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皇城了。”
“那我跟你一起走。”
蓉儿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跟他一起离开梨花居,却没想到这一天的到来居然这么快,她自己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掩不住自己的笑意,语气也很轻快,仿佛很快就忘记了方才的不快。
薛诏蹙起眉头,见她已憧憬起未来的光景,“对不起,蓉儿。这次我回皇城是为了边关事宜,邻国来犯我不得不接令遇敌,你若是跟我走恐怕会很危险。”
“原来你是一位将军,怪不得会知道秦家覆灭的事情。”蓉儿思绪一转,又喜笑颜开,“有什么危险,反正你武艺超群,你来保护我就好了。”
“蓉儿,战场不是梨花居里的勾心斗角,刀光剑影之间我根本无暇顾及你。”薛诏从怀中掏出一支金钗,递到蓉儿的面前,“金钗易得,真情难寻,待我征战归来便到梨花居迎娶你。”
蓉儿垂眸,他手中的这支金钗就是二人初次见面从她头上抢走的,只是略有不同的时,薛诏在上面添了几颗无暇水晶,看起来贵重多了。
“不骗我?”
“若骗蓉儿,就让我薛诏血洒沙场,以身献国。”薛诏说得极其认真,目光坚定无比,这句誓言像是一记重拳般落在了蓉儿的心上。
蓉儿深吸一口气,接过他手上的金钗并入自己的发中,“那我就收下这支金钗了,从今往后恪守妇道,绝不做背叛你心意的事情。”
郎情妾意,薛诏说得真切,蓉儿也将这些誓言牢牢记进了自己的心里。恐怕就算忘了自己的姓名,她也不会忘了薛诏今日所言。
秀葽跟着蓉儿一路走到梨花居外,将二人的对话全数听进了耳中。来自未来的她很清楚,薛诏没有回来娶她,蓉儿也没有等到喜轿的到来。
薛诏走了,蓉儿的心也就空了,日日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梨娘娘养育蓉儿近十年时光,将她看作亲生女儿一般,只能妥协答应她可以为自己赎身。只是蓉儿突然离开梨花居,会对梨娘娘造成很大的损失,便要她着手培养下一代舞姬。
蓉儿答应梨娘娘为她培养舞姬三年时间,三年后若薛诏得胜归来就脱离奴籍嫁为人妇,否则就收拾行囊去皇城找他。
一个月后,阿瑶也离开了梨花居。她走的那日穿得非常素净,一身月牙白的广袖留仙裙将她衬得如谪仙一般。阿瑶将一方木盒交给了蓉儿,里面都是金银珠宝,“当初若不是你拦下秦鸿飞的快剑,恐怕我这张脸就彻底毁了。这盒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就请姐姐宽心收下。”
“阿瑶,记得要给我写信。”
阿瑶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登上了离开木高峰的船。她立于船头,随着水波渐行渐远,挥着双臂与蓉儿告别。
下个月,梨花居请了木高峰最有名望的郎中为蓉儿保胎。梨娘娘高兴地为每一个姐妹都发了红包,尤其是给了蓉儿两份,“没想到有生之年咱们梨花居会有一个孩子降生,你也算是熬出了头。有了这个孩子,那个薛诏定然不会负了你。”
“多谢梨娘娘,”蓉儿慈爱地看着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心里像灌了蜜糖一般,“蓉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等孩子降生了,能请您做他的外婆吗?”
“若你愿意,我当然求之不得。”梨娘娘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只翠绿镯子,套上蓉儿的手腕,“等过两天我再打一只长命锁,算是真正认下了这个外孙。”
蓉儿点点头,想到远在边疆带兵打仗的薛诏,便更加希望他能平安归来。起码,看一看他们的孩子也好。
八月后,寒冬腊月,木高峰迎来了十几年一遇的大雪,整个木高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梨花居里乱作一团,十几个姑娘们围在蓉儿的雅居外,好奇地看着进进出出的稳婆。
“你说,蓉儿姐姐能不能安全生下这个孩子啊?”
