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暮色被一粒一粒的微光所充盈，放眼望去，浩瀚又磅礴。
这场盛大的无人机表演秀在经历了生死时速的惊险后，总算是圆满落幕了。
徐乾手里攥着被冷汗浸透的方案，结束之后立马转头在人群中寻找柏霁，然后痛苦流涕地朝着后者就是一个虎扑。
“呜呜呜柏哥，我们做到了！！”
柏霁一时不查，被他扑得蹭蹭后退了几步，一下撞到的另一个人。
“抱歉。”
稳住身形后，他立即推开徐乾，转身向后面的人道歉。
“没，没事。”
馀晴晴将被撞歪的眼睛重新戴回脸上，低头拨弄了两下刘海，直到挡住眼睛，然后朝柏霁点点头，转身往旁边走去。
“哎，大功臣别走啊！”徐乾看到馀晴晴之后，立马又跑到她身前拦住了她。“一起去吃个庆功宴吗，好好宰柏哥一顿。”
“不......了。”馀晴晴礼貌中夹杂一丝尴尬，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应对别人的热情了，尤其是这种一点儿也不熟的同事。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徐乾见状还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柏霁打断了。
就见后者摘下眼镜揉了下眼镜，然后又将眼镜重新戴上，道：
“我也不去了，你们吃完饭拿发票来找我报销就好。先走了。”
说完，不顾徐乾的挽留，迈开长腿朝停车场走去。
十月份的深圳天气依旧炎热，但在柏霁往车那边走的时候，突然飘了点雨。
紧跟着，那总算是带着点秋高气爽的凉风习习吹过，鼓动他的衣裳。
他加快了上车的步伐。
他爸在微信里跟他说母亲最新一次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依旧不是很好，医生还是建议采用保守的方案进行治疗。
趁着发动车子的空挡，他点开微信回了一句话。
【我现在过来。】
随即将手机顺手丢到中控台下的框里，挂挡丶踩油门丶打方向盘，一气呵成，车子开了出去。
外面的飘雨越来越大，他甚至不得不打开了车上自带的雨刮。
忽然，他视线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公司创设部新来的那个小姑娘正擡手挡着雨，一路小跑着向前。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面确实有一个公交站。
但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公交极大可能停运了。
思忖片刻，柏霁最终还是打了右边的转向灯，变到最右边那条道上后减缓了车速，缓缓降下玻璃窗。
“去哪儿？我捎你一程。”
正在奔跑的馀晴晴见到身边突然跟上来了一辆黑车，不由一怔，再一看里面竟然是自己上司，更慌了。
“不用了。”她连忙摆手拒绝，雨滴密布在她的眼镜上，让她的世界变得有些模糊。
“上来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柏霁又说，“而且这个点公交已经停运了。”
纠结片刻后，馀晴晴最终还是妥协了，弯腰快速地上了车。
“擦擦吧。”
他递了包纸巾过去，旋即取消了双闪。
“谢，谢谢。”
馀晴晴接过纸巾，擦了擦被雨沾湿的衣服和眼镜，声音因为一路小跑而有些喘气不均。
“去哪儿？”
柏霁向左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回了道路中间。
“麻烦你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就好。”
馀晴晴的声音糯糯的，说话的时候像是带着鼻音，就算是正常的交谈，也很容易给人一种在撒娇的错觉。
拥有深圳富人区的南山每时每刻都在堵车，更别说周末晚上了。
在一片红色的尾灯里，他们龟速前行。
自从上车说了两句话之后，馀晴晴便再没开过口。
大抵是觉得车内气氛过于沈默了，柏霁想了想，主动打破沈默，开口说道：
“明天上午的时候可以不用来公司，下午正常到岗就好。”
闻言，馀晴晴总算有了点别的动作，就见她疑惑地歪了下头，问：“为什么？”
“公司规定啊，瞿彩儿没跟你说吗。”柏霁挑了下眉，“凡是头一天晚上出了外勤的，第二天上午可以带薪休假半天。”
竟有这等好事！
馀晴晴“唔”了一声，立马低头把早上的闹钟关了个干净。
一路无言。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到了地铁站之后，柏霁将车靠边停下，然后从后座上拿出了备用伞递给馀晴晴。
救。
馀晴晴瞬间拉响了一级警报声。
现在接过伞的话，明天还得专门去找柏霁还伞，或许还得再做些什么来还这个人情，这样下来会牵扯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接触。
不能接伞。
这是她心里唯一的想法。
柏总，这伞你留着吧，我家那边离地铁站很近，不用打伞也可以......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然而，她腹稿还没打好，柏霁就已经把伞塞给她了，顺口叮嘱了一句之后，很快便开车离去。
只留下馀晴晴楞楞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柏霁递来的那把“烫手山芋”。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呀。”
半晌后，她站在原地欲哭无泪，“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变成什么样了，你倒是跟我说啊，我身体什么样自己难道不清除吗，你们父子俩啊，别总想瞒着我。”
柏霁还没进病房，就听到了母亲跟父亲的争论声。
“没怎么没怎么，跟原来一样的，医生说再吊几天的水就好了。”
柏如树低声哄慰着妻子，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哎老婆，今天下午咱表哥他二叔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邻居的侄女刚好也在深圳工作，寻思着让这俩孩子一块儿吃个饭，认识认识。”
“认识什么啊？”另一边的柏霁推门而入，哭笑不得，“爸，你又瞎给我说亲了？我说过很多遍了，不去丶不结丶不生娃。”
“啧，你别这么犟行不行，我都跟你舅老爷说好了，就这周日中午，明天，跟那小女娃一块儿吃个饭。”柏如树佯装威严地道，“你别让我在他们那边变成失信人员啊。”
柏霁：“......”
