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周六当天,祝昀景破天荒请了个假。
带着许炎回姑妈家,见家长去了。
头天夜里赶了一个夜班拍摄,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只觉头晕脑胀。
许炎笑着给他揉了好一会儿的太阳穴,两人一人倚靠着床头半躺着,另一人依偎在对方怀里,有一搭没一撘地说着话。
小祝的头发睡得有些翘起来了,皱着鼻子,闭着眼睛,嘀嘀咕咕。
许炎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他的鼻子,然后俯下了身,亲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还在絮絮叨叨说堂妹坏话的祝昀景: “唔!”
他震惊瞪大眼睛,拱了两下,将许炎掀翻,俩人结结实实亲了个实在的。
……
折腾完就已经十点多了。
许炎拍了祝昀景的腰部一下,让他快些起床去洗漱。
“看你头发成什么样了,”他笑话道, “小麻雀窝。”
祝昀景悻悻爬起: “……明明是你抓成这样的。”
……
外边阳光一片大好。
驱车前往姑妈家的路上,经过一座高架桥,坐在车上路过的时候,可以看见底下的水面波光粼粼。
金色的阳光洒下,又被风吹得漾起波澜。
远方有货船渔船在水面或停泊或行进。
祝昀景朝外看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许炎,笑道: “我第一次来a城的时候,本来是准备坐船来的。”
许炎察觉到他意味不明的停顿,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吐得很凶。”小祝心情覆杂地继续道。
那是他十六岁那年的事了。
那一年乡下炮厂爆炸,带走了他妈妈。
家中长辈主持了葬礼,将母亲安葬。
他浑浑噩噩又惶然,是姑妈和姑父强行做的决定,说要把他带走。
来的时候走的是水路,游轮。
姑妈与姑父一间,他和当时还只有七岁的堂妹一间。
上船的时候,姑妈跟他说,让他帮忙照顾一下堂妹。
结果刚上船没多久,堂妹没出事,倒是他出事了。
本来自从妈妈去世,祝昀景脸色就一直很不好看。
苍白如纸。
家中长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劝他多吃几口,哄着他睡一会儿。
但没什么成效。
上船后,姑妈把他和堂妹送到了房间,说让他们把东西放下,然后一家人去甲板上看看风景的。
结果姑妈还在那边跟姑父商量,说小景这样子怎么办,堂妹就大喊着“妈妈!”跑到了姑妈房间,说: “哥哥要死了!!!”
把姑妈吓得不轻,还以为祝昀景轻生了。
过来一看,祝昀景脸色发青,抱着马桶狂吐。
——晕船了。
原定是要走三天水路的,轮船已经起航,也不可能为了祝昀景一个人靠岸。
他吃了晕船药也没有用,就一直在吐,一直在吐。
堂妹在旁边,抱着姑妈的腿,嚎嚎哭,说不要哥哥死。
姑妈一边劝她说哥哥没有事,一边忙前忙后照顾祝昀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到码头了,船一靠岸,姑妈立马带着祝昀景下了船,从水路转火车了。
结果上了火车还是在吐。
晕完船又晕火车。
本来不是很长的一条路,因为祝昀景一直不舒服,硬是断断续续走了一个多星期,才终于到达。
一路上换了几次交通工具,去了几趟医院,又在旅店休整了好些天。
以至于后来每次祝昀景要出远门,姑妈一家知道了,都要千叮咛万嘱咐,甚至会忍不住说“要不别去了吧”。
他那会儿坐船晕,坐火车晕,坐巴士也晕,坐摩托都能吐一路。
姑妈吓坏了,抱着他一直哭,说怎么会这样呢,又不停跟他道歉。
但祝昀景知道这根本和姑妈没关系。
那之前他也坐过这些交通工具,从来没有过这种状况。
那之后,他经常一个人在高铁飞机上来回,也从来没有这么吐过。
归根结底,更多的可能性其实是心理作用。
但那之后,他倒是没有再坐过轮船了。
祝昀景摸了摸下巴,沈吟: “我其实有点好奇,会不会其实我也不晕船呢”
又遗憾道: “但姑妈坚决不准我上船,估计是被我吓到了。”
