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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朝廷六部之中,有三位尚书是萧洛父亲的昔日好友,所以朝堂的局势还能稳得住。

不过,有些御史总对萧卬指点再三,说他的旨意不妥。

一次两次,萧卬姑且忍耐了下去,但是那些御史愈发嚣张,连萧洛也不放过,对她的后宅之事加以评论,仿佛萧家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天下就要大乱了。

萧洛刚进御书房,脚边就砸下来一份奏章,走近一看,萧卬正负手,气冲冲地来往行走。

她瞥到奏折上的字,看了署名,心下知道是那些人,也猜到他们会说什么。

“如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边关没有战乱,御史纳谏本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同他们计较什么。”

萧洛心气比萧卬平和多了。

闻言,萧卬侧头斜了她一眼,“皇姐可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萧洛一点都不想知道,无非就是她养面首,或是劝她找个驸马之类的。

萧卬拧眉,“他们说你强迫有妇之夫。”说完,他用力甩了下袖子,重又坐回到椅上。

萧洛懒懒地掀起眼皮,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蒋彻和当年那个一起卖折扇的女子在一起了,那女子还育有一子。

那都察院里就有蒋彻的同科考生,难免会有人替他打抱不平,借此机会,狠狠批评她的行为作风。

“天下的男子任你挑选,你又何必去与那一个旧人计较?”萧卬的声音还带着被御史针对的怒气,声调提高。

“当然,朕也不是有意要怪你,只是那群人欺人太甚。”他虽然当了皇帝,但因为年纪太轻,没有多少人信服他。

个个都不尊重他,个个又都想指导他。

除了初入京城时,萧洛有些无措,但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将百官审视的目光放在心上,要是和这群人计较,她不知道要生多久的气。

看着正在气头上的萧卬,萧洛虽心里想着“至于吗”,但还是安抚他。

“你现在贵为天子,凡事都要喜怒不形于色。他们想要上书就让他们上书,你也别放在心上,批个‘朕知道了’,任他们呈上来多少奏章,都如是批,不理他们便是。”

其实萧洛这样何尝不是说教,萧卬捏紧了拳头。

敢来教训他?那他倒想看看这些想骑在他头上的人,他们自己能有多清白。

萧洛回府后,蒋彻已在庭下徘徊。

“稀奇啊,今天怎么想着等着我回来?”

蒋彻颔首请安后,单刀直入,“再过些日子就到了桃花汛,汛期前加固南方各河口的河堤一事,还请长公主向陛下禀明。”

笑着脸顿时冷了下去,萧洛扁嘴,原来是公事。也对,他和她之间还能有什么好讲的。

蒋彻自从搬进公主府后,原来送往通政司奏章的马车,通通送到了这。这样一来,各地运往京城的奏章就会先到她这,这也正合她的意。

萧洛点点头,“知道了。”想到她在皇宫中看到的奏章,她经过蒋彻身边,侧头说:“你的那些友人都在替你叫屈呢。”

蒋彻看了萧洛一眼,她面上云淡风轻,他越来越难看懂她。

“我早就说过了,将你的相好和孩子都接过来,一起住着,我府宅大的很,容得下你一家子。”

蒋彻唇角扯出弧度,“长公主的心胸真是海纳百川。”

萧洛回寝房后,侍从安排沐浴,她进了浴池后,闭目休息。

进京城以来,她往来于府里与宫中,府里有专门值房,用以处理一部分地方送来京城的奏折,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欺上瞒下。

想着想着,萧洛在浴池中睡着,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身体一轻,她随手一抓,紧紧捏着一团衣物,口中呓语,“思谦,思谦你在哪……”

蒋彻为她盖好被褥,他看着她熟睡的侧眼,眼睑下一片阴翳,看起来很累。他理了理她额头的发丝,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她就像盖在他头上的一片云。

……

萧卬还是对那些纳谏的人下手了,他们背后有官场老人撑腰,所以萧卬决定敲山震虎,派人搜集了那些人的负面,按照律例,一一责罚。

果然,这一举让其他还想要上书的官员哑然。

萧洛将那份请求拨款修河堤的奏折递给萧卬,萧卬又陷入沈思。

与国库相关的事,得让信得过的人去办才行。

“皇姐,你觉得蒋彻这人如何?”

