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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怀疑

◎她像是被风雨吹来的一粒种子,落在他荒寂的生命里。◎

他已经起了杀心!

也是, 路峥本人就是当年那场灾祸的受害人。他还活着,只是失去了双腿,可是当时将他护在怀中的父母, 却是双双惨死。

血海深仇, 不共戴天。

如今终于找到了凶手, 他又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虽然凶煞未必是故意,它仅仅只是存在, 就会影响周围的“气”,由此引发各种灾祸,但过失杀人也是杀人, 何况她杀的还不止一两个,路峥又岂能容她披着人皮, 逍遥法外?

意识到这一点, 了因大师面色又是一变。

他有心想劝,但路峥那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像长宁寺丶上清派这样的名门大派,他们讲究因果循环,讲究慈悲为怀, 就算是面对恶人, 也会留下改过自新的机会, 给予一线生机。

可路峥不是, 路峥——除恶务尽!

而他们这些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这个当事人放下仇恨?

了因大师终究没有真正地超脱凡俗,所以那劝说的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于是脸上的表情更苦了, “贫僧自知拦不住施主, 可这个结果, 已是师父用性命换来的,要改变它,施主可做好了承担代价的准备?”

身为苦真大师的弟子,了因最了解他的想法。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所以万事都有一线生机。既然当时凶煞已经自己找到了出路,那么他们就不能赶尽杀绝,而是应该导她向善,化解她的凶厉之气,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为此苦真大师不惜性命,如今的结果也如他所想。

路峥要打破这大道认可的结果,又要承担什么样的代价?

他一番话说得向晴心惊肉跳,但路峥倒是很平静,显然,这些他早就已经考虑过了,“路峥主意已定,大师无需多言。”

了因大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是闭口不言。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也不好继续留在长宁寺,好在今日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两人索性直接告辞——向晴最后还是带走了那串念珠,算是为这次拜访画上了一个不那么圆满的句号。

从长宁寺出来,回到车上,向晴一直在想那个“代价”,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路峥在一旁见了,也是心情覆杂。等车子开起来,司机将前面的挡板放下来,他才问道,“向小姐可是觉得我戾气太重?”

向晴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怎么会?你才是当事人,别人没经过你的经历,没受过你的痛苦,又怎么能质疑你的选择?”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就连了因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也无话可说,向晴又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原着是站在女主角的角度来写的,所以向红鱼一开始并非有心害人,后来也改邪归正,喜欢上了人间,不仅没有再害人,反而还开始救人了,自然值得亲情丶友情和爱情都圆满的happy ending。

可是站在路峥的立场,或许他的人生,还有一部分永久地停留在了九岁那一年,他的身体一天不能恢覆,父母的大仇一天不能得报,他又怎么可能放下?

她的语气太真诚了,仿佛全然理解他的选择,信任他的判断。

路峥看着她,心中种种情绪翻涌,腹中有千言万语想对她倾诉,有无数的自白解释想向她说明,可是最终,他看着她尤有稚气的脸,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情难自禁,擡手抚了一下她的发顶。

向晴的头发卷卷的,不管怎么收拾打理,看起来还是有些不规矩,像她这个人。她的头发也软软的,触碰便叫人不舍得放手,也像她这个人。

“嗯?”向晴有些疑惑地擡眼。

路峥慢慢收回手,指尖拈着一片花瓣。

“礼尚往来。”他将花瓣拢在掌心,面上仍如以往那般沈静地说道。

向晴很尴尬,她的天眼可以看到头顶游动的气运鱼,却看不到藏在头发里的花瓣。她连忙擡手,在自己的脑袋上乱七八糟地扑腾了一番,把一头毛躁的卷发弄得更乱了。

路峥微微含笑地看着她,只觉得心似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那么焦躁不安。

是的,了因大师说的那些,他当然也考虑过。但路峥并不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更不赞成这种姑息的做法。

姑息只会养奸,怎么可能导人向善呢?