许炎闻言瞥了他一眼,笑出声。
自从许炎答应同他回家见家长后,这几天,只要一有机会,祝昀景就会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说他姑妈一家,说他过去的事。
那些许炎知道的,不知道的,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
有些避重就轻,有些夸夸其谈。
许炎就一直听着他说,甚至有些遗憾有的事自己提前知晓了。
他有时候会故意作弄祝昀景,看他心虚摸鼻,顾左右而言他,窘迫,恼羞成怒,然后扑过来咬着他的下巴研磨,咕咕哝哝说: “你太坏了。”
往往惹得许炎沈笑出声。
……
到达姑妈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日悬当空。
姑妈家住在一个老小区里面,外墙墙面还有斑驳剥落的绿色墙漆。
小区绿化覆盖率很高,树荫下有石桌石椅,许炎停车下来,就看见有小孩围在附近的石桌旁玩画片。
拍得振振作响。
他看了一眼,又闷笑问小祝: “你小时候也玩过吗”
小祝:……
他自然是玩过的。
但许炎那表情神态,明显又是想要逗趣他。
一副把他当小孩的模样。
明明年龄差距也只有五岁而已啊!
干嘛一副你是大人我是小孩的样子!
他恼怒地掐紧许炎的手,抓过来,咬了一口。
结果许炎顺势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虎牙,笑道: “好牙口。”
祝昀景:……
骚不过,真的骚不过。
他瞪了许炎一眼,悻悻把许炎的手从他嘴边放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然后警告他: “不许再逗我了!”
许炎正要回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很刻意地咳嗽。
祝昀景回过头,程欣站在他们身后,一脸严肃: “干什么干什么,公共场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祝昀景:……
倒是许炎笑出声,问他道: “你堂妹”
程欣很是上道,立马挂起灿烂笑脸,大喊: “嫂子好!”
祝昀景:……
祝昀景: “噗!”
许炎笑意加深,捏了捏祝昀景食指的指节,看起来很是平和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程欣走到祝昀景身边,叽叽喳喳,说妈妈让她下楼来看你们到没有,怕被门卫拦住进不来。
又说爸爸今天难得休息在家,刚刚单位打电话让他进去加班都没有过去。
再说自己这次月考考了全班前三名,能不能让祝昀景跟她妈说一下,把她账号还给她,她保证不再跟人在匿名区撕逼了。
祝昀景趁她嘀嘀咕咕的时候,凑到许炎耳旁,笑着朝他低声道: “我可没这么教她喊你。”
许炎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等到程欣说了一路了,祝昀景才终于开口: “不行。”
程欣: =皿=
祝昀景很义正辞严: “多读书,少追星,知不知道”
程欣:……
程欣心情覆杂: “你一个当明星的让人少追星……”
祝昀景点头: “嗯,因为你哥哥我比较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
许炎: “噗嗤。”
程欣: “呵呵。”
姑妈家的大门敞开着,里头忙得热火朝天。
程欣率先进去,一进去就大喊: “妈!哥哥和嫂子来了!”
又被许炎威胁地捏了一下指节的祝昀景:……
虽然真的没有做什么但是意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倒是姑妈闻言,斥责她: “乱喊什么!”
然后把锅铲递给姑父,从厨房走了出来。
笑容满面朝许炎道: “来了啊来,坐坐坐。程欣!去给你哥他们泡茶!”
又问道: “我听小景说,你是叫许炎是吧”
许炎笑着应声: “嗯,阿姨好。”
“诶,好好好!”姑妈乐开了花,又招呼他吃水果,一来二去地就喊上了“小炎”,又捏着程欣的耳朵,说别在这乱喊!叫许哥!
