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的味道（十）
嗯？什么奇怪的形容词？什么远远？还我家，游无这是又怎么了？
宋安远看着游无，一脸的问号，游无那边也不看他，只是对着傅鹤承，保持唇角的弧度。
看起来没什么波动。
可宋安远就是感觉气氛怪怪的，他眨眨眼，又看向傅鹤承，他这边面对游无的注视，擡了下帽子，轻轻摇摇头。
“没有，安远已经对我道过谢了，而且……”
傅鹤承转头对宋安远笑道，“我们配合的不错，就像衣服颜色，还是有默契在的。”
这倒也没错，宋安远才注意到他和傅鹤承的衣服都是蓝色，虽然一个深蓝一个蔚蓝，但确实是同一色系，至于默契，宋安远抿了抿唇。
按理说这时候他应该配合着点点头，毕竟刚建立了革命友谊，但宋安远下意识选择了干巴巴的“嘿嘿”两声，作为对这情况的“合理”反应。
只是看游无的表情，他的选择似乎并不太“合理”。
“默契？”
游无听到皱眉勾起了唇角，他看了眼宋安远，视线一路向下，落到了他的右臂，随即擡手将自己领口系着的浅色丝带缓缓解开。
“可惜伤到了手臂，还是要小心。”
这，游无怎么突然开始宽衣解带了？虽然此刻他的话听着古怪，但宋安远已经没有心思多想，因为游无没有丝带束缚后，松散的领口让他的喉结彻底显露，宋安远不知怎得，忍不住跟着吞咽了下。
游无这边似乎没发现宋安远的异常，他那双修长的手轻轻一甩，从容地将那根刚从他领口抽出的丝带缠绕在宋安远的手臂上。
“治疗前要避免二次污染。”
游无靠近宋安远低声嘱托，他的嗓音低沈温和，灵活的手指像是在跳舞，优雅又不失力感，很快宋安远的手臂上多了一个蝴蝶结绷带。
“嗯，好……”
宋安远看着的饱满额头，刚想点头，游无突然擡起浓密地睫毛，深深看了眼宋安远一眼。
那一眼，宋安远无法形容，只感觉游无系给他的浅色蝴蝶结像是活了一般，突然摆动，随即自己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握紧了一下，仿佛现在不仅是伤口，就连伤口周围的皮肤都让宋安远感觉到了痒意。
而那种抓心挠肺的痒意没有轻易消失，它们随着神经末梢，一路传输，所到之处都带了难以言喻的酥麻感，最终传达到了宋安远的心脏，让它加速跳跃起来。
要承受不了了。
宋安远快速眨了眨眼睛，迅速用收回的手臂摸了把湿润的眼角，打断了一旁傅鹤承覆杂眼神下的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你们有看到他们吗？”
宋安远慌慌张张地转头看了圈，虽然是为了转移话题，但这也是宋安远刚才就担心的事。
这一轮的舞会可谓暗藏杀机，除了部分个人的小失误受伤，在宋安远斜后方因为波及导致的人体踩踏事件，确实让不少人跌倒甚至倒下。
那些没有及时站起来的住户，被滚烫的地面灼烧到融化，然后暗红色地板完全吸收，消失不见。
宋安远虽然对自己夥伴的实力放心，但也担心他们被其他住户连累。
“在那里。”
游无这边摇摇头，傅鹤承那边虽然宋安远打断了他的话，但在听到他的疑问后，还是擡头指了指身后。
“谢谢，都在啊。”
宋安远随着他指尖看过去，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吴越盟和陈一站在了一起，旁边还有傅鹤萱和方晴，看来他们先汇合了。
“人没事就好。”
看几人没什么明显伤痕，宋安远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也在同时意识到，住户确实少了许多。
他没有看错，之前吸血鬼真的嫌人多，至于现在，宋安远看向尽头，此刻吸血鬼正在他的黑色座椅周围巡视，兴奋的舔了舔自己的獠牙，神情中难得流露出几分满意。
嫌人多人就少，还真是说到做到。
宋安远抱着肩膀抖了抖，还没稳住自己就看到吸血鬼突然像是舞台剧一样在空中旋了两下手臂。
“好了好了，舞跳完了，诚意呢？你们的诚意再不给我，小心我生气哦。”
吸血鬼高声咏叹着，说到诚意时，杀意满满，而在宋安远的汗毛吓得刚要竖起，吸血鬼的语气又猛地放松。
这一紧一落把宋安远本就加快的心脏提的七上八下，再加上空气中还有那股忽视不掉的血腥味，宋安远捂住胸口。
