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七年前,铭德中学。
许炎很努力地回想了许久,大概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祝昀景这么一说,那天好像是看见了有人在操场拍摄。
但是否有对视上呢
他没有印象。
那天之所以会去铭德中学,其实是因为郑覆。
在七年前,或者应该说更早之前,许炎与郑覆关系是很好的,郑覆可以说是他最好的朋友。
后来他与彭俊一块儿出国留学去了,只把郑覆一个人留在国内,这才慢慢地疏远了。
刚出国那会儿,每次一回来,郑覆见到他,都要阴阳几句。
说什么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们倒好,抛下我跑了,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国内凄凄惨惨戚戚什么的。
郑覆这个人,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挺有占有欲的,只不过许炎是个臭屁精,他把许炎哄得舒服了,许炎也就没怎么在意说“怎么我身边没有比郑覆关系更好,或者和郑覆与我关系差不多程度的朋友”这件事。
直到他出国之前,郑覆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是郑覆最好的朋友。
互相为断层的偷摸大鸡。
所以对于自己跑下最好的偷摸大鸡,甚至确实在离开没多久之后,最好的偷摸大鸡就变成了彭俊这件事,让许炎确实比较心虚内疚。
于是听到郑覆的酸言酸语之后,他也确实想要好好补偿郑覆重新修覆一下偷摸大鸡的关系。
最初确实有很认真去修覆关系,也好好地去哄着郑覆,花时间花精力,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但持续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之后,许炎渐渐开始不爽了。
觉得有没有必要啊怎么搞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
我是出国留学去了,又不是跟你结婚之后出轨了。朋友之间聚散都很正常吧虽然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但是搞得这么严肃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因为他渐渐地不乐意被郑覆察觉到了,然后郑覆就更阴阳怪气了。
本身许炎已经不爽了,还要被他阴阳,一瞬间逆反心理就上来了。
寻思我跟彭俊呆一块儿,只有他哄着我,把我供起来的,完了跟你当朋友,我都哄着你了,你还甩我脸子
甚至都不止是彭俊。
因为彭俊对于许炎这个人没有任何的独占欲,甚至因为许炎有时候忍不住老妈子心态发作,管束他太多,还一直劝许炎“你出去找别的朋友玩去吧,别管我了,求求你” “要不你谈个恋爱吧”什么的,所以许炎自从出国之后,就一直在不断扩张自己的交友圈。
交的那些朋友们,亲密的程度也远远超过之前和郑覆互为最重要的偷摸大鸡时,交的普通朋友们的亲密程度。
许炎这个人吧,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家世背景也不错,人品也值得信赖,对朋友大方,学业与事业方面也有能力。这样子一个人,别人是很难讨厌他的。
尤其是当他还有意与这个人交好的情况下。
如果说他有什么缺点,那就只有一个了——臭屁自恋。
臭屁但有臭屁的资本,于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都很乐意去哄着他。
毕竟是一个只要你说“哥哥好棒”,他就会大包大揽,把你一切都安排妥当,只要你再说一句“幸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立马觉得你俩扯平的人。
换而言之,许炎,就是这世上最吃绿茶这一套的人。
永远的吃软不吃硬。
但他只吃“哥哥真好,没有哥哥我连瓶盖都拧不开”,不吃“这花单是我有,还是其他姐姐妹妹都有”这套。
