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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难敌四手，尚长辰被他们压得动弹不得，于是破口大骂，他那张嘴向来毒辣，句句戳人心窝，匪徒被骂恼，打折他一条腿。楚千华也不知他是中了哪门子邪，一贯隐忍，偏在那日像着了魔般不依不饶，赔掉条腿亦没能堵住他的嘴。
土豆在神像旁边一直朝匪徒大叫，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尚长辰当看见土豆时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他开始求饶，哭的稀里哗啦，说只要放他走他愿意献出全部家当。
尚长辰长得美，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撩人心弦，即便男子见到也忍不住心生邪念，长达两个时辰的□□里尚长辰咬烂下唇硬是没吭一声，他以为他只要忍到最后就能赢，像从前一样。可他命不好，当匪徒抓起他凌乱的发髻将刀抵在他喉间时，尚长辰一双桃花眼变得暗淡无光，他朝土豆吹了声响哨，土豆嘤嘤两声扭头跑出破庙，其中一个匪徒以为尚长辰是打暗号让土豆回去搬救兵，于是立马追出去。
贺玉又给他暖手炉加了些银炭，轻轻拍走落在他袖口上的炭灰，继续听他道：“后来我在穆北面前故意吹起那声口哨，他听到时很震惊，抓着我胳膊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楚千华微微合着眼，声音时而轻时而沈，最后轻得若有若无：“闲暇时二人一起遛狗，他是在叫土豆回家。”
贺玉道：“难道至今你都没有告诉穆家公子实情？”
楚千华摇摇头：“起初不忍心，后来看他为找尚公子修仙续命便不敢说。”
贺玉不解：“兴许他早就不在乎这个人，穆公子心高气傲，说不定他只想知道尚公子为何弃婚，而你给他一个放下的理由，如此不更好吗？”
楚千华道：“从前他伤心可以选择自戕一了百了，而他如今修得正仙，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伤心了，连死都不能如愿。”
贺玉点点头，抱着他仿佛无物：“起风了，回房吧。”走到床边，贺玉低头一看发现他已经睡着，额头抵在贺玉胸前睡得很香，贺玉将他放在床上，弯腰掖被角时，只见他睫毛抖了抖，双唇微启，呓语道：“翡少爷，我知错了……”贺玉拿被子的手楞了片刻，直起身时又听他呓语，带着几分哀求：“再唤我一声好不好……”
贺玉站在床边看着他，良久，擡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珠，轻唤一声：“千华。”随即转身离开。
到走廊时，贺玉忽地听到头顶有人轻笑一声，擡头向上看，是个少年。那少年翘腿躺在房梁上，往嘴里一颗接一颗扔着花生米，向下睨的眼神带着轻蔑。贺玉见他眉心同样带着神印，不由心头一紧：“敢问小公子冒然闯入我家中是有什么要事？”
“你家？！”那少年嗤笑一声，声音随即冷下：“翡冷哥哥的家何时变成你这冒牌货的家。若不是因为楚千华被灵力反噬，忘记翡冷哥哥的模样，他怎会被你骗过去。我翡冷哥哥的样貌天下一绝，你以为换件红衣，学来几分神韵，就能成为翡冷哥哥吗？真真真是笑死我去。”
闻言贺玉面色铁青，忽地墙角又摇摇晃晃出来个人，穿着道袍，手里提着酒壶，鹤发童颜，他一出来就指着房梁上的少年喝斥：“翡予，为师都教你多少回，嘴下饶人，嘴下饶人，这都几百年了，怎么还改不掉臭嘴的毛病。”
那少年嗤一声，脸上不屑，但看向白发道士的眼神却带着敬意。
“小孩不懂事，冲撞公子你，莫怪啊。”白发道士大笑两声，随即自报身份：“我叫玄嘉，世人尊称我一声玄真人，是个不入流的道士，那上头是我不争气的徒弟，凡名叫翡予，百年前位列上仙，他的仙名你听不得，福浅之人无福消受。”
贺玉听够他们一唱一和，明里暗里对自己的讽刺，转头要走，那少年倏地跳到他身前，双手抱胸下巴微扬：“要不是我师父不让我插手凡间的事，我定然要扒掉你身上这层伪皮，让楚千华看个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玄嘉假惺惺劝阻：“翡予啊，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么说有损仙德。”
贺玉失去耐心，向前一步，直逼少年双眸：“你是仙，我是人，在你眼中我就如蝼蚁般徒手可捏，可你怎么还不动手，倘若你真心敬爱你的翡冷哥哥，现在就该杀了我这个冒牌货。”