好想去棺材里躺一躺，手臂疼，心跳也乱七八糟。
宋安远这边正归心似箭，准备忍受完吸血鬼发疯就离开，只是突然尽头处，一对男女站了出来。
两人穿着繁覆的衣服，戴着帽子，帽沿都很宽大，他们小心走到吸血鬼面前，别扭僵硬地弯了下腰。
“尊敬的……先生，我们准备好了诚意。”
又有人要献出诚意了。
宋安远睁大了眼，忘记了自己的不适，那两人虽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但能明显看出他们的动作有点夸张，毕恭毕敬的，充满了戏剧性，像对电视电影中过去欧洲的风格的模仿。
估计是为了贴合咏叹调吸血鬼的喜好，真是很细节了。
“哦？你们准备了诚意？来让我看看。”
吸血鬼估计都做好了没有人上前的准备，听到这话直接起身对那男女勾了勾手指，看起来十分开心。
“是是。”
两人迅速走了过去，男人在前，女人在后，宋安远注意到她的手中端着一杯酒杯……
酒？
宋安远看了眼，回身与游无默契对视。
这跟他们打算离开大厅时从吸血鬼座椅旁要拿的酒杯一模一样，里面装着的酒水表面还飘着碎末。
“是不是木屑？”
宋安远侧头小声对游无道，游无肯定地点点头，宋安远心下一沈，看来有人也发现了配方。
半杯红酒，除了他们已知的木屑，里面应该也加了其它东西，毕竟颜色过于暗沈。
这对男女似乎知道的比他们多。
“这两人在我们研究楼梯图案时，跟着我们转了许久。”
身后的傅鹤承突然道，宋安远眨眨眼，“也就是说，他们可能知道了配方和用料了？”
“大概率，不过，”傅鹤承看着那杯暗红的酒水，皱了下眉，“似乎不太对。”
不太对？
宋安远转过头，他有些好奇，又有点紧张，此刻尽头处，吸血鬼已经接过了男女献上的酒。
“是红酒，加了棺材的木屑，还有……”
“什么东西，这么难闻？”吸血鬼正哼着小曲听两人讲解，突然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夸张的皱起了眉头。
“是老鼠，老鼠的四块血肉。”男人连忙上前解释，笑得谄媚。
老鼠血肉？
在旁听的宋安远一楞，这也能加进去吗？那这个符合什么图案呢？那四个连起来的三角形？
宋安远正努力猜测其中逻辑，但这时，吸血鬼突然将被子摔到地面，“啪啦”一声尖锐异响，玻璃杯摔了一地，宋安远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看过去，这会的吸血鬼已经红了眼眸。
“敢给我吃老鼠肉？是嫌自己命太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所有住户像是上次一般，开始四散，不过也是因为上次经历，他们没有跑太远，大多数都站在不远处观望。
因为他们知道，吸血鬼的目标不是他们。
“我们错了，请饶过我们！”
“看在其他材料对的份上，求求您了！”
宽帽沿男女尽管在讨好吸血鬼，但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一听到吸血鬼的语气不对，立刻回身朝着大厅跑去。
他们跑起来毫不避人，一路冲撞，本来留在大厅地住户随着他们的冲击向两边迅速分开，宛如摩西分海，只是这其中没有那份神性，充满了恐惧与不安，毕竟在他们身后，银发吸血鬼正不急不缓的朝他们走去。
“其他材料？除了红酒，也就加对了一样，量还不对，这样没有诚意的东西，还敢给我？”
吸血鬼呲了呲獠牙，神情尽是厌恶，还夸张的朝着众人摊开手，仿佛在寻找他们这些住户的附和。
宋安远完全不敢附和，他看着这一幕尤其违和，越来越觉得像是在看一场舞台剧，他们是负责作出反应的观众，而作为演员的吸血鬼不需要掌声与赞美，他要的，是他们的恐惧。
好古怪的设定，好变态的npc。
宋安远缩在游无身后，打了个颤，游无回头看了一眼，默默挪动了下位置，将宋安远的身影挡的更加严实。
“跑出场地就不好玩了。”
那边吸血鬼还在表演，他走到大厅中央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还在全力埋头朝前跑，眼看就要到达楼梯口的男女，撇了撇嘴。
“啪——”
一声脆响从吸血鬼指尖发出，那对男女的鞋子立刻定在了原地。