长宁寺也好,上清派也罢,路峥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无非是这世间光暗相生,凶煞自然也与福德相生,只要世间还有人,只要人们还有各种所求,则福德不断,凶煞不绝。既然不可能彻底除掉凶煞,那保持一种相对和平的平衡,就是他们认为最好的结果了。

但路峥,或许他真的还有一部分停在九岁,没有长大吧?他不接受这种含含糊糊丶不清不白的妥协。

——要是妥协了,他这一生的坎坷,这十八年的追查,岂不都成了笑话?

至于要付出的代价,路峥当然也很清楚。

但苦真大师不惜性命,难道他路峥就会顾惜这条贱命吗?

——从前他是这样想的,但现在,路峥看着向晴,感觉心中那自毁的念头已经变得淡薄了许多。他对这世间,终究也生出了留恋。

不过没关系,他会去找到真正两全的办法。

如果最后还是失败了,无非是原本设想的结果,不会变得更坏。但若是矫天之幸,让他做成了,那么,或许他还有机会将心底那些翻涌了千百遍的念头,说给面前的人听。

无论她懂不懂。

但路峥想,她一定是懂的。

向晴虽然年轻,却很聪慧,很通透,乐观又豁达,是与他截然不同的那种人。

她像是被风雨吹来的一粒种子,落在他早已干涸的心田上,让他荒寂的生命里,竟也有了期待,想等待一颗种子发芽。

……

路峥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不常看的书,打算将捏了一路的花瓣夹进去。

但将花瓣放在书页上,准备合拢时,他又觉得不太合适。紫薇的花瓣也是微微卷曲而又柔软的,有一种轻盈而朦胧的美感,夹在书页里,会破坏它的造型,失却那种美丽。

回头还是叫张助理找个做干花的商家吧。

这么想着,他找出一个玻璃瓶子,小心地将那片花瓣放了进去。

然后才在窗边的位置停下来,掏出手机,给常名打电话。

是的,常名。上次交换了孔先生的情报,并且约好了以后有什么消息也继续互通有无之后,他们就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现在路峥这边有了新的进展,自然要通知他一声。

毕竟常名才是寻找孔先生的主力,他知道得越多,进度也就越快。

再说……路峥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你们去了长宁寺?”电话那头的常名安静地听完路峥提供的新消息,才问道。

他的语气并不平静。

长宁寺是常名和向红鱼相识的地方,他虽然不像路峥那样耿耿于怀,认为是向红鱼夺走了向晴的机缘,也没有质疑过自己和向红鱼之间的感情——不是随便什么人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长宁寺,都可以跟他做朋友的。

但想到如果没有抱错这事,他在长宁寺见到的就会是向晴,而他或许根本不会认识向红鱼,常名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从世俗的意义上,似乎在这场抱错里,向晴是那个占便宜的人,因为向家的条件更好。

但常名对向晴,却怀着几分微妙的感激与愧疚。

——这微妙与愧疚,建立在向红鱼也从向晴那里得到了某些东西的前提下。

常名并不知道抱错的事,所以对他来说,长宁寺这个地点,对向晴来说,唯一的特别就是与向红鱼有关,也与他有关。

虽然按照路峥的说法,他们是去调查孔先生的,而且也确实得到了一些消息,但常名却不得不怀疑,向晴或许还有别的目的,他,或者长宁寺的那些僧人们。

毕竟这都是向红鱼拥有并在意的。

向红鱼从小就霸道,虽然在外人面前会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对于属于她的一切都十分看重,不许旁人染指。

只是因为她的优秀,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享有优先选择的权利,所以这种霸道也不为人知。

但常名却是世上最了解向红鱼的人了,她处处要强,回到向家之后,却几次被向晴压住风头,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上一次,明明是向红鱼的升学宴,最后却是闹得向红鱼跟她的养父母离了心。

再加上这一件,恐怕……

想到这里,常名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他至今尚未见过的假千金,常名对她的感觉非常覆杂。刚开始从向红鱼那里听到她的存在,常名觉得此人或许有问题,但等得知她与路峥的关系,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那可是路峥……

常名就已经学成九岁下山,可以独立执行宗门任务。而那个时候,路峥才刚刚因为一场灾祸,接触到神秘的玄学界。而且,听宗门长辈们说,有三年的时间,他完全是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吊命的状态,即使后来好起来了,也必须要靠轮椅行动。

即使如此,路峥还是成为了与他齐名的天才。

总有人会在常名耳边提起这个人,他们素未谋面,也不曾较量过搞下,但他对路峥的熟悉,甚至超过了宗门那群普通弟子。

若向晴真的是个旁门左道的邪修,路峥又怎么可能把她留在身边?

