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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穆北看向楚千华,眼底带着一丝担忧,嘴里的话却只让人听得出凌厉:“你认他?!”

此言一出,贺玉和旁人同时望向楚千华,连毫无反应的百九也忍不住侧目看着他,所有人都等他一个答案。

楚千华没理他们,而是转头朝贺玉微微一笑:“不必叫我公子,唤我千华。”

望着他漆黑眼底不掺半点虚假的情意,贺玉楞了楞,舌尖轻颤:“千华。”

“既已见过,告辞。”

穆北掉头走出房间,采音和曹娘怔在原地,见穆北走了,曹娘嘟囔道:“时辰到了,老身也该回去浇水,仙界的花草金贵的哟,少浇一次就得死。”说罢拉着欲言又止的采音离开,嘀咕一句:“别瞎操心,只要他认定,那我们就算道千遍万遍不是也没用。”

屋里仅剩百九一人。

贺玉拉起楚千华的手暖在胸前,眼睛盯着面无表情的百九,挑衅一笑:“百老板,难道你也怀疑千华认错了我?”

百九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这出戏贺玉赢得很痛快,所以当楚千华满眼愧疚向他表明不知道他们会当众让贺玉为难时,贺玉只是笑盈盈捧着他的手说:“无妨。”

翡冷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他和楚千华有怎样的过去?为何落到生死相隔的境地?自己到底是不是翡冷的转世?

贺玉不在乎。

楚千华在门前揉着奴阿发顶让他一路珍重,弯着腰垂着发,肌肤似雪,站在他身侧的贺玉有一瞬间惊艳,送走他们后,楚千华直起身扭头面向贺玉,二人对视片刻后,贺玉陪他一起回到南边小院,半路还抽空熬了碗姜汤喂他喝下。待楚千华躺下,贺玉准备走时,一条白皙的胳膊伸出被窝拉住他袖子。

贺玉闭了闭眼睛,接着脱下外衣躺在他身边。

与男人共寝还是头一次,贺玉身体略显僵硬,两条腿伸得笔直平躺在床,楚千华似乎感知到他的抵触,身体往里面挪了挪,给二人中间留出些许空隙。烛芯晃两下,贺玉尴尬握拳抵在唇边咳嗦一声,没话找话聊:“今日的炭烧得很旺。”

楚千华没吭声,贺玉疑惑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挂着两团绯红,不知是热还是羞,过了会儿,又见他从床里的祭台底下拿出一个糖罐,又从糖罐里拿出五颜六色的彩纸。贺玉皱起眉头,他曾见过他指尖无比珍视划过纸上的每一个字,当时眼中透出的温情令贺玉很不快。

楚千华随意拿起一张念出来,他读得很平淡,可贺玉却听出留下这些信纸的人,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

贺玉听了会儿,心中大为不屑,奈何楚千华看不懂他脸色,一直念到半夜三更,最后以一句“思卿思卿,吾妻千华”结束。

沈寂许久,忽地蜡烛噗哧一下熄灭,贺玉哑着声音问他:“你给我的凤凰枝有许多牙印,是他……曾经的我咬得吗?”

楚千华低声解释:“我本意是让你戒掉磨牙。”

贺玉轻笑一声:“可我还是磨牙,即便转世也戒不掉。”

楚千华道:“从前我听着你磨牙只觉得心神不宁,有一次我偶然听到旁人磨牙却毫无感觉,才知让我心神不宁的人是你,而非磨牙声。”

贺玉侧过身将他揽进怀里低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睡不着别怪我。”

怀里的人轻颤一下,接着将头埋进贺玉臂弯。可惜灯灭了,否则贺玉还真想低头瞧瞧他此刻娇羞的模样,壁缝的火炭烘得房内很暖和,贺玉热得忍不住掀开被角透风,可楚千华的身子依然冰冷,好似怎么也暖不透。

贺玉不由自主将他抱得更紧,思索片刻又将掀开的被角盖回去,担心风吹着他。

半睡半醒间,贺玉闭着眼问他:“如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我不是翡冷,你会如何?”

许久没听到回应,贺玉以为他睡了,于是打消念头刚准备入睡时,似窗外雪花落地的清冷声响起:“找他。”

闻言,贺玉嘴角弯了弯。

翡家在潇湘地产和铺子,翡户悉数交还贺玉。贺玉不懂经商,请了两个账房打理,想来是很多钱,两个账房先生都忙不过来,捧着账本求贺玉又请了个账房,三人日赶夜赶,终于捋清翡家的庞大家业。

一切归于平静,贺玉每日按例查过账本就跑到楚千华所在的南院,晚上宿在他房里,偶尔说两句贫话逗得他满脸通红。贺玉先是上床给他暖被窝,他爱睡里侧,靠着祭台,等被窝暖得差不多,就招手让他上床,接着喂他喝姜汤,日覆一日,姜汤一日未断,可楚千华的身子依旧不见好转。