你要是说“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轮不到我”,他就能立马把花收回来,跟你说“爱要不要,滚蛋”。
郑覆在他面前拈酸吃醋了那么久,还没有被许炎直接甩开,其实已经是看在确实曾经是最好的朋友的关系上了。
但次数多了,许炎就不耐烦了。
——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就你这样,哪怕不是我跟彭俊刚好一块儿出国了,我们都待在国内,迟早我也会跟你生分的好吧”的念头。
就在他马上就要撒手走人的时候,郑覆忽然转变了态度,反过头来哄他。
说自己这段时间压力比较大,弟弟让他太操心,家里的一些事务又压在他身上,累得很,没控制住影响到他人了,跟许炎道歉,又说要跟彭俊赔罪什么的。
许炎对于这个解释其实还是有点不爽的,毕竟我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被你迁怒
但是又牵扯到了彭俊身上,彭俊一蹦出来就开始当和事佬,什么都是好好好。
于是搞到后边,就成了彭俊起手张罗,想要让大家重归于好。并且很好奇地询问郑覆家里有什么事,有哪里可以帮得上忙的。
问了一大堆,最后发现就几人目前的能力而言,唯一能够迅速有效解决的事情,就是关于郑覆的弟弟的问题。
郑丰和杨昱是同一年的,七年前,他俩15岁,刚刚初中毕业,升高中。
就在祝昀景高中毕业,来铭德中学拍摄gg的那天,彭俊拉着郑覆和许炎来铭德中学,找校董会的代理人,说郑丰入学的事。
根据郑覆当时说的,他家里内忧外患。
老郑总前一年中风了,于是一堆家族事务堆到了郑覆身上,他不得不扛起整个家族企业的大旗。
然后就在这期间,他发现他母亲出轨了。出轨的人他没有说,但是许炎当时听到的时候都震惊到了,满脑袋都是“这是我能听的吗”
父亲病重,母亲出轨,自己代理事务又因为不够成熟而被人坑了一笔——坑他的人恰好是李家的,而这会儿许炎正好跟李家的老二关系挺不错的,郑覆跟他坦白的前一晚上,许炎还在陪李家老二过生日。
然后小弟不争气,读书不肯好好读书,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到处瞎玩,父亲还在病床上,母亲不顾家庭,家里有能力有责任管束弟弟的人也就只有郑覆一个人了。
比起其他的,其实郑丰不听话可以算是最小的事了,但就像郑覆所说的,是最小的事,也是最麻烦的事。
商业上的竞争,有来有往,今天你胜,明天我赢,胜败都是兵家常事,算不得麻烦。
老郑总那边,医院里也说恢覆情况挺不错的,只要好好调养,也不是很大的问题。郑覆本身就在做准备接手企业了,早一点晚一点都是一样的,现在接手早,刚接手的时候是累了一些,但是之后就会轻松很多。
至于母亲出轨这件事,还不知道老郑总知不知情,但这毕竟是父母辈的事了,将来不论是重归于好还是干脆一拍两散,之间牵扯的也主要是经济利益,毕竟本身就是商业联姻,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婚姻。发现这件事对于郑覆而言没有特别大的感触,最多就是觉得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母亲在父亲重病的时候出轨,还是稍微过分了。
可是郑丰还小,他的不学好,很有可能直接毁了他一生。
老郑总与夫人,都是“事已至此”,郑丰却是才刚刚开始。
郑覆当时脸上的担忧与烦恼过于真实,郑丰也是许炎看着长大的,听说郑丰现在一天天地不学好,跟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一块儿混,才十几岁就抽烟喝酒,嘴巴里也不干不净,说些话难听得要死,许炎难免也有些火大。
他确实也是把郑丰当自己弟弟的。
哪有弟弟不学好,哥哥不生气的
几人一合计,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想办法了。
然后就合计出了一个法子:扔进铭德中学,实行军事化管理,室友给他上难度,直接上白焯。
铭德中学是私立贵族学校,但严格程度超乎想象,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管你官拜几品,在家当什么少爷,来了就全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但有一个问题在于,这学校分数线还挺高。