此言一出,萧洛已清楚他心中人选,回家后,她跟蒋彻说了此事。蒋彻欣然答应,倒是她犹豫了起来。

地方事务千头万绪,京官下派死于无常的并不少,更何况修河堤要拨上一大笔款项,萧洛了解蒋彻,他为人刚正,不愿与人同流合污。

但眼下鲜少有人值得相信,萧洛也只能让蒋彻去办。

临行前,他们再度共枕而眠,薄汗淋漓后,萧洛枕着手腕,背对着他,沈默许久后,蒋彻先开口。

“你是把你信任的人都变为了你的裙下臣吗?”

萧洛深深叹息,不作回应,只说:“这趟事务办好后,我许你高官厚禄,你往后不用再困在我这儿,和你的家人团聚吧。”

蒋彻笑了一声,有些自嘲,“那穆渊呢,他在沿海军队里做同知,他的结局就是回来同你成亲么?”

成亲?萧洛好像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但从来没放在心上,每日处理政务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她只觉得成亲这事对她来说很遥远,反而偶尔招男子来侍寝,是平日里的一点消遣。

“你真的那么专情他?他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听话,顺你心意?”蒋彻声音一沈,低声喃喃自语,“到底为什么。”

萧洛侧头看他,笑了笑,“你不用替我操心,这一趟南下,才是你要多心的时候,我已经修书给了穆渊,你有什么困难,他可以助你。”

蒋彻倚靠在床头,视线垂下,静静凝望着萧洛,还想再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蒋彻一夜未眠,翌日天未亮,他穿戴后,看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萧洛,很快就出了门,启程南下。

整修河堤的工程很快推进,蒋彻整日奔赴在河口和衙门两地,和工人,商人打交道。工程开始时很困难,工人参差不齐,且身体素质较差,汛期将近,蒋彻急于推进项目,也放下昔日的成见,去找了穆渊。

穆渊接到消息后,带着军队里的士兵,欣然前来帮忙。

在连日相处中,穆渊能看出蒋彻异于常人的执着与能力,他也从萧洛那知道,蒋彻有妻小的事。

但有一件事,是萧洛不知道的,而他清楚。

穆渊比萧洛一家进京的时间还要早,京城才子云集,他很快就发现了昔日在江南有一面之缘的蒋彻。

这日,两人在河边的棚下休息,穆渊将茶递给蒋彻,随口问:“你怎么没跟萧洛说那件事?”

蒋彻侧头,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穆渊继续说:“以前卖扇子的那丫头,她遇人不淑,嫁的人是个赌鬼,败坏了家产,又遭债主索命,她怀着孕无处可去,就向你求助。”

“这些,你怎么没向萧洛解释清楚。”穆渊也是好奇才问的,要是蒋彻和萧洛之间只是上下级的关系,他有必要说清楚这件事。

蒋彻唇线抿直,望着湍急的水流,他摇了摇头,“她不会在乎的。”

“你不向她说明,你又怎知道她的反应呢?”穆渊笑道,他拍了拍衣摆沾上的灰,“你对于同僚很坦诚,对于在意的人反倒掩藏。”

蒋彻语塞,低下了头。

“有些事你不坦白,那可就是一辈子没机会了,你又怎么知道她何尝不是饱受煎熬呢?”