许炎笑: “没事,都行。”
于是傻楞子程欣就理直气壮挺直腰杆: “我就说吧!嫂子都说……”
被掐了一把后腰的祝昀景,肉疼道: “喊哥!”
程欣满脸不乐意,嘟嘟囔囔: “好吧。许哥。”
又打开电视机,问许炎想看什么。
许炎好久没有坐在电视机面前看过电视了,闻言随意道: “随便。”
程欣于是随便点开了一个,然后把遥控器留下,说她给许炎准备了礼物,让许炎先看一下电视,她马上过来。
祝昀景拿着洗好的葡萄过来,就看见许炎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看着电视。
他瞥了一眼电视,乐了,凑过来小声朝许炎道: “这部剧我也参演了。”
说着就想指给许炎看。
正好就是这一集,虽然剪得只剩一个背影了。
结果许炎啧一声,顺口道: “我知道,第三十六分十八秒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你嘛。”
喝了口茶,又不爽道: “都剪得快不剩了。”
祝昀景:
祝昀景:!!!
他震惊看向许炎,瞪目结舌。
许炎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祝昀景半晌没回话,才疑惑看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呆滞震惊还未回神的祝昀景。
许炎:……
仔细回想自己说了什么。
然后楞住。
傻眼。
草。
一直到程欣拿着所谓的礼物过来,他俩都还在各自内心震惊中。
程欣准备的所谓礼物,其实就是两根红绳。
她说是去隔壁市的月老庙求的,据说可灵验了!
递过来之后还着急地朝祝昀景道: “你给许哥戴上啊!”
两根红绳,每人一根。
底下还坠着一个圆鼓鼓的小金猪。
看那粗制滥造的工艺,这“金猪”大概率是镀金的。
就是不知道程欣花了多少钱去买的了。
祝昀景一时有些头疼。
还是许炎拍了他一下,笑着朝他道: “伸手。”
然后从程欣手里接过其中一根红绳,系在了祝昀景手腕上。
又递出自己的手腕,示意祝昀景行动。
祝昀景看着他,阳光从窗台照进来,在许炎身后盛开。
有尘埃在光中舞动。
许炎就这么认真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
他不禁有些脸热耳赤,眼眶也有些发烫。
系好之后,程欣又问他们可以不可以拍张照,只拍他俩的手腕。
得到同意之后,拍下照片,开始嗷嗷叫: “啊啊啊好甜!”
祝昀景:……
祝昀景正色问她: “什么时候去的月老庙去月老庙干什么和谁去的”
被一连串问号袭击的程欣:……
祝昀景警告她: “不准早恋,听到没有!”
程欣抱头,哀嚎: “我没有!”
然后跑开了。
许炎在一旁笑: “还真挺像个哥哥的。”
“本来就是,”祝昀景转头看他,恶狠狠道, “叫哥哥!”
许炎笑出声。
又凑在他耳边,轻声柔气喊道: “哥。”
祝昀景:!!!
你不要这样,晋江真的会爆炸的!
……
午饭做得很丰盛。
酱肘子,红烧狮子头,老鸭汤,各式小菜,还有一大碗养生鱼汤。
祝昀景跟姑妈说许炎嗜甜,所以姑妈还特地煮了一碗甜汤。
菜也多是做的酸甜口和甜辣口的。
程欣在那儿指挥祝昀景给许炎盛汤,并信誓旦旦道: “十个总裁九个胃病,我特地跟妈妈说了,给嫂……许哥做了养胃汤!”