“当然能,梨娘娘可是为蓉儿姐姐找来了木高峰最好的稳婆,肯定没问题的。”
随着一声嘶吼,清脆的孩童哭声从雅居内传了出来,梨花居的所有人都知道蓉儿成功诞下了一名孩童。半晌后,梨娘娘面含笑容亲自送稳婆出来,包了一个十分厚重的红包。
时光流转,三年时间恍若白驹过隙,蓉儿辞别梨娘娘和梨花居的姐妹们,带着自己的儿子去往皇城。
蓉儿从未想过自己真的有一天来到了皇城,甚至会带着自己的孩子。这偌大的皇城果真与木高峰有所不同,哪里都是雕栏玉砌,看得人十分欢喜。
秀葽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模样,看着她怀中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子,竟然有些于心不忍。她虽不知道蓉儿在皇城经历了什么,但知晓蓉儿最后的下场也就不言而喻。
蓉儿在皇城等了很久,这城中的达官显贵太多,她足足找了七日才打听到薛家的府邸。秀葽看着她在客栈的铜镜前,将自己最漂亮的样子打扮出来,眉眼处都是笑意。
“敢问你们家主人可叫薛诏?”蓉儿小心走上前问着守在门前身穿戎甲的侍卫。
侍卫睨着她,“你是谁,找我家主人何事?”
“这个小孩子是他的儿子,我是这孩子的母亲。”蓉儿说得晦涩,确实是给自己找不出什么好的身份来。
侍卫沉思了一会儿,“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言罢,便小跑着进了内院。
蓉儿弯身在自己儿子的面上亲了亲,“瑾瑜乖,一会儿就可以见到爹爹了。等见到了爹爹,娘亲就让他给你买最大的糖葫芦,好不好?”
“好——”三岁小儿哪听得懂她的话,只是捕捉到“糖葫芦”这三个字,便乐得喜笑颜开,湿哒哒在蓉儿的面上亲了一口。
不多时,薛府内走出了一个人。这人是蓉儿的故人,却不是薛诏,而是许久未见的阿瑶。她穿着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裙衫,腰带上绣着并蒂莲,绾起的发髻上并着金丝牡丹步摇,人也比原先圆润了些,看起来很是富贵。
蓉儿没有想到来到皇城中见到的第一个故人竟是阿瑶,更没有想到她已嫁为人妇,“阿瑶,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你的夫君是薛郎的下属吗?”
“大胆村妇,”阿瑶身后小厮大声呵斥住蓉儿,“这可是我们薛家的女主人,薛大人的夫人。”
阿瑶本来还没想好怎么跟蓉儿开口,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的愧疚又少了许多。她将目光看向蓉儿身旁的小孩子,有些吃惊,“莫非——他是夫君的孩子?”
阿瑶竟然称他为夫君。
蓉儿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呆呆愣在阿瑶的面前,将她的衣着打扮又看上了好几遍。
“姐姐,你怎么了?”阿瑶问。
蓉儿缓缓摇摇头,“我要见他,阿瑶。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要见他。”
要亲眼看看这个男人,问他为什么弃她于不顾,为什么功成名就之时没有如约到梨花居与她相见?哪怕不再愿意将她娶作妻子,只是见一面断了她的心思也好。
“夫君到河北去视察,大抵三日后才会回来。姐姐不妨——就留在我们府中吧,我们也好叙叙旧,我很想知道梨花居姐妹们的现状。”阿瑶邀请地语气很诚恳,但蓉儿看着她只有呕吐的感觉。
蓉儿摇了摇头,婉言相拒。
“若你不愿意,那我也就不强求了。只是——还请姐姐忍痛将孩子交给我,反正以后都是要到薛府生活的,我也好早日给孩子准备房间和伺候的下人。”
“不行。”
“姐姐,虽说让你们母子分离很难过,不过也就三日而已。三日过后,你不仅可以见到自己的儿子,还能见到薛郎。”阿瑶弯下身,捏了捏瑾瑜的脸,“你叫什么名字啊?”
“薛——瑾瑜。”
阿瑶点了点头,抬眼看还犹豫不决的蓉儿,静等着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