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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新郎一袭红袍, 出尘俊朗的面庞光彩焕发,嘴角一直挂着得体的笑意,衬得其温润如玉。谢琼婴的长相肆意张扬,而徐彦舟的长相却不那么凌冽, 只不过是他平日里头太过冷漠疏离, 才叫人不敢接近。如今嘴角带笑, 添了几分温润如玉。

几个月前, 宋殊眠还曾幻想过和徐彦舟能够成婚,而转眼之间便到了他同别人成亲的日子。

她和徐彦舟之间的关系说得好听一些是表兄妹罢了,说得难听那是不明不白, 不清不楚。今日闹成了这样的情形,虽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却也算不得多么好看。

徐彦舟重体统规矩,闻清梨家世好, 相貌好, 总归哪哪都好, 她与徐彦舟才叫天生一对,自己这样的身份其实从来都得不到他的高看。

然而自己当初却沈溺于其中,不可自拔。

士之耽兮, 犹可说也;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被伤了这么一回, 宋殊眠是彻底地将这句话刻入骨子里头。以至于现在谢琼婴就算是不同于往常那样喜怒无常,好上了一些, 但她却还是不敢就此交付肝膈。

宋殊眠看着新人想到了往事, 一时间不由出了神,然忽觉得腰间被人用力按了一下, 她一时不察发出了一声低呼,好在周围热闹,倒没有人察觉到这处的动静。

只是恰好徐彦舟从眼前走过,他敏锐非常,一下便听到了这声呼喊,擡眼看向了宋殊眠那处。

谢琼婴揽着宋殊眠,而她的腰间正搭着他的手。

徐彦舟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下去,只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着。

宋殊眠自觉出糗,擡头稍带怨色看着旁边的谢琼婴。她实在不明白他又莫名其妙地做什么,这别人大婚的日子,他在外头同她拉拉扯扯做什么?又犯什么毛病。

她伸手想要把谢琼婴的手拿下去,然而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用力了些,也揽得人更紧了一些。

宋殊眠怕把动静闹大了,也不再继续挣扎,随他去了。

谢琼婴侧目,对宋殊眠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谢琼婴方才一直盯着宋殊眠,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对新人,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恨不得今天的新娘子是她不成?

都是男人,徐彦舟对宋殊眠的心思他能不知道吗?若是宋殊眠对他无情还好,但这六年的时间,他不相信宋殊眠能放下,所以心中才百般猜忌。

宋殊眠见谢琼婴这副样子,显然又是疑心起了自己。她实在有些不明白,这谢琼婴怎么就抓着这件事情不放了,非得要她同徐彦舟闹得刀剑相向,他才能放心吗?

谢琼婴这些时日脾性这样好,宋殊眠倒是想要看看他今日会如何,还要像上回一样把她按在马车上羞辱吗?

她擡眼看着谢琼婴淡淡道:“故人大婚,自然是想到了往事。”

谢琼婴的眸色很深,看得人几乎要陷了进去。他的脸色冷沈,听到这话手上的力气不可遏制的变大了,宋殊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二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分明是谢琼婴居于上位,然这一刻他的心绪却全然被宋殊眠牵着走了。

周围热闹非凡,而他却深陷其中,一丝一毫,随她而动。

谢琼婴嘴唇紧抿,下颌都不可遏制地收紧了几分,两人无声对峙良久过后,他终究是没有开口,移开视线看向了别处。

这一举动却弄得宋殊眠又晃了心神。

她没有想到这事竟然就这样过去了,方才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上了几分错愕,谢琼婴......当真是转性了?

无人注意到他们这处的动静,那厢新郎新娘拜完了天地之后,新娘便被人引入了洞房,一番安排之后,宋殊眠和明氏便跟着长宁入了席。

而谢琼婴则跟着谢沈去了男眷席面。

当年徐彦舟在国子监读书,闻时正只教了一年左右的书,后来他离开了之后,徐彦舟便被国子监祭酒收做了门生,按理来说赵祭酒亦算是他的老师。

徐彦舟是赵祭酒的得意门生,今日大婚他自然也是要来,赵承轩也和他的哥哥赵承恩跟着一块来了。

赵承恩三十的年岁,生得一张国字脸,十分严肃,比他父亲看着都要老成。那赵承轩在他旁边就跟个鹌鹑一样,老实得不行。

婚宴摆了大几桌,谢琼婴坐在谢沈的旁边,瞥见隔壁桌的赵承轩不住地往这处使眼色。

谢琼婴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叫他去救他呢。谢琼婴起身去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许久不见,来同我喝上几杯。”