翡予一楞，瞬间落入下风。忽地贺玉见这少年眼中升起怒意，与此同时天空瞬间乌云密布，贺玉坦然望着他，嘴角带着笑，似乎根本不在意生死。翡予恼羞成怒，杀心刚起就被玄嘉一掌拍醒：“三言两语就把你套进去，没出息的。”
翡予摸着被打得后脑勺，顿时醒悟面前这人是故意引他破戒：“卑鄙。”
贺玉轻笑道：“没办法，谁让我是凡人。”
玄嘉耍够了，慢慢撑直身体，醉醺醺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明，而在贺玉身前气急败坏的翡予，只见脸上的怒气一扫而光，脸上带着对世人的怜悯，成了真正的神。
贺玉怔在原地，想动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翡予掐指点中他眉心。
贺玉无法开口，只能干瞪着他。
翡予沈声对玄嘉道：“他体内没有觅长思残留的痕迹。”
玄嘉道：“我就说嘛，觅长思是我的东西，只有我最清楚这东西能不能让人转世，九泽就知道怪我，现在真相大白，看他还能说什么。”
翡予和玄嘉走时，贺玉还被钉在原地，接着那白发老道想起什么又折返盯着贺玉眼睛咂嘴道：“还别说，你刚刚阴阳怪气的口气还真有点像那小子。别急，半个时辰后定术就能自行解开。”
贺玉馀光扫到翡予立身屋顶，衣角翩翩，他没有开口，声音却直穿贺玉脑底。
“东施效颦。”
贺玉冻得四肢僵硬，半个时辰后定术解开，他狠狠往前一栽，撑着墙面艰难站起，抹掉额角的鲜血，一瘸一拐朝前。暗卫等在书房中，见他站不稳连忙伸手去扶，被贺玉一掌推开，他心中有股火，道不清说不明，他撕烂身上的红衣，又丢到火炉付之一炬。
暗卫担心看着他：“合达准备起兵，他问公子何时动手？”
阳光从窗缝进来投在贺玉脸上，他好像听到一声鸟叫，又仿佛是错觉，恍惚问暗卫：“已经入春吗？”
暗卫面露惊愕，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关心这个。
贺玉坐进椅子，手支着额头，疲惫开口：“我知道了。”
暗卫走后，贺玉在书房里一直待到深夜，接着他简单处理过额头的伤口，出门直奔南院。楚千华正靠着窗看书，贺玉走近他，手覆上他双眼，楚千华楞了楞，随即担忧道：“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贺玉没吭声，而是将唇覆上他的唇。
楚千华身体一僵。
贺玉在他耳边低声问：“他有对你这般吗？”
不待他回答，贺玉踢掉长靴搂着他滚到床上……
折腾一晚，楚千华直到中午才醒，贺玉侧躺着支起下巴看他，等他睁眼，在他眉心轻轻一碰，笑中带着几分玩味：“原以为你要睡到下午。”
楚千华双颊一下红了。
贺玉拨开挡住他眼睛的头发，柔声道：“帮我去太子府取包药，晚些我再接你回来，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楚千华点点头。
楚千华出门取药，贺玉学着他在门前晒太阳，看着眼前光秃秃的菜地不由得发笑，忽然头顶传来几声鸟叫，他擡头看去，发现一个很大的燕子窝。
看来是真入春了。
百九一连半月没有见到楚千华，于是提着糕点，径直闯到贺玉书房，冷声质问：“他在哪？”
贺玉翻着书懒洋洋回他：“不知道。”
百九变出一把冰剑指向贺玉，贺玉仍是摇头称不知道，见他剑锋已经逼向喉口，贺玉合上书轻描淡写一句：“我死不足惜，可那位金贵也活不了。”将百九气走。
贺玉算算时日，差不多该去接他。
太子府的下人将贺玉带到一间密室，穿过阴冷过道，下人打开石门，贺玉看到被锁链吊在半空的楚千华，他闭着眼，心口插着一把千年寒冰制成的匕首，生死不明。
那下人瞧贺玉脸色不太好，一边上前开锁，一边道：“公子放心，太子爷答应留他一条性命必定不会食言。”
贺玉抱起他，手指放在鼻下，一息尚存，只是身体冰的吓人，贺玉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眼睛看向他心口的冰刃，不悦道：“既然已经取完血，怎么还留着刀？！”
那下人没好气道：“正因为有寒刃冻住伤口他才能活到现在，您要拔刀还是留着回去拔，总之太子爷只答应还你一个活人，至于离开太子府他是生是死就与太子府无关了。您可别忘了，当初是您亲口告诉太子爷只要服下此人的心口血就能长生不老，既求荣华，就别摆出这副身不由己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爷强逼你不成。”
贺玉顿时哑口无言，没错，人是他送来的，他又有什么资格问责。贺玉抱着他往外走，走到石门处停住，嗓音嘶哑问道：“他可说过什么？”
下人回道：“别的倒没有，就是一直喊冷，心口剜出一个洞，他只觉得冷，真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