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察觉抬头，看向两人。
鱼十三看清她的面容之时，心口涌上一阵惊异的情绪，躲在云泽怀中，拉了拉他的衣领，“那是不是良落？”
真真是格外好看了。
容色平平，可苍白的脸上，那双涔凉的眸子里如宝石般绽放着沉静而睿智的光芒，只一眼，便惊为天人，震慑人心。
“嗯。”云泽轻轻应了一声，将她护在自己怀中，走上前去，“鬼女良落，叨扰了。”
良落未曾起身，静穆的坐在碧波潭边，手中抱着一把古色琵琶，不动声色的拨了一个音。
“太子殿下前来碧波谷所为何事？”
妙音在谷中回荡，只一个婉转音调，便能在人心口激荡起一阵余韵。
鱼十三估摸着，不知这鬼女良落，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有一些琐碎的事，想借碧波潭一用。”
良落轻轻抬眸，从云泽和鱼十三身上扫过，目光在云泽怀中那抹白色间多停了两眼，随即缓缓起身，步摇上垂下的银绦缕缕，在她的姿态更迭之间清浅摇晃。
“殿下随意。”良落转身，离开了碧波潭，缓缓走远了。
“好奇怪的人。”鱼十三被她盯得毛骨悚然，挠了挠云泽，“这碧波潭有什么用？”
见潭中弥漫起一阵温热的白雾，鱼十三恍然大悟，“你是想洗澡吗？我们村口也有这样一口泉水，四季冒着暖烘烘的水，村里好多人都……”
“安静点。”云泽打断了鱼十三，将她放下，从她身上揪下一根毛丢进碧波潭后，潭水中白雾忽而散去，浮出一道流转画面来，正是鱼十三今日离开断霞林后的景象。
“这是阴间的往生镜，凭借介质物能够看见一个人前后几世的全部景象。”云泽解释道。
原本这往生镜应当在黄泉之中，可这本是良落所有，良落离开后，也就带走了它，暂且置放于这碧波潭中。
此刻，碧波潭中，鱼十三正一步一跳的走在路上，不时扯一扯路边的花，不时又一个猛扎，钻入某仙侍的裙底，然后逃之夭夭。
云泽皱眉，低头瞪了鱼十三一眼，对她低等的恶作剧无奈至极，再回过头，鱼十三随地坐了下来，吐着口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又继续舔着爪子，把身上洗了个遍，才走到了缙云殿外。
圆滚滚的身形突然一顿，猫脸笑了笑，走去了缙云池畔。
看见鱼十三挖坑埋土的时候，云泽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下意识的，悄悄往一旁挪了几步，离得他远了。
而半响过后，那稚嫩的小童，竟然是凭空，从云间走了出来，靠近鱼十三身边。
鱼十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泽没有吭声，沉寂的看着，直到他推开门，那小童又骤然消失在眼前，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抹去了碧波潭中的一切。
“云水泉浑，五界秩序混乱，那小童是凡界误入而来的。”云泽闻到鱼十三身上的烟火味时，已经有所猜想，可眼下得知真相，还是忍不住心神一乱。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鱼十三瞪大了眸凝视云泽，不知道这究竟意识着什么。
“先回去。”
风羲已至，恐怕天帝早已经传召过他，眼下先赶去应付风羲，才是当务之急。
两人还未跨出碧波谷，便见一名女仙从一侧冲闯而来，面色枯黄，像是一朵面凋萎的百合，身上泛着淡淡的汗意。
两人停驻脚步，只见那女仙面上淌着泪水，眼底是悲哀之色，跪在了碧波潭前。
“鬼女，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碧波谷打扰你了，我求求你了，我只要一世，一世即可，我甘愿把我珍藏的明月珠交给你作为代价。”女仙说着，取下发间的银钗，钗中镶缀着的明珠缓缓浮出，悬浮在了半空，“我求求你了！”
嘶声长鸣，女仙眼中泣血，落在了潭边的青草间，一瞬萎谢。
鱼十三还想继续看下去，可云泽顺手一捞，将她带走了。
“她在做什么？”鱼十三好奇不已，满心都揣着疑惑的心思，“她好像和寻常的女仙不大一样。”
云泽未语，眼底只淡淡滑过一抹哀意。
“你可听说过，天人五衰？”
鱼十三中规中矩的点头，清澈的瞳孔微微放大，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问，放低了声音，“她要死了吗？”
“大概是吧。”云泽没有否认。
女仙曾经是王母坐下的仙侍，而后……他不知她去了何处，可正是因为她多番来到碧波谷，整个天界几乎都知道了她的事情。
她时日无多。
可她所求，即便是良落，也帮不得她。
“原来神仙真的也会死……”鱼十三轻声叹着，回转过头，“你也会死吗？”
“嗯，会。”
“什么时候呢？”鱼十三逮着他继续问道。
“很久了。”
“久到什么时候？能有我活得长吗？”鱼十三嘀咕，提高了音调。
“鱼十三，你能不能安静点。”云泽沉声呵斥，可见怀里的小猫趴着耳朵紧缩着，又无奈何的拍了拍她，“大概比你会得长吧，到底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
即便是仙，也需要应劫，能不能躲得过去，还得看个人得造化了。
“对了，司云回来的时候，可有告诉你什么？”路途中，云泽忽然想着，岔开了话题。
“嗯？”鱼十三想想，摇头，“他没说，直接就睡下了。”
“他睡了？”云泽音色微微波动，音调有一瞬间拔高，很快恢复如常，“我送你回去，你就待在雪姬身边不要乱跑。”
“司云仙官睡了，这件事很奇怪吗？”听出他话语之中掺杂着的疑问，鱼十三问。
云泽目光抵着前方的云雾，轻轻眯眼，“他上一次沉睡，已经是数万年前了。”
只是上一次他足足沉睡了几万年，前些日子才醒来，不知这一次，又要沉睡多久。
眼下形势紧急，他又失去了仙力，司云仙官……他还应当早些醒来才是，否则这天下，就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