满脸写着快来夸我。
祝昀景很是受用,欣慰点头: “有心了,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学习资料。”
程欣: =皿=
什么叫恩将仇报。
吃完饭,姑父又接到了几个来自单位的连环call,最后是姑妈无奈,说你放下吧,说不定真有急事,去公司看看。
于是姑父解下围裙,放下手里的碗筷,急匆匆洗了把手就跑了。
程欣被姑妈喊进厨房帮忙,祝昀景便带着许炎去他之前住过的卧房了。
他十六岁被姑妈接过来之后,在这间房里住了一年。
后来高中毕业,签约了那家野鸡娱乐公司,分配宿舍之后,他就很少回来了。
但房间里面的格局一直没有变,东西也还是按原样放着。
姑妈总是跟他说,这永远是你家,是属于你的房间。
房间靠窗那一面能看见外面的白桦树。
这个季节,树叶都已经变了颜色,斑驳光线透过树叶落在窗边桌面上。
许炎进屋,问过祝昀景能不能翻看后,便坐在了桌边,拉开了抽屉,翻看祝昀景的笔记。
祝昀景在他身后合上房门,然后走到他身后,搂住他,凑在他耳边,小声问他: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许炎疑惑回头: “嗯”
祝昀景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提醒道: “第三十六分十八秒的红衣”
许炎:……
直接僵硬。
祝昀景闷笑: “这也是彭俊调查出来,写在资料里的吗”
许炎: “呃……”
虽然很想甩锅给彭俊,但这也实在太牵强了。
祝昀景还在那里一一细数。
关于许炎对他的各种如指掌。
只是给老板包养一个小情人罢了,有必要调查得那么清楚吗
关于一些家庭情况什么的也就罢了,小情人的兴趣爱好和性格口味什么的也是需要被金主知道的吗
难道一般不是小情人才需要知道金主的爱好与口味,防止触怒金主
哪个金主会记得小情人在一部名不见经传的小电视剧里出场的短短一两秒啊这都能评感动中国十大年终人物了吧
许炎被问得愈发僵硬。
头很大。
最终咬牙切齿道: “……我真的不是暗恋你的变态痴汉。”
虽然种种行为看起来确实很像。
这话听起来也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
就连彭俊在听到他对祝昀景的一切如数家珍时都说过“这也太变态了吧你!”。
可真的是误会!
暗恋你的变态痴汉明明是杨昱!
……虽然真暗恋者杨昱本人好像也没有许炎那么了解祝昀景,也记不清祝昀景的那么多事迹。
完了,这下更感觉变态了。
许炎一脸空茫。
祝昀景拿鼻子蹭着他的耳后,小声嘟囔: “你说是就是吧。”
许炎:……
无言以对。
憋屈。
又无法排解。
然而祝昀景并没有在意这些。
他只是高兴得快要爆炸了。
从许炎跨进这间房门开始,他就蠢蠢欲动。
他捏住许炎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朝着自己。
眼里的甜蜜都快要满得溢出来了。
强忍着亲吻许炎的念头,鼻尖抵着鼻尖,小声朝他道: “可我暗恋你。”
许炎还有些没回神, “嗯”一声以示迷惑。
祝昀景笑着沈声道: “我是暗恋你的变态痴汉。”
许炎:
祝昀景又稍稍直起身,问他: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许炎:……
sorry,这个资料上并没有调查到。
“七年前。”祝昀景朝他道。
他目光灼灼,虔诚又狂热地望着许炎,然后顺手朝身后的床铺指了一下。
“我十七岁之后就没有再回过这里住了,七年前,最后一次在这里住宿的时候,我想着你,”他的声音含混又黏腻, “把被子都弄脏了。”
许炎:!!!