所以一开始许炎听见彭俊说把郑丰扔进去时,第一反应就是“草,怎么扔进去得捐几栋教学楼”
结果一问,得,郑丰人虽然学坏了,还好脑子没坏,成绩还可观,勉强摸边了。
——最后教学楼没捐,捐了个室内篮球场和一栋宿舍楼。
铭德中学是放月假的,开学先搞了一个月军训,军训结束从军校回来直接回学校开始军事化管理式学习,等到第一次出校门,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把娇气的郑丰整得够呛,别说出去飙车了,路都不愿意走,临近上学当天了,在家哭嚎着说不要去学校。
然后被白焯给直接拎走了。
铭德中学三年,尤其是在一个室内篮球场加一栋宿舍楼的捐赠后,特意的“对郑丰要严厉,特别严厉,绝对不可以松懈”的嘱托下,把郑丰改头换面了个彻底。
直接效果就是已经毕业多年了,郑丰还不敢回母校看望老师们,甚至至今对白焯又害怕又依恋。
问就是“虽然他也很可怕,但他是唯一一个会救我的人!”,怎么不算一个斯德哥尔摩呢
如果不是知道所谓的“唯一一个会救我的人”指的是在郑丰被老师逼迫自己洗衣服洗鞋子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帮他洗了,还要以为他在校园里遭受了什么。
郑丰的改变算是在几位好哥哥的阴谋下完成的,许炎与彭俊都对此感到自豪。
在郑丰好转的同时,许炎也确实以为,郑覆会恢覆正常,哪怕他和郑覆的关系不会再同儿时那样好了,至少郑覆自己会恢覆。
但并没有。
反而是郑丰不再是借口之后,郑覆的不正常越来越无法合理解释了。
许炎时常觉得,就是因为郑覆他父母那混乱的关系——在后来好些年后,许炎才终于得知,老郑总中风是在情妇的床上中的,俩夫妻从一开始就是各玩各的。郑丰对此确实是一无所知,但是许炎对于郑覆说自己“没想到”这件事持以怀疑的态度。
他觉得郑覆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父母双方都关系混乱。
可能就是因为他父母关系混乱,老郑总小时候又对他实行了一些比较严厉,甚至让许炎觉得有点变态了的教育方式导致的,郑覆这个人很不正常。
郑覆曾经说过,这世上的人就只分能利用和不能利用的。
能利用的就物尽其用,用到没法利用了就扔掉。
他说不能理解许炎为什么会容忍自己身边有这么多没有用的人存在,并对许炎说“他们是我重要的朋友”这个言论嗤之以鼻。
关于郑覆,彭俊之前问许炎,说你俩闹翻是因为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那实在不行,要不然你试着喜欢一下他呢反正你跟杨昱也分手了,覆哥儿长得也不错是吧对你确实好得没话说吧,虽然爱吃醋一点了,但是吃醋这个总是在所难免的嘛,你完全可以在恋爱之后对他进行训诫啊。
包括他的一些越界的行为,彭俊也表示只要你俩修成正果,这不就成小情侣之间的小情趣了吗
——结果就是彭俊被许炎骂了个狗血淋头,赔礼道歉好久了,许炎到现在想起来还火大。
许炎没有什么跟人去仔细探讨三观的习惯与爱好,事实上他对于他人的三观不是怎么在意。
作为朋友,甚至哪怕是作为恋人——比如之前的杨昱,他从来没有那种想要挖人隐私,把人解透彻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种对他人追根究底的行为,第一次做,竟然是发生在祝昀景身上。尽管当初调查他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跟祝昀景未来会有什么牵连。
毕竟那会儿他调查祝昀景的唯一原因,是为了比杨昱知道得更多更详细,这样子如果杨昱想要跟他讨论自己喜欢的明星的时候,他可以很自然地接上全部信息,就不会有冷场,或者是让杨昱觉得“恋人是不是不支持我追糊逼明星”的失落感。
换言之,他调查祝昀景,解祝昀景,其实是他的一种追人的手段。
对于许炎而言,他人的三观,与他是没有关系的。他和一个人是否交好,只根据相处是否融洽来决定。
他和他身边的每个人的三观都是不完全一致的,甚至有很大的差别。
毕竟人不可能找到与自己完全一致的人。
何况就算找到了,也不见得就会跟与自己一样的人相处融洽吧许炎反正无法想象自己会跟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相处融洽的场面,毕竟他对于自己臭屁自恋需要人哄着这件事心知肚明。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我委曲求全去哄他,还是他委曲求全来哄我怎么样都不可能同时圆满吧。