但向晴走的每一步,都让向红鱼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这也是事实。由不得常名不去怀疑,她就是故意的——向晴拿捏住了向红鱼的七寸,要把她在意的一切,一点一点从她身边剥离。

这无疑是个很糟糕的推测。

但不论如何,常名现在站在向红鱼这一边,便不得不去考虑“向晴拜访长宁寺”这件事可能会对向红鱼造成的影响。

正思量间,就听电话那头的路峥道,“是,长宁寺的紫薇花很好看。”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常名不由一怔。

他和路峥关系还没好到会分享这些的程度。

但旋即,他心下又微微一凛,意识到路峥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他们不仅去了长宁寺,还进入了后面游客止步的区域,见到了长宁寺镇寺的那株百年紫薇。

显然,彼此之间已经建立起了初步的联系。

常名忽然怀疑,路峥是不是故意说这么一句,想借他的手,将消息传到小鱼的耳朵里去?

但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像是路峥的行事风格。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如此一想,常名不打算再给路峥东拉西扯的机会,便当机立断道,“消息我知道了,若没别的事,就先挂了。”

“等等。”路峥果然叫住了他。

常名的声音微微发冷,“何事?”

电话那头的人沈默了好一会儿,路峥才开口,“你知道向红鱼与长宁寺到底有什么渊源吗?”

常名一楞,玄门之中都知道向红鱼自幼就时常与长宁寺往来,渊源颇深,她甚至还在没有入门的情况下修习了佛法!可是这渊源究竟是怎么来的,却没人能说得清楚。

通常也没人会去追究这种细节,可一旦被人提起,又免不了去想。

若是旁人,或许还会以为是向红鱼什么时候与长宁寺结下了缘分,可是常名很清楚,襁褓之中,向红鱼就已经经常被带到长宁寺来了。

向红鱼的养父母都是普通人,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玄学界的存在,向红鱼出门做任务都是瞒着他们的。之所以会带她去寺庙,似乎是因为有大师批命,说她体弱不好养活,要多去佛寺沾沾香火气,听听经声梵唱。

这些,以前常名都是过耳即忘,现在却忍不住去想:那个给向红鱼批命的大师究竟是谁,长宁寺对她的态度为什么如此微妙,还有……小时候的向红鱼确实也有些恹恹的。

但很快常名就清醒过来,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十八年前,凶煞出世,整个玄学界闻风而动。其中反应最快的,便是本地长宁寺。然而凶煞狡狯,很快就不知所踪。最后一个知道它去向的,便是长宁寺住持苦真大师。”

路峥徐徐将往事道来,“当时灾祸频频,到处一片混乱,长宁寺弟子都被牵制住了,苦真大师只能独自追击凶煞。结果半路撞上了一个凶胎出世,为免凶胎害人,苦真大师只能留下来,施展借运禁术,以另一个女婴的气运镇压了凶胎。”

这么详细的内情,常名还真不知道,所以前面他听得很认真,直到路峥说出最后一句,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十八年前出生的两个女婴……这指向实在太明显了。

还有凶胎,借运……

两个女婴之中,谁是凶胎,又是谁被借了气运?

了因大师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路峥的质疑,是因为多年来他自己心里也有些猜想。但常名正是警惕路峥的时候,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或者说,不敢听进去。

他甚至都不愿意顺着这话再深想下去,想清楚路峥暗示的那个意思。

常名动了动唇,喉咙干涩一片,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不知所云。”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只是一片空白。

直到向红鱼见他打完了电话,却一直没有回屋,便推门出来,在他背上拍了一把,问道,“怎么了?遇到了什么很棘手的事吗?”