旁边的人看到是谢琼婴,也都见怪不怪,国子监祭酒家的公子和他凑在一起玩,京都里头的人也都晓得。

这种大喜的日子,朋友之间碰了面喝上几杯自是无可厚非,谢琼婴来把赵承轩从赵承恩的旁边拉走自然也没什么干系。

那赵承轩看到了谢琼婴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马上就要起身,谁料及赵承恩却是不依,他放下了手上的筷箸瞥了眼旁边的赵承轩说道:“去哪里?”

赵承轩说道:“琼婴来了,我同他去喝几杯酒又不打紧的。”

谁料赵承恩听了这话确实不肯放人,“坐下,安生点哪都别去,今晚回去还得考你几篇策论,多大的年纪了,还整日里头想着去玩。”

正所谓是长兄如父,那边赵祭酒都尚未出口阻拦,倒是先叫他说上了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赵承轩的爹。

赵承恩都开口了,赵祭酒也附和道:“听你大哥的话。”

谢琼婴见此也不坚持,只是向他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便回到了位子上。

周围有些人是赵承恩的同僚,也都同情地看向了赵承轩,原来还以为他只是在衙门里头整日摆张死鱼脸,未曾想到对家中的兄弟也是如此啊。

赵祭酒的膝下也就这一嫡子和三个庶子,其他两个庶子倒也还好,虽不成大事,却也不像赵承轩一样混账,都二十一岁了还没个正形。

赵承轩的生母在家里头只是个姨娘,平日里头就算是想管他也管不住一二,而他的父亲赵祭酒也因为他只是个庶子便也放任他不管。

庶子罢了,无伤大雅。

但偏偏不知道赵承恩是什么毛病,平日里头管人管多了还是怎么的,偏偏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管得紧。

见到赵承恩如此,赵承轩就是再想跑也没了法子,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了。

没一会徐彦舟便来了这处敬酒,徐彦舟成日里头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今日许是穿上了大红喜袍的缘故,终于看上去亲和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平辈的人也不敢去灌他的酒,而长辈也无意去灌,一圈下来,徐彦舟一杯酒便敬了一桌人,待到了谢琼婴这边之时,全桌的人都很给面子的举起了酒杯,唯独谢琼婴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举杯饮酒。在这一桌坐的哪个不是喊得出名头的人,各个都是个人精,看得出来谢琼婴不待见徐彦舟。这旁边还坐着国公爷和徐尚书呢,众人见此情形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见,若无其事地举杯敬酒。

那边徐尚书就坐在谢沈的边上,见到谢琼婴给徐彦舟寻不痛快,他压着脾气低声斥道:“没看到人来了吗?!把给我把杯子举起来!”

谢琼婴因着方才宋殊眠那事本就不痛快,这会见到了徐彦舟又哪里能有什么好脸色。见到谢沈催促,只是拿起了酒杯起了身,他端着酒杯起了身,走到徐彦舟跟前,擡手伸出了酒杯对徐彦舟扬了扬眉,他笑着说道:“那就敬徐公子同闻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琼婴虽是在笑然而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徐彦舟只是冷冷地看着谢琼婴,他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谢琼婴争什么,只想要早些走完这些过场,他见谢琼婴的酒杯敬了过来,便也伸出了酒杯相碰。

然而两个本来持平的酒杯即将碰上之时,谢琼婴长指一压,故意将他的酒杯压下去了一头。

“哐啷”一声,酒杯相撞,碰撞出了不少的酒水。

本来就不少的人盯着他们,待谢琼婴做完了这一动作,周围的声音一瞬间便安静了下去。

压酒杯这一举动便是明晃晃地挑衅了。

天已经大黑,屋子里外都亮着红彤彤的灯笼,艳红的灯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门窗大开,冷风灌进了屋内,却吹不散这处焦灼的气氛。