因为不在乎,所以他从不主动去与人争论这个,甚至在对方提出这种深层次的自我反思的话题时,他都会有意识地把话题拉开。
但郑覆那一声嗤笑,直接把许炎惹毛了。
他经常会朝亲朋好友们摆臭脸,但往往都是纸老虎,大家都知道他没有往心里去,真的往心里去了,真的不高兴的话,他会直接甩手走人。
但那是第一次,他朝着人黑脸,并不是“我要开始发脾气了,快道歉!”式的暴娇发作。
他问郑覆: “你这声笑是什么意思。”
郑覆却笑得更讽刺了,说许炎: “你好像真的永远长不大。”
他说许炎永远是个孩子王,只想要被一群小学生簇拥着喊老大。
正常人的中二期会持续那么久吗
许炎冷着脸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开口道: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也一直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朋友。看样子对你而言,朋友是很可笑很幼稚的。”
郑覆的回应是慢慢收敛了笑意,然后冷淡道: “谁要跟你当朋友。”
所以许炎并不认同,说假如他和郑覆在一起了,那么他们的闹掰就会成为情趣,这么一个说法。
怎么可能。
先不提他压根不喜欢郑覆,也完全不可能允许自己和没有感情基础的人恋爱这件事。
哪怕真的能成一对,隔阂也依然是隔阂。
郑覆对于他广交好友,为朋友们两肋插刀的行为,是很瞧不起的,完全不能理解,也打心底里鄙夷。
他觉得这种行为不成熟,也觉得许炎对于“朋友”的筛选条件过于空泛。他认为“朋友”必须是有用的,没有用处的没资格成为“朋友”。
而许炎觉得筛选“朋友”这个行为本身就很离谱,筛选出来的不叫朋友,叫利益合作者。
他在郑覆对他交友品味抨击的时候,沈默了很久,才朝他道: “知道吗,如果不是我对于朋友来者不拒,只要不触及底线就能无限包容,你压根没有机会成为我朋友的一份子。不过对你而言没差别,反正你也不想当我朋友。那恭喜你,你不是了。”
郑覆当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许炎却没能从中得到什么快感。
他知道他身边很多人对他的评价。
说他天真,说他圣母,说他像是活在象牙塔里。
这算是说得好听的,难听一点的,说什么的都有。
但大体意思都是一致的,就是说他没有受过挫折,不识人间疾苦嘛。
他长这么大,确实一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这么多年来,遇见的比较大一点的波折也没几个。
非要说的话,一个是他小学期间,父母吵架期间提起往事,说许父曾经在许母怀孕期间出轨,许母坐月子的时候,小三挺着肚子上门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要不是两人吵得太凶,根本不会有人提起来,所以许炎之前是完全不知情的。
但是他知道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问那位阿姨是谁,妈妈说“处理了”又是怎么处理的。
他觉得父亲搞大了对方的肚子,不管对方人品如何,父亲都应该对此负责。如果对方生下来了孩子,那就应该承担抚养义务,如果堕胎了,那位阿姨承受的身体损伤和精神创伤也是他父亲应该进行赔偿的。
另一方面,既然他父亲会婚内出轨,那么他的婚姻忠诚度是很低的,所以他支持父母离婚,财产划分直接按法律流程,他选择跟着母亲。
——结果他的发言引起的是父母的一致震怒,都表示你怎么能这么想,谁家孩子会说想要父母离婚。
并且这之后跟他说过无数次,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父母早就已经不在意了,知道你是心疼妈妈,但是两口子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不能只顾一时的气上心头。
许炎并不觉得这件事情过去了,只不过这确实是父母辈的事,他们不肯分开,许炎不可能逼着他们分开。但假如现在任何人来问他,说你怎么想,他还是那个想法:既然我爸出轨了,那我支持离婚,财产按法律划分,我跟我妈。