常名浑身微微一震,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几乎调动起了所有的肌肉,身体一直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之中。

像是一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

常名的视线落在向红鱼身上,几乎是以一种全新的眼神,去打量这个朝夕相处,自己亲眼看着她长大的女孩。

苦真大师的死因,即便是在长宁寺,也是秘密,常名只知道他是因凶煞而死,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但这是随时可以证实的消息,路峥没必要在这种地方骗他。

所以,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峥的话如同魔咒,促使着他去探寻和揭露真相,但常名的本能却对此十分反感和抗拒。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拉扯着他,让常名如陷泥沼。

“常名?”向红鱼扶着他的肩摇晃了两下。

常名的思绪又重新清明起来,本能将那一点并不明显的不安彻底压了下去,脑海里混沌的念头也被他一一收敛。

“没事。”他握住向红鱼的手,像是抓住了一道明确的锚,将被震动的自己重新稳固下来。

无论如何,小鱼还是他的小鱼。

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那个一直躲在背后搞鬼的孔先生,或者说,苦释。

别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

其实常名猜对了,路峥还真是打算借他去刺激向红鱼。

只有她坐不住了,采取行动,才会露出更多的蛛丝马迹——现在的向红鱼,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路峥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凶煞死磕到底,但真要采取行动,还是需要证据的。

不然,猜测就永远只是猜测。

但常名电话挂得这么快,这么干脆利落,恐怕是不愿相信他的话。

也对,要是常名忽然对自己说,向晴有问题,路峥也不会相信的。他和向晴才相识数月,常名和向红鱼却是十多年的交情了。

不过路峥也并不着急,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只要常名冷静下来想一想,就会明白。而且这种事,说是不会相信,可是念头已经如种子般种在了他的脑海里,早晚会生根发芽。

何况路峥还知道,常名跟他一样,都在追查十八年前下落不明的凶煞。

线索已经摆在了眼前,又怎么可能真的视而不见?

在向晴针对向红鱼的计划里,常名本来也是放在最后一个的。路峥现在只不过是提前埋下伏笔,等到时机来临,这粒种子便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到那时,由常名这个最亲近之人所带来的颠覆,将会给向红鱼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一旦她失去理智,自然会露出马脚。

路峥这么想着,放下手机,叫了张助理过来交代事情。

才说完话,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向晴,路峥脸上的表情霎时柔和了下来,接了电话,问道,“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想过来拜访,方便吗?”向晴问。

现在的向晴,根本没有几个朋友,路峥脑子一转,就猜到她说的一定是之前通风报信的小遥了。

“当然可以。”他说,“房子借给你了,现在你就是主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向晴听到这话,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刚刚搬过来的时候,路峥开过的那个玩笑:住在这里不用你自己打扫。

问题是当初她举的那个凡尔赛的例子,抱怨别墅难打扫的,是家里的女主人。

她算哪门子的主人?

向晴举起手,扇了扇微微发热的脸庞,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但你不是住在隔壁吗?我怕打扰到你。”

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向晴还从没见过有客人来拜访路峥——冲和道长不算。

“没关系。”路峥说,“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来?我可以提前避出去。”

“!”向晴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鸠占鹊巢的恶霸,不仅占了别人的房子,还要把主人赶出去的那种,她连忙摇头,“不不不不用!是我怕打扰你,不是怕你打扰我啊!”

“那你也随意一些吧。”路峥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笑意,“就当我们是邻居。你会因为担心邻居被打扰,就不邀请朋友到家里来玩吗?”

那确实是不会的,向晴这么一想,顿时心安理得了。

而且这是别墅,两栋房子之间隔得其实还挺远的,又有不少遮挡,也没那么容易被打扰。

于是第二天,小遥就开车过来了。

虽然早就知道向晴住在水岸别墅,但是真的到了这里,她还是忍不住吱哇乱叫,激动得不得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进这里呢,谁能想到啊,我这辈子居然还能交到一个住在水岸别墅的朋友!”

