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传闻
夕阳斜照，红云漫天。进城的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希瑞尔也戴上了兜帽，遮住了他标志性的尖耳。
没有翅膀的精灵终究是罕见，混血的光系半精灵，走在哪里都是惹人眼的，希瑞尔虽然并不以此为耻，却也不想成为那些异样目光的焦点。
所以他行走在外很少显露面容。
像这样穿着斗篷或长袍的打扮，一路上并不少见。
那些穿梭在各个城镇之间的商旅丶佣兵们许多都是这样的装扮，用于防晒或遮挡风雨，只是希瑞尔二人身上的衣袍要精致讲究许多。
埃文显然很不习惯人多的地方，他紧紧攥着希瑞尔的衣角，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半步也不敢离远。
好在周围的行人都自发的与他们拉开了些许距离，他们不必挤在人堆里。
从卢迪瑟那里顺来的衣袍上有明显的魔法纹路，这彰显了他们法师的身份，加上金发的半精灵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优雅矜贵，将他们与寻常路人截然区分开来，连进城的守卫都没敢让他们摘下兜帽，像其他人一样检查。
进城后，希瑞尔带着埃文找了个他还算顺眼的旅馆，爽快地付了房费，还要了些餐食。
他们没有行李，便直接在大厅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等着上菜。
旁边的桌子坐着几个穿着法师袍的自由法师，正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聊。
“最近光辉圣殿的人动静很大啊，感觉咱们走到哪都有他们的人，平时神神秘秘的，现在怎么全都跑出来了。”
“听说是内部出了叛徒，正在做大清扫。”
“哈，还叛徒，就有人野心大想争权呗，光辉圣殿现在也成了名利场，内部斗得鸡飞狗跳，听说还牵扯上了某些国家的皇室。”
“有小道消息说，他们的圣子前段时间遭了叛徒暗算，至今昏迷不醒，算是个导火索。”
“那位圣子也是怪神秘的，不知道什么来头。往年他们的圣子都会被拿出来大肆宣传，画像和光辉事迹传得大街小巷都是，就是为了吸引信徒积蓄信仰，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拿出来宣传了，只闻事迹不见人。”
“谁知道呢，我一直觉得光辉圣殿选圣子是看脸，要不然怎么他们的每一任圣子都长那么好看。可能这一任的圣子脸长得没那么好看吧。”
“不过他们选出来的圣子也确实很强，很多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圣术级，听说这一任的圣子还是光明圣体，百分百的光元素亲和力啊，真让人嫉妒。”
“切，天赋再强，这些年也没见他们培养出一位贤者。”
“贤者哪里是能培养出来的！那都是些绝世的魔法天才，有天赋有机遇有悟性，还得有让法则认可的人品，集天时地利人和才行，能人为培养出来就出鬼了。”
“所以这大概就是圣殿鼓励他们的圣子在外游历的原因吧，一方面传播信仰，一方面多干点好事讨法则喜欢，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贤者呢。”
“不过放任他们的圣子殿下在外随便走也有坏处，这不就遭暗害了嘛。”
“哈哈，说的也是。不过咱们也就看看热闹，可别掺和进去。”
“光辉圣殿的水深得很，谁卷进去谁死。”
他们闲聊着八卦，埃文就在一旁悄悄竖着耳朵听。
他十多年没有接触过外界，对这些事颇感好奇。
希瑞尔在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开口：“你对他们口中的圣子感兴趣？”
“也，也没有……”埃文脸上一红，“我就是……有点好奇，光明圣体是什么？”
希瑞尔神色淡然地对他解释道：“是元素圣体的一种，光元素亲和力比较强的体质，修炼起来会比一般的光系法师轻松。”
埃文想了想：“像至纯之体一样？”
他还记得希瑞尔曾经说过他的体质。
希瑞尔哑然失笑：“怎么可能，至纯之体可比元素圣体厉害太多了。”
埃文一脸茫然，原来他之前的体质这么厉害吗……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他又问：“那光辉圣殿是什么地方？圣子又是什么人？”
“光辉圣殿啊……”希瑞尔想了想，说：“是个由光系法师建立的组织，清剿过很多魔物和为害一方的黑法师，救过很多人。”
“但那是以前。”
“现在里面掌权的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货色，喜欢打着正义的旗号到处瞎管闲事，在传播信仰的过程中顺便搞搞救济，象征性的砍几个魔物和黑法师，收割普通民众的好感，在民间威望很高，但魔法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当然，圣殿里面也有好人，但那些人基本都被排挤在权力边缘，日常被各种找麻烦，自顾不暇。”
“至于圣子……光辉圣殿在四域各地都有分殿，喜欢到处搜集有光系魔法天赋的孩子进行培养，这些孩子里面天赋最好丶相貌最佳的那个会被选作圣子，作为圣殿大祭司——也就是圣殿最高掌权者的继承人培养。”
“通常来说，他们的圣子都是这么选拔出来的，但这一任的圣子不是。”
希瑞尔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勾得埃文好奇得挠心挠肺才继续说：
“他们这一任的圣子，是他们的光明祭司顺手从路边捡的。”
“啊？”埃文楞了，满脸的问号，想了想，问道：“是因为那位圣子是光明圣体吗？”
希瑞尔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差不多吧。”
“光辉圣殿这几十年有了颓势，从小培养的孩子资质普遍不怎么样，加上在魔法界的名声越来越差劲，有前途的新生代法师不愿意搭理他们，导致逐渐招不到新鲜血液，于是那群人开始急了。”
