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朱元璋回过神来,远处便有一个,年纪与朱元璋年纪相仿的老人,朝着朱元璋走了过来。
“老哥哥,咱们这把老骨头帮不上后生们什么忙,还是往后让让吧。”
朱元璋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那后生便径直朝着江畔走了过去。
看着朱元璋失魂落魄的样子,那老人长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淡然。
“老哥哥,你家娃子,也是那六个娃子里面的一个吧?”
朱元璋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那老人问道:“你家娃子也......?”
“他们一共六个人,算上周王殿下,七个。”
“他们七个都是好样的。”
朱元璋震惊的看着老人,方才这老人还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
看着朱元璋的表情,老人旋即便明白了朱元璋想问什么,而后才苦笑道“哪个当爹的不疼自己娃子。”
“但这堤,是咱娃子拿命护住的。”
“咱娃子护住这堤,不是为了拿别人家娃子的命换咱家娃子的命的。”
“咱怕咱一着急,万一误了这些后生们的性命。”
“冲口之前,周王殿下说了,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英雄了!”
“这是娃子们拿命护住的东西,咱们当爹的,绝对不能拖娃娃们后腿啊.....”
朱元璋背影之中透露着几分凄凉,良久之后,朱元璋才看着远处的永安堤喃喃道:“咱不想要这啥狗屁英雄,咱就想要咱的儿子回家。”
鸡鸣山之上。
栾彬端着几根油条,一碗稀粥,轻轻的敲了两下任以虚的房门。
以往的时候,任以虚的作息都是极为规律的,怎么今天这么长时间了,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的栾彬,兀自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看着远处空空如也的床榻,栾彬猛地意识到——出大事了!
今天一大清早,栾彬便在院子里,忙活着劈柴之类的一些杂活,压根就没见过任以虚出来。
现在任以虚不在房间里,只能说明了任以虚丢了!
这鸡鸣山之上,而且还刚遭了大雨。
任以虚的眼睛看不见,若是一个不小心失足落下悬崖,那自己可就成了历史的千古罪人了!
想到这里的栾彬,也顾不得什么朱元璋之前对自己的叮嘱了,一个箭步便窜出了小院。
在小院之外,锦衣卫身穿蓑衣,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包子,盯着远处的小院。
骤然之间,一个人影突然从院子门口冲了出来。
在场的锦衣卫大脑登时便“嗡”的一声炸响。
朱元璋让他围住了小院,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去。
朱标跟四个亲王,又吩咐他们,不让他怠慢院子中人。
这院子要是好好的,锦衣卫这差事,当着没毛病。
但是这院子里的人,要是往外闯,这俩命令,可就相矛盾了啊!
周围的锦衣卫无不脸色煞白。
更有一个胆子小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不是栾彬,栾大人吗?
锦衣卫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料远处的栾彬四下张望了一下,便径直朝着锦衣卫跑了过来。
“栾,栾大人......?”
锦衣卫这才堪堪的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栾彬问道:“这,这小院里关的是......您?”
栾彬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当然不是了!”
听到这里,锦衣卫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小院里的人没事就行。
只不过栾彬接下来的话,彻底的撕碎了锦衣卫的幻想。
“我出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小院里有人出来,小院的人不见了!”
锦衣卫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厉声质问道:“人,人不见了?”
那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啊!
这要是让朱元璋知道了,不得把自己给吊树上滋滋放血啊!
栾彬一本经的继续说道:“不仅仅是不见了,而且先生双目失明,这几天下了这么大的雨,山路泥泞,若是脚下一滑伤到了......”
这句话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锦衣卫的脑门上。
这咋还能两边都给得罪了呢?
朱标可是说了,这小院的主人要是伤了,就有自己等人没有好果子吃啊!
锦衣卫“嗷”的一声便嚎了出来咆哮道:“昨天晚上是谁当值?”
“你们这是要把毛指挥使全家往绝路上逼啊!”
“毛指挥使昨天离开的时候就说了,他要是出事,咱们都跑不掉!”
“快快去通知毛指挥使!”
至于怎么从数千锦衣卫的注视下,离开的鸡鸣山,任以虚也不是特别的清楚。
毕竟任以虚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清楚远处的那个光点。
任以虚甚至都不知道,小院的外面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整整一夜时间,任以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
只是任以虚能够感觉到,自己距离远处的那个光点愈来愈近了。
随着任以虚脚步的靠近,那个光点逐渐的变成了一个人形。
不过任以虚能够明显的察觉到,自己似乎在一条河的河边。
而此时的江面附近的人,也逐渐的从搜救变成了打捞。
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如果这七个人没有被水卷上岸,到现在断无生还之理。
而被水冲走的朱橚,此时已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朱橚见到了任以虚说的电。
这天下也不只有蒸汽可以驱动机器,朱橚看到了电机、内燃机,甚至还有无帆自行的大船。
这些东西虽然在任以虚的课上,全都听任以虚讲过。
但是朱橚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如果真的应用起来,竟然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若是大明有这样的机器,天下百姓定然不会像今天这样还用担心衣食,淮西的百姓也不用在受洪涝之苦。
就在朱橚还在观摩眼前的这些东西时,在自己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任以虚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在叫自己醒来。
待朱橚回过神来时,眼前的东西已然彻底的烟消云散。
朱橚的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
最要紧的道洪峰在金陵奔涌而过,当长江的水位降低之时,长江两岸的百姓脸上却没有分毫的喜色。
因为那七个人,至今一个都没有找到!在长江的两岸,已然聚集了近十万之众,纵使江阔水深,起码也应该找到一个吧!
昨天夜里,连水师的船都回来了。
几十条朦曈在江面上整整捞了一宿,什么都没有捞到。
在帅船上的朱元璋,望着面前的百姓,心中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一旁的李善长吩咐道:“李先生,派人回宫报丧吧......”
李善长的身子一震,朱棣当地站了出来看着朱元璋说道:“爹,您就让儿臣在带水师捞一日。”
“一定能找到五弟的。”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不必了,自有定数,此番水灾之后,朝廷还有大事要处理,不能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人力了。”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暂且不说,仅仅凭借着几处堤坝,朝廷不过就是勉强顶住了这一次洪灾罢了。
淮西各郡为泄洪之地,洪水被泄进淮西之后,也冲毁了不少的房屋。
而且再过些时日,便是秋粮收割之时,若是误了农时,就是泼天的大事了。
朱元璋的眼睛微微闭合了下来,于心不忍的说道:“鸣金吧,让乡亲们都回去,让水师的官兵在这里捞便是了。”
“老四,你去告诉你大哥,让你大哥,去替咱谢谢淮西的乡亲们,就说咱朱重八,谢过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