“是借住。”向晴纠正她。

听到向晴的话,小遥却是连连摆摆手,“这个我懂,大佬都是跟大佬交朋友的,你能交到住在这里的朋友,距离自己成为大佬还会远吗?”

向晴乐了,“那就借你吉言了。要是我将来真的在这里买房,一定给你留个房间。”

“够意思。”小遥朝她比出大拇指,然后立刻图穷匕见,“那我现在可以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吗?”

“发,随便发。”向晴笑眯眯地说。

小遥见状反而有些不确定了。

从前的向晴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没什么脑子,随便就能忽悠。现在的向晴脾气是好多了,可也长出脑子了,她这么容易就顺着自己的话说,总觉得有诈。

她索性把手机收了起来,板起脸审问道,“说吧,有什么阴谋?”

“其实我今天就是请你来发朋友圈的。”向晴诚恳地说。

小遥怀疑地看着她。

向晴只好把人带上楼,“给你看个东西,你就明白了。”

她给小遥看的,自然就是那串念珠了。

小遥虽然认不出法器,但好歹也是个富二代,看得出好赖,捧着念珠,简直有点不敢置信,“这也太夸张了,该不会是假货吧?”但话音才落,又自己摇头否决,“你可是能跟路峥做朋友的未来大佬,没必要弄这种假货来糊弄人。”

“所以……”她不确定地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念珠,甚至还凑过去嗅了一下,“真的是真的?”

半晌,她终于从冲击之中回过神来,放下念珠,一拍巴掌道,“我想起来了!向红鱼手上是不是就戴着一条手串?不过,好像珠子没你的大颗,数量更是不能比了……”

大概是塑料姐妹花太多了,她在这种事情上简直有种直觉般的天赋,说到这里立刻就秒懂了,“所以你是想让我拍这条念珠,发到朋友圈,最好还能被向红鱼看到?”

向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什么都瞒不过你。”

小遥得意一笑,“害,这算什么?你放心,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拍得漂漂亮亮的,拍出价格和品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宝贝。”

“那就麻烦你啦!”向晴说,“其他的,你想拍什么也都可以拍,只要不拍到邻居家的房子就行。”

“我就喜欢你这种敞亮人。”小遥已经拿出手机,进入状态了。

还以为向晴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要她帮忙呢,没想到就是拍照炫耀。别的小遥不敢说,这方面她可是专业的!而且这拍的可是水岸别墅,她是第一次来,她朋友圈里那群人肯定也没来过,多好的炫耀素材啊!

这不得发个十条八条的?

小遥的思维逐渐兴奋起来,灵感如同泉涌,她一边找角度一边说,“我想好了,发完朋友圈我就转到小群里,保证让文莎莎能看到。她最近不是在巴结向红鱼吗,看到了肯定会帮我们告诉正主的。”

“怎么不直接发私聊?”

“……这不是好友删得太早了吗?”

同样早早就删掉文莎莎好友的向晴:……早知道还有这种妙用,她当时高低得把人多留一会儿。

……

好在这个圈子里,从来都不缺热心群众。

没多久,小遥拍摄的念珠九宫格就辗转发送到了向红鱼的手机上。

和那些没什么问话,只是一个劲儿感叹“大”和“豪横”的富二代不同,向红鱼可是识货的。虽然只是照片,但小遥的技术确实不错,细节都拍得十分清晰,懂行的人看一眼就能辨认出许多的特征。

当然,谁也不敢看个照片就拍板说这一定是好东西,但……这可是向晴拿出来的。

向红鱼手指按在腕间的手串上,轻轻拨动着上面的珠子。

她的这条手串,是苦真大师生前的旧物,他坐化之前直接套在向晴手腕上的,被谭青萍取下来挂在了她身上。从前,向红鱼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既然到了她手上,就是她的,管它是从哪里来的?