另一件就是郑覆的背刺。
许炎,郑覆和彭俊,三个人一同创业。
最开始是许炎准备创业,彭俊表示加入,然后郑覆跑来说他要加入投资。
那会儿老郑总已经几乎痊愈了,郑覆在郑氏刚拿到手里没多久的权利,又全都交还回去了,在郑氏集团挂了个虚空的名衔,跟许炎开玩笑说好像个架空的傀儡。
三个人,一个是热血沸腾想要闯荡事业,一个是被父亲架空没有实权不如自己单干,还有一个是“啊不知道啊我爸让我回去当二世祖,坐地收租。你要创业啊带我一个呗,成功了我就拿两份工资,失败了我就回家当包租公”的咸鱼。
白手起家哪有那么容易呢创业初期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走不少弯路的。
哪怕是背后还靠着三位二世祖自己家的家族企业在支撑,有父辈的免费经验可以汲取,照样是累死累活,焦头烂额。
尤其是许炎,他有当老大的瘾,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真的是很艰难很艰难的度过了漫长的时光,才终于算是走上了正途,以“许炎”而不是“许氏集团公子”的身份被众人认知。
然后就在刚上市的时候,被郑覆背刺了。
撤资,带走主力团队,带走客户,以郑氏的名义对外宣布与许炎合作的商家,郑氏不考虑进行投资与贸易往来。
如果不是许父和彭俊,以及施家的及时援助,许炎会直接从刚刚上市打响名头的新贵,立马变成破产大户。
这不仅仅是事业受挫,对于许炎而言,事业受挫的感觉远不如被亲密好友背刺来得让他猝不及防和受伤。
可直到最后,他也不曾报覆过郑覆,最多只是明白了大家不是同路人,所以拒绝进行往来罢了。
郑覆的背刺,不论是从合作夥伴,还是从朋友的角度来看,许炎都觉得纯纯有病。甚至哪怕是按照郑覆自己的理由,说这是因为我爱你,而你却拿“我的钱”去追别人,所以“惩罚你”,他也还是觉得纯纯有病。
什么叫“你的钱”你投资,我创业,最后你没受益吗我又不是在做亏本企业,你投资进来的钱难道不是已经成倍赚回去了吗
给我投资是因为“爱”我我真谢谢你,不需要,你早说你投资是出于一时头脑发热,我绝对一分钱不要你的,如果你告诉我但凡我不顺着你的心意了,你就要“惩罚”我,那不光不要你的投资,我还出钱买你滚远点。又不是借不到其他商业投资,谁要你这狗屁的“为爱奉献”
无法理解郑覆的行为,但在其他人跟他说,你应该报覆回去,给郑氏一点颜色瞧瞧,并表示我很乐意帮你出力的时候,许炎选择了拒绝。
他给出的理由是郑氏一旦垮台,影响的不光是郑覆一个人,还有底下几万员工的生存。郑覆为一己之私给许炎与许氏带来过灾难,许炎感受过当时自己底下这群员工的痛苦与绝望,他不希望自己成为给别人带来这种痛苦的人。
他觉得郑覆的行为纯属有病,所以他不会学郑覆,因为他没病。
然后他被卓亦祯嘲笑妇人之仁。卓亦祯成为他“傻逼”名单之一。
最后一件事就是关于杨昱了。
他追求杨昱两年,费尽心力,光是追求杨昱期间,飞来飞去的机票都有两百多张。
那两年,他只要一有空,就立马去见杨昱。
经常刚开完会就赶赴机场,坐在飞机上还在工作,下飞机前几分钟才开始整理仪态,光鲜亮丽出现,热脸贴冷屁股离场,但依然甘之如饴。告别杨昱之后又上飞机,再次跨国回来,下飞机就处理公务。
每天忙得喘口气都要抽空,还强行挤出时间来追人。
谁见了不说是个痴情种,谁看了不说你早晚死在情这个字上
许炎并不觉得自己这种付出有什么问题,他喜欢杨昱,所以他想看到杨昱,尤其是工作劳累不堪的时候,看到杨昱他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又能再加他妈的三天三夜班。
哪怕这是单恋,他也还是自得其乐。
喜欢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哪怕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但能有一个喜欢的人或者物,这个人或者物能让你感受到无边的正面情绪反馈,那就是一种收获。至于能否得到对方的回应,能得到是意外之喜,不能得到也很正常。
许炎虽然嘴上说着“别逗了,我这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我”。但其实他完全可以接受别人不喜欢他。
他真的可以接受杨昱不喜欢他,也完全可以接受杨昱永远不喜欢他。
但杨昱不该骗他。