蒋彻不解为什么穆渊要同他讲这些,有些事他也想不通。“可是她很看重你。”

“我其实很羡慕她的行事,不在意旁人眼光,我同她是知根知底的知己。”穆渊拍了拍蒋彻的肩膀,“你走后,她还特地向我讨要你当初画的那些扇子呢,就在她书房里,也不知你发现没有。”

他站起了身,向河边走去。

穆渊的话一直盘旋在蒋彻脑中,一连几天,蒋彻都有些心不在焉。正好工程接近尾声,蒋彻要回京述职。他从宫中出来后,便直奔萧洛府邸。

书房中,萧洛收到了来自南边的急递,看到内容后,整个人摇摇欲坠,重重跌进了椅子里。

蒋彻步履如飞,进门后就看见萧洛一脸落败的模样,她眉间蹙起,眼泪悬在眼眶,几欲落下。

蒋彻到她身边时,她几乎是一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借他的力撑着站了起来。

几月不见,萧洛似乎丰腴了些,脸颊添了些肉,没有以往的锐气,看着更柔和,也更脆弱。

“我有事想对你……”蒋彻话没说完,萧洛就打断他,眼中泪滚落掉地。

“你为什么会突然回京?”她通红着眼质问,语气带着责怪。

蒋彻皱眉,一封信重重砸向他胸口,虽然纸很轻,但是那扔过来的力道很重,纸张几乎碎了。

他很快接过,迅速扫视了一眼,看到了几个字,穆渊因冲突去世了。

他回京十分匆忙,是穆渊在做河堤工程的收尾工作,本地的工人和士兵发生了争斗,伤及了前来解决矛盾的穆渊。

“我是让你去主办事务,为什么死的会是穆渊?”萧洛因生气,胸口起伏很大,回过神时觉得这信的内容不真实,像是假的,穆渊怎么会这样死了。

蒋彻离府后,他耳中回响着萧洛那句“他是替你去死的”,像是千万根针,接连扎在他心中。

后来,他请求调离京城,在西南任职,一走就是三年。虽然他走得很远,但京城的风也总能吹到这小地方。

衙门里,从京城回来的人向身边人说闲话,说长公主没嫁人却身怀六甲,为了掩人耳目,回江南老家生子。

小吏们津津乐道着皇家轶事,蒋彻游走的笔停下,墨水从笔尖溢出,在纸上扩散成一团。

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城内,蒋彻最常做的,就是去河边码头,看着来往经过的船只,终于几年后的一天,他向衙门告假,乘船顺流东去。

衡王府与十多年前的模样,几乎别无二致,北门前的一颗石榴树,此时开满了红色簇成一团的小花。

管事以为他是外乡来找营生做的,府上的账房前些日子又因私事回老家,便带他进府。

蒋彻在府内这几天,在账房内按管事的要求理账,时而听下人们闲谈,说府上有两子,老大是亲生的,而老二则是领养,生活待遇一个天一个地,其中差别叫人唏嘘。

府中的人也得随着长公主的偏爱,去巴结萧璟,忽视萧奕,鲜少有下人去主动关心这个没人管的小孩。

这年萧奕六岁,他一脚踢走池边的石子,坐在石阶边对着涟漪泛起的池塘发呆。他自认人起,便无人照料,养成了冷冰冰的性子,大家都以为他不会说话。

蒋彻一眼就望见了这蹲在池边的一小团,池塘里的倒影逐渐多了一个大人,萧奕回头仰视。

看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人,静静地看着自己,萧奕难得讲话,问:“你是谁?”

童声稚嫩,蒋彻的心像是被抓了一下,冥冥之中,眼前的小孩像是有股魔力,吸引着他过来。

尤其是他眼皮上的一颗小痣,他也有。

这一幕,被照看萧奕起居的下人看见,迅速禀报给了萧洛,说是有可疑男子想要对萧奕不利。

众人围绕着蒋彻,将他带到萧洛面前,萧洛见来人后,眼中震颤。

这么多年不见,她还以为他早死了。

得知蒋彻私自带着萧奕离开后,萧洛恨不得在一开始见到蒋彻时就杀了他。但转眼过去多年,当年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

傍晚,一如以前在府中,她趁萧奕入睡后看他。萧洛看着这个已长大成人的儿子,那句“你怪我吗”迟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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