凶煞没有善恶丶没有道德,自然也不受约束。

可是现在,向红鱼看着它,心里却止不住地在意,在意它曾经丶或者说本该属于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还有了一串比她这个更好的念珠。

虽然只是几张照片,但每个细节都照得纤毫毕现。所以向红鱼自然能看得出来,两串珠子是用同一种木料——甚至很有可能是同一块木头——制作成的。

何况这些图还配了文字,说明珠子是“朋友”从长宁寺请来的,发布者只是借来把玩。

已经有人在群里艾特她了,明面上是让她鉴定真假,可他们私底下会怎么想,向红鱼完全能想得到。所有人都知道,她也有一条类似的手串,他们当然更知道,向晴手里的那一串,珠子比她的大,数量比她的多。

好像她这条手串,连带着她这个人,一下子都成了次品。

这是向红鱼绝对不能容忍的!

太碍眼了……

苦真大师的遗物未免也太多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除掉那个人,毁掉那串念珠,她手里的珠子就还是最好的。

正当向红鱼的念头越来越偏激时,她浑身一颤,猛地从思考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变得沈重了一些。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下了雨,她没有带伞,浑身都被淋湿,吸足了水的衣服裹在身上,又厚又重又凉,压得她的背似乎都弯了一些,骨头冻得发疼。

气运!

向红鱼立刻给自己开眼,擡头看去,就见她头顶上的气运,已经淡得像一片风吹就散的烟,不成柱形了。

这个发现,让向红鱼感受到了一阵十分强烈的紧迫感。

原本,在夺取气运这件事上,向红鱼一直是比较保守的。

这个保守,不是说她犹豫或者退缩——气运是一定要夺取的,这个决定,十八年前她就已经做下了。

但在向君明和谭青萍夫妻也做了同样的决定,并且必定会为此采取行动的情况下,她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着痕迹地配合他们的计划和安排,一切就能顺理成章。

倒不是向红鱼心慈手软,不愿意主动出手,只是她心里多少有些顾忌。

在常名丶龙振国丶冯雪妃以及之前所有认识她的人的眼里,向红鱼是个优秀又善良的人,她也不愿意破坏这种印象,让他们对自己产生别的想法。

尤其是常名,向红鱼不愿意让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种伪装就更加必要。

一开始,她以为这件事可以速战速决,所以在过完十八岁的生日之后,就想办法让常名接了个任务,把人给支出去了。想着等他做完任务,回来的时候大局已定,就不用担心会被他看出什么来了。

结果向晴几个出乎预料的举动,让向君明的安排完全没有奏效。

那时,向红鱼的想法就已经有了一种微妙的转变。必须要承认,在机场见到常名的那一刻,她心底浮现的安心是如此强烈,她相信只要有常名在,自己就始终拥有一张最大的底牌。

但也同样,有常名在,她就必须要考虑对方的观感,不能用太直接的手段。

可惜……向晴没有给她迂回的机会。

向红鱼狠狠地咬紧了牙,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越来越被动,再不采取行动,气运再流失一次,或许就无可挽回了。

向红鱼神色晦暗难明,心头竟生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丶隐隐的惶恐来。

这让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常名,想要从对方身上寻求安全感。

然而她将整个房子转遍了,也没有找到常名的踪迹,然后向红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晚常名确实说过,他接了一个紧急任务,要立刻离开叶城。

她们还道了别,说好常名会尽快赶回来,帮她应付向晴,但她刚才完全没有想起来。

向红鱼踉跄几步,跌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给常名拨打电话,但最后又放弃了。常名正在做任务,不能被打扰,何况就算打通了电话,她又能说什么呢?

向红鱼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感觉身体提不起一丝力气。几次气运流失之后,她的身体状况似乎也变得糟糕了很多。

哪怕明知道那都是假的,是幻觉,可它带来的压力丶她受到的影响,却都是真的。

这是不死不休的战斗,容不得再瞻前顾后。

她将手机放在一旁,下定了决心。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越来越偏激,越来越狭窄了。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上金色的气运之中,掺杂了丝丝缕缕的黑雾,若隐若现。

……

从叶城往西百馀里,皆是一片绵延的山脉,这些山峰海拔并不算高,山势却颇为覆杂,有陡峭奇诡的绝壁,有树木参天的丛林,也有水流冲击的河谷,山势不同,而气候亦不同,使得本地的环境错综覆杂。