两人身高齐平,此刻站在一处只剩下了无声的对峙。良久,徐彦舟还是擡手将这杯酒喝下了肚。

他将酒杯给了旁边侍奉的小厮,伸出手指擦净了唇边的酒渍,最后只深深地看了谢琼婴一眼便转身离开了这处。

事情闹成这样,也没人会再去管剩下的事宜,便也放任他离去。

长宁那头,这会众人正捧着她说话谈天。

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妹,国公爷的妻子。若论身份,在场的夫人当中,当属她最尊贵了。她若在场,众人纵使心里头不满她编排她,但面上却还是得捧着她去了。

今日本是陈氏儿子的婚宴,结果风头倒全叫长宁抢走了。长宁生得本就出色,许是因着生活滋润保养得当,这会谈笑的时候脸上的光彩更是遮都遮不住,叫那陈氏看得更是牙痒痒。

夫人间的话题逐渐从一开始的家长里短跑偏,竟然说到了谢琼婴的生辰上去了。

“眼瞅着再过十来日就是三公子的冠礼了,这算起来距当初成婚都快有了三四个月了,公主不急着抱孙子?”

宋殊眠听着这话默不作声,每次事后都会喝避子汤,又怎么可能怀得上。

案例来说三年无所处才能休妻,这才半年未到,眼下倒也没有这般急切。

但若论子孙,谢琼霖的儿子怎么就不算是长宁的孙子了?

这夫人说起谢琼婴的及冠礼,又提及了子孙一事,无非是想看看长宁对世子之位的态度,想要看她认不认谢琼霖的孩子当孙子,又或者说是认不认谢琼霖当自己的儿子。

国公府的世子一位至今尚未定下,这些夫人自然是会好奇,这会才旁敲侧击问起了此事。

就连方才一直没说话的陈氏也都忍不住侧耳去听长宁的回答。

谈到了世子一事,明氏也有了几分紧张。毕竟若是谢琼霖能当上世子,往后应当也不用像如今这样辛苦了。

长宁哪里不晓得她们的心思,端起了茶杯小小品了几口,一遍又一遍,故意放慢了动作,叫那些人等得心急。

过了许久,她才放了说道:“琼霖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的孙子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认了谢琼霖?

在场的夫人们都有几分意外,没有想到长宁竟然会把世子的位子让给别人。

宋殊眠倒是猜到了些许,若当世子还要承担家族重任,这样的事情交给谢琼婴来做,不说国公爷不放心了,长宁都能心疼死自己的儿子受这些苦。

谢琼婴当了世子又能如何?钱更多一些,不会。更有权势一些?也不会。就算不是世子,他的身份也摆在了这里。

反而谢琼霖也疼惜谢琼婴,就算他当了世子,谢琼婴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加舒心畅快。

夫人们脸上惊讶的表情些许明显,长宁见此继续悠悠说道:“有些人呐,他天生就是命好。生下来的时候便一堆人宠着,一生里头也没甚紧要的事情,到了后头,还有个疼他的哥哥,下半辈子的事情也不用操心了。这莫须有的位子,于他也是不打紧的。”

这话便说得明了了几分,是说她家的儿子不稀罕这位子呢。

陈氏上一回被谢琼婴如此羞辱,定然恨他至极。这会只在心里头暗暗嘀咕,不就是抢不过谢琼霖吗?至于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众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再继续下去了,只是又继续东一下西一下地闲聊了起来。

那厢徐彦舟离席之后并没有去洞房,而是去了当初宋殊眠住的屋子。他挥退了下人,自己一人进了里屋。

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当初宋殊眠离开之时的样子,房间里面甚至还有她若有若无的气息。

屋子里头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了窗户照了进来。

今天是他的大婚日,他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宋殊眠的屋子。

一开始宋殊眠走的时候,他便觉得少了些什么,但他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不觉得宋殊眠有多么重要。但后来在这偌大的府邸,再也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之时,徐彦舟终于不可遏制地后悔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和宋殊眠在一起待了整整六年,怎么可能没有情谊?