他强行忍住回头去看床铺的念头。
直感觉一股燥热从尾椎一直蔓延到了耳后,将大脑都要烧干。
祝昀景却不放过他,还在继续道: “你还记得我房间的密码吗”
“130716”
许炎在心里回答道。
祝昀景第一次拍摄gg,第一次接触娱乐圈的日子。
然而祝昀景给出了另一个回答: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
13年7月16日,铭德中学。
那是一个燥热的午后。
祝昀景被一位公益片的导演选中,问他愿不愿意参与一组公益gg拍摄。
没有收入。
是禁毒宣传片。
这是一则比较长的系列gg,最终剪辑成了三个片段。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去剖析,告诉人们,远离毒品。
分从吸毒者自己的角度拍摄,展现毒品对自己身体的危害,吸毒者家人的角度来拍摄,毒品是怎样将一个人变了模样,怎样摧毁一个家庭,从一个小孩的角度去拍摄,小孩的疑惑,恐惧,不安,害怕,从而引起深思,为了祖国的下一代,我们不能让这种不良行为和风气继续肆虐,以及从缉毒警察的角度去拍摄,你吸下去的每一口,都是缉毒警察的血。
祝昀景被选中的角色,就是家人角度里的那个吸毒者的儿子。
一开始,是少年与父亲一同聊天,说他拿了全班第一,家人为他庆祝。
少年成绩好,性格也好,小太阳一样,特别受欢迎。
扶老奶奶过马路,帮老爷爷推三轮车,给小朋友捡挂在树上的气球——一个助人为乐的少年。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都是我爸爸教的”。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爸爸开始渐渐的,变了。
变得阴晴不定,变得神经兮兮。
身体肉眼可见的垮了,看起来吓人得很。
有一天学校有事,提前两节课放学了,少年背着书包回家,发现家里门没关,他疑惑地喊了一声爸爸,进门,然后看到了他爸爸在卧房内吸毒。
吸得一脸迷醉。
少年刚刚在学校里学了禁毒知识,他禁毒知识竞赛还拿了奖,奖状还在书包里,想要给爸爸看。
结果看到了这一幕。
他被吓到了,去阻拦他爸爸——结果被打了。
吸毒者根本不清醒了,他在狂躁状态,过了好久终于清醒的时候,发现孩子在自己卧室,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不成人样了。
清醒之后他跟儿子道歉了,也保证了自己一定会改。
但屡屡再犯。
少年还是每次看见了就试图阻挠,然后被揍。
被揍的时候,就一直在那哭喊,说把我爸爸还给我。
他最尊敬的爸爸变成了这幅模样,少年很难再继续阳光乐观下去。
一开始还能装出一副“我很好,我很爱这个世界”的模样,后来就不行了。
他开始变得阴沈,不爱说话,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老师找他谈话,他也只低头看着地面,不说话。
再后来,他开始学坏了,逃课,斗殴,吸烟,当混混。
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把他家长喊过来了。
男人那时候是清醒的。
他从沾染上毒品之后,就一直这样,时而清醒,时而如梦似幻。
不清醒的时候,总是会砸东西,或者是打儿子。
而清醒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和儿子说话,因为觉得愧疚,不敢面对孩子。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没能注意到孩子的变化。
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变得不像原来的模样了。
他拿着成绩单,和老师给的一些学校的通报批评的单子,去找儿子,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孩子擡起头,眼睛黑沈沈的,半晌,勾起唇,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都是爸爸教的。”
然后放出血红的大字:别让自己成为孩子的坏榜样。
第一场拍摄场地,在铭德中学,导演说先拍摄少年还未被摧毁时的意气风发。
午后的阳光洒在人脖颈处,炙热滚烫。
祝昀景穿着球服,左手搂着篮球,坐在操场边,等待场地布置。
正值暑假,学校里几乎没有人。
静谧得只能听见蝉鸣与树叶摩挲声。
就在祝昀景看着烈日发呆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经过的声音。
脚步声,爽朗的笑声。
祝昀景回过头,朝操场外看去。
有三个人从校外结伴经过,中间那个笑得眼睛都合在了一起,风吹起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像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又不知是否有看见。
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隔着篮球场外的围栏。
时隔多年,祝昀景回想起来,还能想起许炎当时眼角眉梢的意气风发,和嘴角的幅度,还能感受到自己心脏忽然被击中的感觉。
脑袋瞬间被清空,满眼都是那个笑容。
他好漂亮。
——这是祝昀景唯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