如果是在向晴原本的世界,凭借政府的强大执行力,什么样的地方都能把路修上去,国内绝不存在所谓的无人区。

但这个世界不同,这里是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的。虽然没有鬼怪,但各种各样的气,也在自然界中形成了一些特殊的福地或绝地。

其中福地大都是玄学门派的山门所在。

像长宁寺这样坐落在大城闹市之中的佛寺,到底还是少数,就算同是佛门,大部分寺庙也都是有名的深山古刹。

至于绝地,或是绝灵之地,或是煞气冲天,又或者像是镇压向红鱼的那个大阵,是不知何时丶由何人何派设置而成的禁地。这里既有机遇,也有危险,是各个所有修行中人历练和执行任务的所在。

至于城市之中,虽然因为聚居的人口多,各种污秽和负面情绪容易滋养出秽气和煞气,但也是因为人多,这些恶气往往不等形成规模,就已经被人发现处理了。

那样的小任务,肯定是用不上常名这种天之骄子的。所以他大部分的任务,都是在深山野外执行。

这片山林既然在叶城附近,自然也是常名来得最频繁的地方。

老实说,待在这里,比人际关系覆杂的城市更让他觉得自在。如果不是因为向红鱼,常名不会下山,不会住在城市,或许就会过这样的生活。

但这世间毕竟没有如果,常名认识了向红鱼,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喜怒哀乐,也体会到了人间之美。所以不管他走得多远,都终究会回到她身边去。

不过此刻,常名顾不上去想这些,他正在迅速赶路,同时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找那微不可察的蛛丝马迹,以确定前进的方向。

直到差不多确定了位置,他才开了眼,使用望气术。

别看向晴望气很随便的样子,甚至都不用特意开眼,只要精神稍微集中一些,就能看到某个人身上的气运——这个小小的门槛极大地保障了向晴的生活质量,要不然,她身处人群之中,估计只能看到一片各种光效的烟雾——但实际上,看到“气”只是第一步,观望它的流动和变化,才是望气术的核心。

而使用这种精细的能力,对玄门人士的精神消耗不小,不到必要时刻,大家都不会随便开启。

此刻,常名爬上一株高树,遥遥观望许久,见那一片的气紊乱至极,彩色的灵气与黑色的煞气翻涌交杂,却又能和谐共存,便确定自己是找对地方了。

按照路峥的说法,苦释早早就开始摸索利用煞气的方法,这些煞气多半都是已被他收服的,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异象。

而异象既成,说明那人确实就躲在这里。

得到了路峥给的新消息之后,常名结合自己之前已经查到的部分,迅速圈定了几个孔先生可能藏身之处,这是他探查的第二个,运气还算不错。

稳妥起见,现在应该打电话摇人,援兵越多越好。像这种走偏门的玄门人士,手里多少掌握几个邪法,对战时叫人防不胜防。

常名倒是不怕,单打独斗他还没有输过。但万一对方见势不妙溜了,也是个麻烦。尤其这个孔先生这么会藏,打草惊蛇,他必定会更加谨慎,要再找到他就难了。

但是常名想到向红鱼,忽然有些犹豫。

那些他不敢去想的真相,总会在某个时刻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哪怕常名立刻就将之压下去,但总难免会留下一些痕迹。

而如果向红鱼身上真的有什么问题,苦释一定是少有的知情人。

若召集玄门中人一同进攻,抓到了人也必定要公审,万一他说出什么来……

最终,常名还是决定自己先抓住苦释,审问一番。

没事自然最好,若是真问出了什么……常名也没想好,只能到时候再说。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很清醒,也知道自己这这其实是在为向红鱼遮掩,是徇私。可是,这个世间只有一个向红鱼,常名又怎能置她于不顾?