“跑？跑的了吗？回来站好。”
“不，不要！”两人绝望的尖叫着，但脚下还是不受控制地转回，毫不犹豫地拖着他们的身体朝着大厅走去。
每个人脚下不受控制的鞋子果然是吸血鬼在操纵。
所有住户都站在两边，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对男女，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厅中央，吸血鬼的面前。
“我最讨厌没有诚意的人了。”吸血鬼对他们晃了晃手指，在大厅中漫步起来。
“你们两个，那个血人，还有个蠢货……”吸血鬼掰着手指一个个清点，数到最后，他突然看了眼宋安远的方向，呲了呲牙。
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指的是宽帽沿男女，“血人”可能是对上一轮鹰钩鼻男人，那后面这个“蠢货”……
指的不会是他吧？
宋安远摸了摸鼻子，都是至少两轮的事情了，这吸血鬼看过来到底是故意的，还是随机的？不会真记仇了吧？
想到之前自己鲁莽举手的举动，宋安远身体一抖，躲在游无身后更加不敢露头，游无拍拍他脑袋，警惕地盯着吸血鬼。
“啧。”
吸血鬼看着他们这对组合，啧了一声，略带嫌弃地收回视线，继续对男女道，“我也想给你们机会，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说到这，他慢悠悠停住，留下了让人不想要的遐想的空间，空气仿佛这一刻都安静下来，只有灯光在不断闪烁，如同他们加速的心跳，很快，被针对的男女受不了了。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下次，下次就给您带来您要的诚意。”
男人弯着腰不断哀求，一旁的女人也跟着抽抽噎噎地求再给机会，其他住户也多少受到了影响，不少人转过头不想去看，宋安远强忍着拉着游无的衣摆，大气不敢喘一下。
“好了。”
吸血鬼盘着手中核桃，充满恶趣味地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仿佛在充分体会过大家的恐惧之后，才缓缓擡起手。
“既然你们如此渴望我的原谅，那我就给你们机会。”
他打了声响指，让室内黄绿跳跃地灯光换成了鲜艳的红色，随即身体一动，出现在尽头的座椅边缓缓坐下。
“过来，一人让我踢两脚。”
“只要这样，就可以吗？”尽管很不合理，但能够保住性命，女人还是有些意外，她不确定的擡头，吸血鬼晃了晃腿。
“当然，我说话算话。”
“谢谢，谢谢您。”
女人和男人高兴的对视一眼，迅速迈出一步，在他们欣喜的神情中，宋安远知道他们又重新获得了对自己脚的掌控，只是这次，两人没有再试图逃跑。
“嗯，这个角度最好。”他们刚走到吸血鬼面前，还没站定，吸血鬼突然伸出一脚，朝着男人踢去。
“啊——”
宋安远发誓，毫不夸张的说，男人几乎算是飞了出去，吸血鬼的力度直接把男人踢飞到了滚烫的大厅地面上。
“疼，好疼啊！”男人腹部的疼痛还没缓解，就被地面的灼烧烫破了后背，他不停翻滚着，求生的欲望让他连滚带爬的站起身。
“不错。”吸血鬼欣赏完男人一连串的举动，满意的弯起唇角，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还有一脚。”
“不，不……”
他身旁的女人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她估计没想到这一脚会这么重，身体抖动不止，但脚还是吓得站在原地，银发吸血鬼皱眉看了她一眼。
“别着急啊，本来想一个一个的，现在你这样……好吧。”
吸血鬼突然咧嘴一笑，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生生受了他一脚，因为她的体重较轻，被踢地更远，落在地上甚至滚了几圈。
这是在虐杀吧？
宋安远看着女人身上的灼烧痕迹，皱起了眉头，她的小腹似乎伤到了，正用力捂着肚子，加上地面的快速灼烤，身体上伤口越来越多，宋安远皱起了眉，以为她要起不来，幸好女人求生意志强悍，尽管披在肩膀上的长发被烧掉了大半，还是尽量快速站起了身。