贺玉圈着他身子,眼睛投向床里侧的祭台:“我既然回来,灵牌怎么还留着,沾上晦气对你身体不好,不如烧了吧。”

楚千华面露犹豫,贺玉继续哄他:“那灵牌可没法给你暖身子,我就在你身边,你该念着我而不是那件死物。”

楚千华轻叹一声,问:“总归都是你,留或不留随你。”

得到他应允,贺玉当晚就把祭台和那破木头劈了一并送去柴房。楚千华提过两次门匾的事,贺玉依着他将翡家门匾重新挂上门头,又换上一身红衣,立身檐下朝他翩翩一笑,箭袖红衣,齿如含贝,楚千华看得双眼微微发红。

楚千华心情好时也提起从前那些往事,贺玉一边品着茶一边听他说,比如那日见过的紫衣男子穆北,他祖上历代为官,权势滔天,还有个哥哥文武双全,相貌亦是绝佳。他同他哥哥都因为心爱之人,一个前程尽废,一个无家可归。

穆北的心上人名叫尚长辰,长得比女子还漂亮,很爱笑,一边视穆北为仇敌,一边又能柔情似水地求他垂怜,明面一往情深,背后却不折手段利用他,最后逼得穆北自戕,可穆北命大没死成,被尚长辰得知后装病将他骗来,不惜以死相逼将他留在身边,买了间小院,恩恩爱爱过了许多年。

贺玉望着掉下枝头的残雪,问道:“然后呢?”

这本该是最好的结局,可见楚千华眉头紧拢显然还有下文。

楚千华继续道:“后来他们决定成亲那日,尚长辰不见了。”

贺玉道:“疯子?”

常人寻仇谁会花费数年时间就为让对方丢脸。

楚千华摇摇头,缩在摇椅里像是乏了,贺玉伸手探了探他怀里的暖炉,有些凉,看他还不想进房,就起身给他换了新的暖炉放到他手里。

楚千华合上眼道:“他回不来。”

贺玉一楞,片刻回神才知他指得是尚长辰。

贺玉抿了口茶水,猜到什么,但没有说破,而是耐心等楚千华开口。

多年前楚千华在小宁身边看到土豆,又听她说土豆是她在死人堆里捡来的,楚千华向周柳问来死人堆的位置。从池州回来那天楚千华先只身前往深山,找到一个巨大的尸坑,上面的腐尸盖住底下的白骨,数不胜数,臭气熏天,被扔到这里的人一般都是横死,被砍得面目全非无人认领。

楚千华心存一丝侥幸,安慰自己或许土豆的死只是偶然,他甚至宁愿尚长辰是真的报覆穆北而逃婚然后心狠手辣杀了土豆,也不愿意承认尚长辰的死。

他借用灵器在尸坑里寻找尚长辰的溯轮,无数片段一股脑全部钻进楚千华脑子里,或喜或悲,楚千华强忍住脑袋里撕裂般的疼痛,仔细寻看,查看许久也没看到关于尚长辰的片刻记忆,楚千华刚松口气,忽地一段记忆刺入脑海。

这段记忆并非来自尚长辰,而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

这个匪徒装作盲人撞到尚长辰背面,尚长辰握着一沓喜帖回头,看到对方是个瞎子,桃花眼眯了一下,自认倒霉准备离开时,那匪徒忽地开口喊住他:“小的不是故意冲撞大人,还请大人莫怪。”

“我今日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赶紧走吧。”说罢尚长辰哼着小曲走了几步,他穿着一身金丝绣成的衣裳,还戴着金冠招摇过市,怪不得被贼人盯上。

那匪徒追上去,嬉皮笑脸夸道:“小的虽然看不见,却在公子身上感觉到一股冲天的祥瑞,公子最近可是有什么大喜事?”

尚长辰开心地扬了扬手中的喜帖:“我要成亲了。”

“恭喜恭喜。”匪徒奉承道:“那小的祝公子恩爱长久白头到老。”

尚长辰塞给他一张喜帖:“凭你这句话,下月初七记得去东边的尚家喝喜酒,我的喜酒。”

匪徒声称一定会去,接着便向尚长辰问路,尚长辰告诉他之后,他又借眼睛不便求尚长辰带他过去。

尚长辰犹豫了一下,接着搀起他胳膊,自嘲道:“我这人平生从未做过好事,你既祝我圆满,我便送你一程。”

“有劳。”

土豆缠在尚长辰脚下不让他走,朝匪徒凶狠叫唤,应是闻到此人身上的血腥味,可尚长辰并未将土豆的警告当回事,以为它是饿了,不耐烦说了句:“别吵,晚上给你加个大鸡腿。”

匪徒将尚长辰领到荒无人烟的破庙里后,原形毕露,藏在庙里的几个同夥冲出来将尚长辰洗劫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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