他无奈极了，自家父亲自从准备退休之后，简直是爱上了说媒这项活动，不仅把邻里邻外的姑娘介绍给了自家旁门分支的几个独子，还先后给他说了三五次。
前几次都被他以工作繁忙推辞掉了，这次他故技重施，刚想辞以工作繁忙，就被他爸率先开口堵了回去。
“别再跟我说什么工作忙了啊，你上一个项目刚刚忙完，肯定有时间的。”
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柏霁无奈又好笑，“爸，我又不想结婚，去见人姑娘不是耽误她时间吗？”
柏如树却很是坚定，“那可说不准，没准你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爱上了呢。听说那姑娘长得可水灵。”
“妈。”
沈默片刻，柏霁忽然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他妈，无声的目光似是在说：我爸当着您的面竟敢夸赞别的姑娘。
果然，倪雅娴转头就瞪了柏如树一眼。
“不是，老婆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哎，我的意思是，小霁保不准会喜欢呢。”
柏如树后院着火，来不及再多说什么，连忙矮下身低声给老婆解释。
两人一副旁若无人如胶似漆的模样被柏霁看在眼里，他无奈地摇摇头，起身从床头拿上了今天她妈新出的病情报告，默默离开病房，来到了医院值班室。
今天刚好是他妈主治医生值班，将从病房里顺手拿的一个柚子拨开递给文主任，他们坐在长椅上开始聊倪雅娴的病情，一聊就是一个多钟。
母亲在他的记忆中从来都是鲜活明艳的。
她会在冬天偷偷跟自己一起去买父亲三申五令不许吃的雪糕；会在放学后带他去看他想看的动画片；会在高三冲刺的时候帮他写请假条，让他脱离题海跟同学们去夜市吃夜宵......
在柏霁二十六年的生命中，母亲既是亲人又是朋友。
因此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依旧无法接受躺在病床上丶走两步就开始喘息无力的人，会是他的母亲。
从医院回到家里，柏霁身心俱疲，他脑中回旋着文主任说的话，心情也随之下沈。
“你母亲这种情况比较罕见，现在可能看上去状态还不错，可一旦开始恶化......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电脑桌面和床上散落着这段时间来他看过的大量医学资料，柏霁径直穿过它们，躺倒在床上。
如果能有什么办法让倪女士的病情好转，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
带着这个念头，他在一床铺的医学资料中沈沈睡去。
【叮——】
【宿主你好，读取到你的需求，我们一致认为这张“起死回生”券是最适合你的。这张券可以让任何一个人重新拥有健康的身体哦。】
？？？
什么东西？
他梦游了还是魔怔了？
怎么连系统都出来了？
记忆之中上一次看到系统还是高中沈迷网络小说的时候。
【你好，我们是正经系统，绝对专业，童叟无欺。】
似是听到他内心所想，系统又说。
只是这扑面而来的广告风，衬得这所谓的系统愈发得不靠谱。
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再加上得知了母亲病情的严重，才开始变得魔怔了。
睡梦中的柏霁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努力摒弃掉这离谱的梦境。
【不是哥们儿，你真睡啊，你妈不救了？】
系统急了，连忙再次输出。
【我们是有口碑保证的，答应给你的“起死回生”券就一定会给到你。】
大概是发现摒弃没用，柏霁干脆不屏蔽了，想了想，纡尊降贵地主动开口问道：“想到得到这张券我需要做些什么？
似是从他的主动询问中得到了鼓舞，系统连忙将自己介绍了一遍。
【我是乙方系统，绑定我之后你只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甲方的诉求就行了，很容易的。】
乙方系统？
柏霁微微挑眉。
在梦中闲着没事，他于是顺着系统的话继续往下问道：“要完成几个诉求才能获得？”
【系统会根据任务简易程度进行积分，只要在半年内获得一百点积分，这个券就归你所有了。】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柏霁又问：“那如果没有完成呢？”
【那也没事，你可以选择让任务失败，或者从头再来。】
“没别的惩罚？”
【没有。但是你母亲等不等得起第二个半年就不好说了。】
系统也没藏着掖着，一股脑地将所需信息都说了出来。
或许是睡懵了，柏霁竟觉得有些心动。
【怎么样，想试试吗？】
系统乘胜追击地问道。
柏霁企图告诫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他向来是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怎么可能相信这世界上有系统的存在？
但另一方面，他又着实希望能够得到一张“起死回生”券，来挽救病重的母亲。
试试吧，反正试试也不用钱，就算是假的，对自己也没任何损失。
想通这一点之后，他不再纠结，干脆地对系统说：“行，那我试试。”
在他点头同意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猛地迸射出一阵激烈刺眼的强光，这个光源从一个小光点越扩越大，最终遮挡住了他的整个视野。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缓慢消散。
躺在床上的柏霁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熹微的晨光丶暗色的窗帘丶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楼下早餐车的叫卖声。
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但一切如常。
真是疯掉了。
他擡起手臂挡在满是倦意的脸上，昏沈沈地想。
就在睁眼的那一瞬间，竟还真痴心妄想期待着这个系统的存在，幻想着自己拿到“起死回生”券之后让母亲脱离危险。
这么科幻的剧情还真有人信啊。
他略带些讥讽地勾了下嘴唇。
可就在这时，昨天梦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叮咚——】
【宿主早上好，今天是你绑定系统的第一天，请准备好查收甲方的任务吧！[元气满满][哦耶]】
他倏然睁开双眼，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是光天白日丶朗朗乾坤，就算是借以没睡醒丶头脑发昏丶魔障了等托词也不管用了。
柏霁僵持的思绪缓慢转动起来，他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乙方系统，好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