“他们原本还自视甚高，不屑于主动邀人加入，现在是许下各种好处，想尽了各种办法招募新鲜血液。”
“好不容易，出门意外碰上一个几百年难得一见丶天赋实力都格外好的，觉得那人有成为新一代贤者的潜力，能给光辉圣殿再创声名，于是哭着喊着求那人去当他们的圣子，许下了一堆好处。”
“先是主动送上成堆的高阶灵药法器，再是发誓不会对他的行动设任何限制，只要答应当他们圣子，需要什么资源圣殿都可以双手奉上，只需要他在圣殿挂个名，说的天花乱坠，比唱的都好听。”
“那人当初也是年轻，没经历过太多人心险恶，觉得他们开的条件不错，就这么被忽悠去了。”
说着，希瑞尔笑了起来：“没想到啊，圣殿的水黑得很，他一去就被拖下了泥潭，惹了一身黑，还呛了几口脏水，被恶心得够呛。”
“光辉圣殿表面光鲜亮丽，实际内里已经烂透了。那些人大概也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上不了台面，那些明争暗斗都被封锁在圣殿内部，外界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把那倒霉圣子捡回去的是圣殿大祭司一派，也就是明面上的正统，一直压着试图上位的野心派打，而野心派自然不甘心被压制，疯狂反扑。”
“那倒霉圣子在斗争正激烈的关头被拖进了浑水，毫无防备，一去就成了野心派的眼中钉，就什么阴招险招全都往他身上招呼，害他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他不得不精心算计，步步为营，积攒自己的势力，费尽了力气才摆平那些明里暗里的攻击。”
“本以为那些人被打残了怎么也要偃旗息鼓，躲起来修生养息一段时间，结果没想到，这才消停了没多久，出门碰上个脑残和野心派联手，又遭了暗算。”
希瑞尔神色淡淡，像是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轻笑着评价道：
“能倒霉到这种程度的，也是百年难得一见了。”
埃文听得一楞一楞的，深感这位圣子殿下是真的挺倒霉的，接二连三遭受的都是无妄之灾。
这个时候，菜上来了，希瑞尔便顺理成章地止住了这个话题。
埃文看着桌上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新奇菜色，满脸好奇，也不再关注那些八卦，开始专心吃饭。
希瑞尔却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慢悠悠地吃着饭，一边思考着进城的这一路听到的信息，分析形势和接下来的计划。
但哪怕心不在焉，他用餐的姿态依旧是一派自然矜持的优雅，那是自幼养成的习惯，已经融入了骨髓，浑然天成，和寻常人大不一样。
埃文坐在他对面，吃了两口，便有点不好意思像平时一样吃东西，便悄悄学起了半精灵的用餐仪态，学他挺直脊背，学他用刀叉的样子，学他慢条斯理地切分食物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于是这顿饭吃了近半个小时才吃完。
希瑞尔被关的这一个月，大半的时间都处于空腹状态，饿了太久，吃下去任何食物都会让他的胃隐隐不适。他吃得很慢，也吃不下多少，但为了照顾某个小朋友，他点的菜花样挺多。
埃文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吃得很开心，很给面子地吃了个干净。
他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又瘦得厉害，也不怕吃多，希瑞尔便由着他随便吃。
等埃文吃完，才发现半精灵已经笑盈盈地看了他半天，忍不住有点脸上发烫。
他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但是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很饱了，却还是有一种没吃饱的感觉，好像还差了些什么……
“吃饱了没？没吃饱可以再点。”希瑞尔笑问。反正他们不差钱，总不能让跟着他的小朋友饿肚子。
埃文微红着脸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很饱了吃不下了。
“行，那咱们上楼。”
埃文跟在希瑞尔身后上了三楼，用钥匙开了房门，里面并排摆着两张单人床。
希瑞尔只要了一个双人间，以防某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晚上一个人住出什么状况。
这是一间靠街道的房间，埃文好奇地趴在窗边向外望去，红色的眼瞳倒映着灯火，亮晶晶的。
“你还真是对什么都好奇。”希瑞尔走到他身旁，交叉着双臂靠在窗边。
埃文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微红：“我以前没住过带窗户的房间。”
没住过带窗的房间？
希瑞尔挑眉。
啊……地堡的房间确实是没有窗户。
“那你慢慢看，我去叫热水。今晚总算能好好泡个澡了。”
“嗯。”
埃文此时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直到那个冒着热气的大浴桶被搬进来，希瑞尔开始叫他脱衣服。
埃文人都傻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说：“我……这是……”
“洗澡，怎么了？”希瑞尔奇怪的看向他，看到少年涨红的脸，笑了。
“你这是害羞了？没和人一起洗过澡？”希瑞尔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本来还没想着一定要两个人一起洗，一个人洗完，换桶水另一个人再洗也行。但此时看到埃文这副样子，他想逗人的念头顿时压都压不下去，笑着对埃文招了招手。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过来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