你怎么在这？”
“哟，远远，游无，好巧，又遇到你俩。”
陈一听到声音一顿，侧头看向他们，宋安远本以为正好聊一聊经历，但陈一迅速给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又继续趴在地上忙碌。
忙什么呢？
宋安远看她穿着裙子很不方便，就蹲到她身边，“一姐你在干什么，要不要我们帮你？”
“不用，我抓老鼠呢。”
“什么？”
抓，抓老鼠？
宋安远看看陈一，看看她没有任何遮挡伸出去的细白手臂，怀疑自己听错了。
“里面有只老鼠，我追它好久了，”陈一擡起白白净净地精致小脸道，“你要是会的话，可以帮我堵一下。”
“我……怎么堵呢？”宋安远看着那道小缝隙，茫然又不知所措，几乎是凭借本能在与陈一聊天。
“哦……”陈一擡起脑袋看了看，“有点窄，算了吧，我很快就抓到了，到时候给你看一下。”
“好，好。”
宋安远干笑应了声，僵硬的站在了游无身边，游无早就注意到他这状态，勾勾唇，带着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等吧。”
可我不想等啊……
宋安远不知说什么，他看着周围阴暗潮湿的环境，看着龙头滴滴答答泛着反胃气息的红酒，看着酒桶边缘阴暗的角落，嘴角一抽。
那老鼠估计会很可怕，毕竟这种环境不会有什么好看生物出现的，而且大概率，它跟楼上吸血鬼一样，长个红眼镜。
宋安远这边正尽全力控制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那边陈一还在伸着手臂掏来掏去。
如果仔细听，除了陈一手碰在木桶上的碰撞声，还有另一个生物因为不断跳跃躲避而发出的撞击声，听起来诡异又恐怖。
宋安远汗毛都立起来了，感觉再这样下去，他的头发怕是也要蓬起来，但趴在地上的陈一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兴奋。
“抓到啦！”
什么什么？什么抓到了？抓到了什么？
宋安远瞪大了眼，伴随着陈一胳膊猛地一停，陈一兴奋的伸出了手臂。
“吱——吱——吱——”
一团灰色东西在陈一手中疯狂挣扎，宋安远都没看清是什么，就凭借本能猛地一退，他还要再退……
“别乱动。”
陈一突然“啧”了一声，宋安远立刻僵住，擡头看陈一表情，才注意到她不是对自己说的。
此刻的陈一正因为手中生物乱动，有些不太高兴，她叹了口气，道了句“对不住了，我不会鼠语，没法交流，只能这样让你安静了。”
说完就猛地抓住它上下甩了好几次，那频率那速度像是跳楼机似的，当然比跳楼机还要恐怖。
被握在陈一手中的灰色生物估计被这动作吓住，要么就是直接头晕了，总之，安静了下来。
“乖嘛。”
陈一满意的摸摸它脑袋，再次朝着宋安远伸出手。
“你看，小老鼠。”
陈一对着宋安远和游无笑得十分开心。
“是，是吗……”是小老鼠吗？
宋安远僵硬地回笑了一下。
之前有点距离，加上灯光模糊，现在靠近看，那团东西确实是老鼠，而且是个头很大，尾巴很长的灰毛老鼠。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可爱？”看宋安远盯着它眼睛眨也不眨，陈一以为他喜欢，又往前走一步，举起来给宋安远看。
可，可爱吗？
虽然它的鼻子眼睛嘴巴都很小，看着有几分灵动，但个头真的大，比陈一手都大，尾巴上还没有毛，跟小时候在老家咬他鞋子，躲他被窝试图跳到他脑袋上的大黑老鼠一模一样。
这到底哪里可爱了？
宋安远感觉自己虽然站在原地，但灵魂已经出走了，只是眼下，面对着灰毛老鼠，陈一不怕，游无更是没反应，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一手拉着游无的袖子，一边僵硬地扯着笑容，违心地说，
“是挺可爱的。”
啊啊啊啊！
“嘿嘿嘿，是啊。”听到宋安远这样说，陈一开心的点点头，终于将老鼠收了回去，宋安远看着她握住老鼠脖子，眼神充满爱意的样子，咽了咽口水。
“一姐。”
“怎么啦？”
“你抓它是想做宠物吗？”
“怎么会？”
陈一托着老鼠脚轻笑一声。
“我就是觉得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