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洪峰已过,各堤也都腾出来了功夫,朱棣三人骑着马来到永安堤,第一时间冲进了“周王行营”。
但却只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帐篷。
里面只有一个小黄门,诚惶诚恐的将朱橚的命令和盘托出。
朱棣几人不敢耽搁,当即便冲进了堤坝之上。
见到的却是,跪倒在地,等着朱元璋降旨的二虎。
看着眼眶通红的一众锦衣卫,朱棣三人顷刻之间便明白了什么。
朱棣声音有些颤抖的看着二虎,咬着牙说道:“你跪着做什么?”
“本王问你跪着做什么?”
“本王的五弟呢?”
“你给本王站起来!”
朱棣死死的抓住了二虎的衣领,目眦欲裂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二虎。
二虎看着朱棣通禀道:“禀燕王殿下,方才永安堤决口,周王殿下亲驾马车,率七人以身堵口......”
朱棣看着永安堤上,被洪水撕出来的那道骇人的口子,登时便明白了一切,登时便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嘴里喃喃道:“老五......老五......”
在一旁的秦王朱樉,更是直接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架在了二虎的脖子上,厉声呵斥道:“父皇让你来陪着老五,不就是让你保护他的吗?”
“你现在告诉我们本王五弟殉堤了?”
“你混蛋!”
二虎不置一词,也不为自己做丝毫的辩解。
比起朱元璋的命令,二虎更多的是自责。
自从军以来,二虎便跟在朱元璋的身边,更是亲眼看着朱橚一点点长大的。
虽为大明臣公,但是二虎跟朱橚这个几个,年纪较小的亲王的感情,已然接近叔侄。
更让二虎自责的是,自己没有能为大明的百姓保住一位贤王。
现在的二虎,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也就只有以死谢罪了。
朱樉、朱棡还在厉声质问着二虎,但是朱棣却猛地回过神来。
“二哥三哥!这才不到一个时辰,老五还有救啊!”
朱棣的话,像是一道炸雷点醒了朱樉跟朱棡两人。
若是因为他们在此地浪费时间,而误了朱橚性命,那他们还有什么脸去见马皇后,还有什么脸去见朱元璋!
“二哥,你去找宋国公调兵,三哥你去附近州县,把所有能腾出来的人手,全都调来,这里交给吧!”
朱樉跟朱棡两人不敢有分毫的犹豫,旋即便爬上了各自的战马,径直朝着北面狂奔而去。
凤阳府。
自大明开国以来,江北数县,直接被朱元璋给划入了凤阳府。
因此自金陵过江之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然是凤阳府境。
彼时凤阳南接金陵繁盛,东靠运河,又是天子乡邻,不必缴赋纳税,自是繁华不必多说。
随着泄洪旨意一下,原本安逸了数年之久的凤阳,仿佛一夜之间,便回到了元末时候,各家百姓,举家逃难的时候。
说心里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冯胜此次返回凤阳,便是要帮着凤阳的乡亲们撤离的。
“皇帝老儿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啊!”
“他没当皇帝的时候往淮西泄洪,他当了皇帝还往淮西泄洪,那他这皇帝不就白当了吗?”
“当年大帅起兵之时,我等毁家纾难,难道就是为了现如今,还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逃难吗?”
就在这个时候,朱樉面色凝重的骑着马,来到了冯胜的面前。
当见到朱樉的那一刹那,冯胜整个人身形一晃。
虽然不知道朱樉具体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来凤阳,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朱樉看着冯胜咬着牙低头说道:“冯叔叔,老五,老五他......殉堤了。”
原本嘈杂的百姓,顷刻之间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骑在马上的朱樉,眼神之中尽是不敢置信。
秦王殿下的五弟,那不就是大明的周王吗?
当年朱橚出生之时,朱元璋便替朱橚跟冯家定下了娃娃亲。
故而冯胜也是朱橚的岳丈,听到朱樉的话,冯胜身形一晃,险些从战马上跌落。
冯胜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死死的盯着朱樉问道:“殿下,来,来找臣,是为了......?”
“调兵。”
“如能救人则救人,如不能就.....带老五回家。”
良久之后,冯胜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好,这娃子,是好孩子。”
“你们朱家的种,没给你们老子丢人!”
说罢,冯胜看着身后亲兵高声道:“来人,传我将令,点三千轻骑,随秦王殿下去!”
“诺!”
江北,六合县县衙内
江北一带除了要防堤决口之外,还要负责疏散百姓,因此各县之中,都留了相当一部分的机动力量。
六合县令,原本正在筹划着,疏散百姓的事宜。
一名衙役喘着粗气跑了进来,看着知县叹息道:“大人,堤上来了信儿,要调兵......”
调兵不是一件小事,纵然是五军都督府,调兵也是要先去兵部,取兵符才可调动的。
知县显然担不起这个风险。
知县的眉头一皱,头也没抬的继续看着地图问道:“可有兵符?”
“没,没有。”
“这不是让我难办吗......”
还没等知县抬头,便感觉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知县正要发作,刚抬起头,便看到了面前身穿四爪蟒袍的晋王朱棡。
“难办?难办就别办了。”
知县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堤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堂堂的亲王出来调兵啊!
此时的朱棡早就已经顾不上,跟这帮人讲理了。
朱橚是马皇后的最后一个子嗣,也是他们兄弟五人之中最小的一个,是他们四个人从小带大的!
那是同母胞弟!
江北六合、乌江、来安三县,几乎被朱棡给砸了一个遍。
而后朱棡分毫不敢耽搁的,便带着硬抢来的这将近一千五百人,匆匆赶往了永安堤上。
虽然此时江面上交通尚未恢复,但是朱元璋仍旧远远的望见,在永安堤周围,已然开始有人下江,向下游拉网了。
自永安堤向下搜寻。
朱元璋的心里不由得有了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鸽子倏然自江北越江而来。
片刻之后,毛骧神情严肃的走进了行营之中。
看着毛骧的表情,朱元璋便知道,永安堤上定然是出了大事,偌大的行营之中顷刻之间便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毛骧手中的纸条。
朱元璋双眸圆睁的盯着毛骧问道:“可是永安堤决口了?”
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
朱橚在四大嫡王之中年纪最幼,朱元璋也对其最为偏爱。
洪武三年之时,朱元璋更是直接给朱啸封了吴王!
后来朱元璋意识到,自己登基之前便是吴王,此王号不宜封赏,且吴地乃天下财赋之源,这才将朱橚改封了周王。
朱元璋对朱橚的宠溺可见一斑。
听到朱元璋的问题,在一旁的毛骧低着头说道:“方才永安堤出现决口,周王殿下身先士卒,驾车堵口,永安堤固若金汤,然殿下下落不明......”
朱元璋声嘶力竭的,拍着面前的书案,咆哮道:“他以为他是谁啊!”
“李先生!调兵!调兵!传旨水师!”
“一定要把咱家老五给救回来!”
说罢,朱元璋便大步流星的朝着行营外面走去。
在山下的码头里,朱元璋早就藏下了一条快船,以备不时之需,朱元璋万万没想到,到最后,这条船终究还是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