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青时手指正摁在内线上,严我斯闯入,她松开手,瞄向门外暗示,“Jeff?”
“出事了!Ching!我的老天奶!”
严我斯抢步,抓起电雾玻璃遥控器,按下,房间三面透明一秒磨砂。
他掏手机解锁。
蔡青时低头看腕表,“我要开会了。”
“别的不重要!”严我斯调高亮度,屏幕塞她眼皮底下,“内网匿名举报,某女高层与陈权关系暧昧,有图有真相。”
“什么呀?”蔡青时淡淡瞟一眼。
所谓真相照片,不过是走廊装饰画,年会睡衣趴主题,她和陈权的合影。
另一个角度。
就是取景比较刁钻,加上特意剪裁掉其他人,想努力营造出一种亲密照质感。
“内网举报!Ching!有没有可能各个分公司包括总部高层都收到了!”
“So?”蔡青时将万宝龙钢笔别进笔插,回头挤出假笑,“你当真了?”
当天照片拍了十几个G,随便对峙。
造谣作假漏洞百出,当总部都是瞎子。
严我斯:“……”
他原本以为她会解释,没想到全然不在意,积毁销骨,造黄谣毁人轻而易举。
“Jeff,还有事?”蔡青时单手叉腰。
潜台词是没有就给老娘闪开。
“Ching!你不要不当回事!你还想不想往上再进一步!”
话音未落,蔡青时不由哼笑,“我想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
综管部出人精,受翁曾源直接影响,部门行事风格主打安全第一。
他表面情真意切,实际为他自己。
凤城负面舆情余波未消,再来个乱搞男女关系,届时总部问责,弃车保帅,头一个背锅的就是他。
“……”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职场能装会演才走得更远。
严我斯懂她想法,没说破就继续装糊涂,“Ching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谁让咱俩家住一个家属院呢!”
这是实话。
他父母也是某航天研究所的高工,自小和蔡青时家住同一个大院。
当年她妈胰腺癌去世,他们全家出席丧礼,自打那时候,她就落进他眼里。
长辈间相熟,彼此又知根知底。
论及门当户对,严我斯坚定相信,他和蔡青时最般配。
这几年,他对她好,她不可能不知道。
严我斯脑补,她不回应,必然碍于公司禁令。
谁说谈恋爱非得走一个,霸王条款。
将来等他坐上翁曾源的位子,第一把火,先废了这个丧眼的规定。
蔡青时剜他,“打住!蔡工是蔡工!我是我,研究所大院和我没关系!”
“好好好,我语病!”
严我斯切断话头。
他听父母提过,蔡工和闺女关系一直不好,见面就吵架,具体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她一向对自己要求高,对下属严苛,看上去无懈可击,实际严重缺乏安全感。
懂,都懂。
他明白她是执剑的女王,如果她不喜欢骑士,他甘当她可依赖的温柔乡。
“还不走?”蔡青时打开电雾玻璃,抓起手机绕过他,走出几米回头,“管住嘴!”
短暂光线改变,严我斯下意识眯了下眼,闻言,脚下一顿。
他知道蔡青时不可能看上陈权,刚那么说只是他私心,想让她解释,想听她解释。
至于再起风波,他确实不想无端背锅。
—
蔡青时才没工夫搭理什么匿名举报,说好九点开会,差点被严我斯耽误了。
七楼会议室,所有人正襟危坐。
蔡青时径直坐上主位。
下一秒。
陈玛莉识趣递来保温杯,拧开杯盖,倒放在桌上,低声,“Ching姐,人没齐。”
蔡青时:“嗯?”
她刚进门掠了一眼,熟悉的几个业务骨干都在,还能差谁,“哦,张黄和?”
“他什么时候回来?”蔡青时问。
“Ching姐早上好!”张黄和声音响起。
陈玛莉让出半个身位,只见投影电脑旁另一台,全屏显示张黄和,视频通话。
有点意思。
“早。”蔡青时随口应一句,把眼瞟陈玛莉,言下之意是还有谁。
这时,会议室磨砂玻璃外人影晃动,随即传来椅子推拉,扶手磕撞斗柜的声音。
所有人屏息,不约而同张望。
“谁呀?”
“新来的那个和荣姐。”
“又教做人了?”
“别瞎说,我们荣姐猛着呢!”
“说了不能叫姐!”
“就是就是!佳途云策只有一个姐!”
有人窃窃私语。
闻话,蔡青时耳朵微动。
她有点印象。
徐荣,旅游部年龄最大的员工,大她两岁,今年35,入职十年,归来仍是客服。
至于那个新来的,蔡青时也向外望去。
—
一分钟前。
敞间,陈玛莉照例会前巡视,全员开会,除上团导游外,所有人必须到场。
“余欢喜!快点!”陈玛莉提醒。
“逼单客户,马上来!”
从昨天中午聊到今早,给到不下五个路线,还以为又是比价的,没想到即将付定。
开单在即。
余欢喜坐着没动,机械键盘噼里啪啦,清脆敲击,传达出誓死守护第一单的决心。
徐荣起身,从她工位旁路过,敲两下桌面,倨傲指使,“你今天值班。”
余欢喜全神贯注没搭理。
“说你呢!”徐荣又敲,“听见没有!”
值班oncall,严我斯定的规矩。
为保证服务质量,特别设立值守制度,每天一人,确保紧急突发状况处置得当。
余欢喜斜睨,“听见什么?”
“……”
徐荣一顿,“你值班。”
“我什么?”余欢喜重新注视屏幕。
“……”
徐荣噎得眼角抽搐,转身横在通道中央,顺手一推她身后座椅,“余欢喜!”
“有事说呗。”她随口道。
客人正在付款,表示支付系统有点卡,让她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余欢喜不敢怠慢。
内幕说过,纠结的客人付定秒退很常见,得等,一旦资料过后台,八成能成。
座椅扶手碰到铁皮柜,乍然一声闷响。
—
所有人视线聚焦,包括蔡青时。
此刻,大敞间空无一人。
余欢喜从来不管别人脸色,仍紧盯屏幕,全部注意力都在等付款上。
徐荣背对会议室,看不到一张张幸灾乐祸面孔,眼里满是不屑,“第一天上班?”
客服主管暂缺,七楼数她年资最长,进公司时间最久。
新人下马威,客服培训手册她故意没给余欢喜,哪知人家居然直接找IT部要,倒让别人说她排挤新人。
全员开会难得,她有心在蔡青时面前表现,哪知今天轮她值班,于是想挑个软柿子捏。
新来的。
“不懂尊重前辈?”徐荣扬起下巴。
“什么前辈,人在哪儿?”余欢喜装傻。
她认识徐荣。
倚老卖老,一副过来人嘴脸,最热衷给单身女同事介绍对象。
还喜欢在群里发她丑儿子的屎尿屁,然后做模做样问,我们家孩子可以当童模吗。
脸型抽象得活似倭瓜。
一票人敷衍。
余欢喜从不评论,她的“三不”原则,不管闲事、不说闲话、不惹闲人。
徐荣抱臂付之一哂,“妹妹,我发现你说话好像没有受过高等教育。”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呗,说深了怕你听不懂。”余欢喜瞥她。
“……”
七楼还没人敢明着怼她,徐荣咬紧后槽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来!”余欢喜站起身,脚后跟一蹬椅子,俯视她,“徐荣是吧。”
“你受过高等教育,你来给我解释解释,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