宋殊眠出嫁的那一天,他在这间屋子坐了一个晚上,果然上天没有眷顾于他,宋殊眠没有回来。

徐彦舟一直都知道,宋殊眠是心悦于他的,少女怀春,又怎么能藏得住。但在让她替嫁之后,她看着自己的眼里便再也没了从前那些情。

宋殊眠待自己一心一意,这六年里头她也只有自己。他无数次做梦梦到过宋殊眠,梦到她在自己的身下。他知道自己或许也喜欢上了她,可是那又如何?宋殊眠的出身太低,她不能做自己的妻。

他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让宋殊眠做自己的妾,若是她不愿意,他也不会放她离开,但是后来谢琼婴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徐彦舟想要叫自己忘了宋殊眠,但他做不到。但是反观宋殊眠呢,她根本就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凭什么啊,六年的时间宋殊眠说忘就忘,她的心怎么就这样的狠?

今天看到宋殊眠被谢琼婴揽在怀里,就像是从前他抱着她一样。

月光落在屋里,整间屋子只剩下了清请冷冷的气息,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催促声。

徐彦舟今夜彻底明白,自己根本放不下她,可如今好像太晚了,如果能早一些......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待回到春澄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谢琼婴和宋殊眠二人也没再磨蹭,先后梳洗完便躺上了床。

谢琼婴没有再提今天婚宴上发生的事情,宋殊眠便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已经入了冬,天气寒凉,宋殊眠一个人窝做一团,没有一会谢琼婴就听得枕边人的呼吸渐渐绵长。

谢琼婴今日饮了些许的酒,这会身上难免燥热,可想到今日的事情却如何都睡不着。侧身看去,只能依稀借着月光看见被子拱起了的弧度,谢琼婴已经忍了许多的时日,就怕吓到了她。

今日他睡不着,倒是叫她好眠。

他终于不再忍耐,往宋殊眠那边去了。

宋殊眠起先只觉得身下一阵难耐,迷迷糊糊醒来的一瞬便知道谢琼婴在她身下做什么,一时之间惊慌失措喊叫出声。

谢琼婴倒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做什么,自然是要把人弄醒了先。人一醒来,他便有了动作。

宋殊眠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水中,漂泊不定,时不时地有一重又一重的浪花拍打着自己,将自己推上了顶端。

宋殊眠终于是没忍不住喊了出来,然这一声声的喘息,换得更加激烈的海浪风暴。

娇/声若梨花树颤,一浪皆比一浪高。

屋外守夜的丫鬟本还打着瞌睡,听到里头的声音瞬间惊醒了过来,一下子便明白了里头在做什么,拍了拍脸清醒了几分,便起身去烧水了。

谢琼婴不晓得宋殊眠为何生得这样勾人,一旦染上就叫人撒不开手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场房事才终于停止。

宋殊眠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洗的澡,或许是谢琼婴抱着她去的?因着在净室里头的时候,宋殊眠隐隐约约记得他又拉着自己来了一回。

宋殊眠被折腾得都没有力气再去和谢琼婴吵架了,最后没了意识昏睡过去了。

翌日谢琼婴把来喊宋殊眠起身的人都赶走了,在被窝里头抱着她继续睡着。因昨日里头折腾狠了,待宋殊眠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抱着她的谢琼婴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动静,也醒了过来。

经了昨的那一遭,宋殊眠身上酸得不行,也没了同谢琼婴吵得心思,这会只想要先从他的怀里出去。

谢琼婴却是不肯,就像是故意跟她怄气似的,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松手。

挣了许久,宋殊眠都没能从他的怀里跑出去,到了最后竟被气哭了。

谢琼婴本以为她今日醒来怎么地也得讥他两回,倒没想到把人闹哭了。谢琼婴坐起了身,长臂一捞,便把人拉到了怀里坐着。她伏在他的胸口哭得一颤一颤的,没有一会谢琼婴的前襟就叫泪水打湿了。

谢琼婴见她哭成这样,只是柔声说道:“三天好了,两天恼了,怎么这脾性越发像个小孩了。”

宋殊眠本来都没打算同他闹了,倒是他扯着自己不放手。宋殊眠算是摸清楚了谢琼婴的性子,每回事后脾气都好得出奇。见他如此说,只是哭道:“你昨日里头若是想要,为什么要那样?”

趁人睡着的时候乱摸算什么事。

这谢琼婴当真是个狗改不了吃屎,前些日子终好上了些,一到了那事上面就开始不顾人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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