不该践踏他的“喜欢”。
感情的受挫,算是许炎最难释怀的一件事了。
但平心而论,他没有伤害过杨昱,哪怕杨昱的行为真的让他很受伤,甚至搞得他从未有过的,产生了对自己的怀疑与不自信。
他做过的最激烈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在失恋当天酒后失控强吻了杨昱,并且之后又被气得放出话说要包养祝昀景罢了。
——而且当时他一直坚信祝昀景不会同意,放这个话纯粹就是乱发脾气,第二天冷静下来之后就反悔了。
至于之后如脱缰野马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真的完全是意料之外。
只能说祝昀景是意料之外。
郑覆说许炎应该报覆杨昱。
许炎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报覆杨昱。
因为杨昱不喜欢他
喜不喜欢的,本来就不能强求,难道报覆了,杨昱就会喜欢他了许炎没有什么留不住心至少要抓住人的想法,他一贯的想法都是顺其自然。
他喜欢杨昱,杨昱不喜欢他,那他就追杨昱,追到哪天杨昱也喜欢他了,他还喜欢杨昱,那么就在一起。如果追到后来杨昱还是不喜欢他,并且已经有了恋人,那么他就放弃。如果追着追着他不喜欢杨昱了,那么不管杨昱喜不喜欢他,都跟他没关系了。
爱情不就是这样吗喜欢就去追,相爱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分开。
比如说,现在他已经不喜欢杨昱了,那么他压根不在乎杨昱喜欢谁,喜欢谁都跟他没关系。
他只在乎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
再说祝昀景。
郑覆愤恨许炎没有报覆祝昀景,杨昱说你有恨冲我来不要伤害祝昀景,彭俊说我觉得你折腾这小子也完全合理。
许炎觉得:你们有病。
他当初包养祝昀景也不是为了报覆杨昱啊,虽然杨昱一直这么觉得。
讲道理,许炎真的觉得他这个想法太过于自作多情了。
他最开始说要包养祝昀景,纯粹只是赌气,以及迁怒。
因为迁怒到了祝昀景,所以很快就搞得他对祝昀景有点愧疚,这才使得之后两人的种种相处过程中,他都经常时不时产生心虚的情绪,一心虚就忍不住想要“补偿”一下祝昀景。
至于说要报覆祝昀景,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关祝昀景什么事
都不说他们三个之间,属于是杨昱暗恋祝昀景,祝昀景不认识杨昱了。哪怕是杨昱出轨祝昀景,祝昀景知三当三,那最大的问题也还是在杨昱身上,许炎最多会把祝昀景解约从自己公司扔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他不跳出来,许炎都不会特意去让这个人影响他的生活。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 “我每天忙得要死,就那么一点儿精力,我不拿来陪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我拿来找我讨厌的人做我讨厌的事我有病吗”
就像现在,他和二十四岁的祝昀景,待在房间里。
听着小祝说十七岁的祝昀景,隔着栅栏看见了二十二岁的许炎,一见钟情。
于是他顺着记忆回想当年,脑袋里关于郑丰郑覆彭俊杨昱的片段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深思,就被祝昀景的眼神吸引,下一秒,他已经把人压在了床上。
人的精力只有那么多,分给了a就没法分给b。
分给a或者b,不是可以凭借理智来决定的,因为理智清晰之前你已经做出了行动。
就像认识新朋友的时候,许炎只注意得到这位新夥伴有哪里能吸引到他,哪怕结识多年了也不会去主动探讨对方身上是否有自己不喜欢的特质。
坐在餐桌上,他也只看得到他想吃的那几道菜,饭都吃完了,碗都收起来了,你跟他说桌上有一道菜是他讨厌的,他会震惊,因为压根没看到。
臭屁又自恋的,仿佛永远长不大永远不懂人情世故的许炎,总是比理智更快一步的,就是“喜欢”。
还来不及去思考, “喜欢”两个大字就落在他面前,把他砸得只能看见自己喜欢的一切,其他通通无法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