事实上,在昨晚,圈出几个地点之后,第一时间决定出门的时候,他心里或许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深吸一口气,将心底诸多杂乱的思绪压下,常名跳下树,取出自己常用的法剑,向前走去。

……

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里,孔先生小心翼翼地打开窑炉的封门石。

炉内的馀温还未完全散尽,石板一被挪开,扑面就是一股热浪。但孔先生却顾不上这些,急切地探头向内望去。

待看到窑炉正中放置的陶偶仍旧完好,甚至在昏暗的环境里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孔先生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下来,心头一喜,连忙伸出手,迫不及待地将那陶偶抓在手中,反覆查看把玩。

别看这陶偶外表乌漆漆的,其貌不扬,却是耗费了他多年搜集的大半身家,以秘法养成,今日经窑火煅烧,完成这最后一步的“涅盘重生”,便是一件威能莫测的强大法器了。

多年谋划终于到了要享受成果的时刻,让孔先生如何能不欢喜?

也是他倒霉,明明平日里都是极为谨慎,即使是在这处不为人知的据点里,也会随时警戒留意外面的情况,偏偏这一刻,心中欢喜太过,一时分神,就正好碰上常名找过来。

直到布置在外围的禁制被触动,孔先生才猛地一惊,回过神来,连忙要收拾东西跑路,却哪里还来得及?

匆忙之间,他下意识地擡起手中陶偶,险之又险地挡住了常名攻来的第一剑。

“叮——”的一声,虽然是刺在陶偶身上,却听得孔先生头皮发麻。

就差一点,这一剑就刺在他身上了。

如果说,因为不方便行动而更依赖符咒的路峥是远程法师,那常名就是暴力的物理近战,这一剑凌厉至极,孔先生明明已经挡住了,身体还是身不由己地后退了数步,这才稳住。

低头一看,陶偶被剑尖刺到的地方,崩掉了一小块。

孔先生看得心痛至极,但也没空去惋惜,因为常名的第二剑又到了。

好在这么一缓,他总算是腾出空来,能够拿出法器和符纸,堪堪应付住了常名凌厉的攻势。

只是任谁来看,都知道他是落在下风。

孔先生这种邪修,习惯了躲藏在暗处,只擅长偷袭阴人,面对这种正面作战,自然是节节败退。有一剑他甚至没能避过去,幸而被身上的佛门宝物挡了一下,但也让孔先生心有馀悸。

不过这也让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再这么扛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常名攻破防护,死在他剑下,成为道门天才的又一笔功勋。

心中退意一生,反而回到了孔先生擅长的领域。

在这方面,他的储备就要比战斗方面丰富太多了。迷雾丶幻觉丶僵滞,阵法丶符纸丶陷阱……虽然常名都能一剑破之,但是层出不穷又防不胜防的种种手段,终究还是阻挡了一下他的攻势,为孔先生制造了逃离的时机。

常名冷着脸将面前的阻碍都劈开,提着剑追了上去。

只是孔先生滑不留手,给他抓住机会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追上的?

这里又是密林之中,视野狭窄,常名直来直往的攻击方式完全施展不开,如此你追我逃,半晌之后,终究还是把人给跟丢了。

常名皱着眉头停下来,再次上树,开眼望气。

只是这世上既然有望气术,自然就有藏气术。只是术法都有维持的时间,不可能一直开着,所以日常没人会用。只有现在这种逃匿的时刻,才能派得上用场。常名自然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他还是在附近大肆搜索了一番,只找到了几处用来混淆视线的痕迹,这才作罢。

人没抓到,只能下山。只是走了没多远,常名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熟悉,他快走几步,找了一棵高树,爬上去观望,果然远远望见了一处十分眼熟的地方。

那是十八年前,凶煞破开封印现世之处。

常名转头四顾,才发现孔先生之前藏身的地点,竟然就在五峰山附近。只不过他是从另一个方向找过来的,所以没有发现这一点。现在追着孔先生,不知不觉就跑到这边来了。

他遥遥望着封印所在的地方。

当年常名下山之后,第一个来的就是这处,后来的许多年里,每当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线索的时候,又或者每当他实在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时候,常名都会来这里走走。

不指望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只是想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

只是现在,再看这个地方,常名想到向红鱼,想到心底那个不敢确认,但其实已经相信了的猜测,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覆杂起来。

这时,常名忽然清醒了,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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