“哈哈哈，好好好，”看到这一幕，吸血鬼夸张的拍了拍手，对女人道，“来，你也过来，我让你们一起。”
够了！
宋安远看着那对男女尽管怕的不行，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到吸血鬼面前，咬紧了后槽牙。
这个楼世界的npc不同之前，他似乎更加的享受虐杀的过程，强烈的表演欲让他无限拉长精神折磨的时间，宋安远再也忍受不住。
“快点起来。”
男人再次被踢出的瞬间，宋安远迅速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你……”男人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人帮他，而且还是被他们偷了配方的人。
但宋安远完全不在乎，他一方面出于不忍心，更多的是来自于对吸血鬼行事方式的不满。
此刻大厅中，所有住户都离开了地毯，站在边缘甚至是吸血鬼周围，就怕被吸血鬼踢过来的男女波及。
“快点站起来，你也不想被她撞到吧？”
宋安远看着尽头跃跃欲试，对着他们的方向要将宽帽沿女人踢过来的银发吸血鬼，皱紧了眉。
“好，谢谢，谢谢。”
男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慌慌张张地要起来，只是身体太疼，使不上力气，一连站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
“我帮你。”
“我来吧。”
宋安远身后，迅速跟来的傅鹤承和游无同时伸出手，两人对视一眼，目光覆杂，一人拉着一个胳膊将男人带到大厅外。
“太感谢了。”
自己这举动其实挺冲动的，幸好有他们帮忙。
宋安远看这两人朝着大厅边缘快步前行的背影，松了口气，刚想转身看吸血鬼那边的情况，耳边一道强烈的风声突然从他身侧擦过。
“太可怕了吧！”
“就说不能惹他……”
“这两脚下去，没死也要废了吧。”
……
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再次被吸血鬼踢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滚在宋安远身边，猛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宋安远还没反应过来，□□灼烧和血腥味道已经迅速从他身边弥漫开来。
“天啊！”周围的住户被这残忍场面吓得叫出了声，有人忍不住提醒女人，“快，快点站起来！”
他们碍于吸血鬼的恐怖，不敢贸然上前帮助，但女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徒劳的在地上挣扎，眼看就要被烫死，这时宋安远回过神，迅速跑向女人。
“起来。”
宋安远试图将女人拉起，但女人受伤严重，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半阖着眼睛昏昏沈沈地，宋安远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拉她，但完全拉不动，他刚想叫游无帮忙，一个健壮身形突然出现。
“我帮你。”
宋安远擡头看到熟悉的脸，“高云明？”
“是，终于见面了。”高云明笑了笑，迅速将女人迅速扛起带出大厅。
“太好了！”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宋安远一路跑到大厅边，确认女人还有呼吸后，刚要坐下歇一口气，一双手突然将他拉住。
“没事吧。”
“没事，游无。”
这让人感到安全感觉，宋安远没转头就知道是谁，他摆摆手转头对游无笑了下，“幸好有你们帮我，我看那吸血鬼做事太过，没忍住。”
“那东西……”游无看着宋安远惊魂未定的神情，以及他急于救人撕裂的伤口，擡起头，望向远处翘着二郎腿盘核桃的吸血鬼。
“是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