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就三日后再来。”蓉儿将瑾瑜的小手放进阿瑶的手中,依依不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瑾瑜,这三日就好好在阿瑶姨妈这里休息,娘亲三日后就来寻你。”
“娘亲当真不骗瑾瑜?”
“当真。”
阿瑶抱着沉得有些坠手的薛瑾瑜,转身走入了薛府的宅院当中。
蓉儿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又气又难过。当日阿瑶与她辞别于木高峰的码头,那番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与今日相比很让人唏嘘。
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三日后,蓉儿如约抵达薛府门口,侍卫以薛夫人进宫叙旧为由要她三日后再来。
又三日后,侍卫以薛夫人身体有恙为由要她七日后再来。
七日复七日,蓉儿每次怀着欣喜的心情前来,又抱着失望的心情回去。秀葽日日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在铜镜前反复照映,心情也如蓉儿一般难过。
一个月后,蓉儿终于步入了薛府的庭院之中。亭台楼阁,雕栏玉砌,青山绿水,婉转画廊,薛府任何一处风景都能羡煞梨花居的美景。蓉儿再将目光放到为自己引路的侍女身上,她身穿鹅黄色束腰襦裙,布料十分光滑。
半晌,侍女将她领进了一处房间内。蓉儿刚踏过门槛,腿弯处便被人狠狠一击,将她打在了地面上。她大惊失色,朝后看去发现门已被那侍女合上。
“你这是做什么?”蓉儿盛怒,想要从地面上站起来又被那侍女踹到了地面上。
“自然是要将你斩草除根。”阿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今日穿得更加华丽,只是眼中却没了半点情谊。她坐到红木椅上,侧眸看着侍女为自己沏下一盏热茶,“蓉儿姐姐,我没想到你居然为薛郎诞下了一个孩子,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蓉儿抿唇,看着居高临下的薛夫人,“斩草除根?我不懂你的意思。”
“蓉儿姐姐,我给你两个选择吧。一是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乖乖回到木高峰,或是嫁人或是与梨娘娘作伴;二是留在皇城,做一个乖巧的丑八怪。”
蓉儿咬紧自己的嘴唇,看着面前这个如蛇蝎一般的女人。三年未见而已,阿瑶竟然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贵妇人,甚至还要置她于死地。
“若我硬要留下来呢?”
阿瑶摇着茶盖,不紧不慢道:“前些日子夫君日日在家中看书,到底也没机会见到瑾瑜。还好今日他受皇命到边关查看防御,我也才有了机会好好收拾你。”
蓉儿的双手被两名侍女狠狠嵌在手中,她们的指甲又细又长,有几分已经嵌入了她的皮肉之中。
“蓉儿姐姐,实话跟你说吧。你心心念念的那个薛郎,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义之辈。他与两情相悦之时,也常常流连于我的房间,只是我比你聪明了一点——那就是没将自己的清白送给这个臭男人。”阿瑶眼中噙着笑,但那笑却很寒冷,仿佛没有生命一般。
原来,他们二人很早便开始暗度陈仓。如此想来,那时阿瑶称病不为宾客们歌唱也是因为受了薛诏的命令。
“对了,你该不会还留着他送你的那支金钗吧?哦,在这儿,”阿瑶起身,伸手将蓉儿发上的金钗取了下来,尖锐的顶端抵在蓉儿的脸上。
一滴鲜血从她的皮肤中渗了出来,顺着金钗滴落在蓉儿的膝前。
秀葽看着蹙眉忍着疼痛的蓉儿,原来她脸上恐怖的伤痕都是阿瑶所致。她该有多痛?也许被针尖刺出鲜血的疼痛远远比不上朋友背叛的难过。
阿瑶欣赏着她白皙皮肤上的那滴鲜血,“姐姐长得真的很好看,生了孩子以后的皮肤还那么粉嫩。只是——我偏就不喜欢你这样。小翡,换把方便的匕首来。”
“是,夫人。”方才领蓉儿进薛府的侍女欠身应下,从屏风后取来了一把匕首,恭恭敬敬交到阿瑶的手上。
小翡看着跪在地上被人压制着的蓉儿,心想怪不得夫人总是不喜欢长得漂亮的侍女,原是受了这位夫人的影响才如此嫉妒。只是老爷平常从未正眼瞧过她们这群婢女,不知为何竟喜欢这样的风尘女子。
阿瑶将那柄匕首打开,光从匕首上弹起映在蓉儿的面上,“我不喜欢问别人第二遍,既然你不愿意离开皇城,贪恋这里的荣华富贵,那我就亲自断了你的后路。”
“真正贪恋荣华富贵的人,是你。”
阿瑶柳眉倒竖,愤怒在她的心头游走。手起刀落,待阿瑶反应过来时,蓉儿的嘴唇已被她划破裂到了耳边。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布满了蓉儿的下巴,看起来就像是张着一张血盆大口般。
阿瑶颤抖着坐在了地上,缓缓抬起残留着鲜血的匕首,有些发愣。
“啊——”
起初微微发麻,然后渐渐痛意布满了她所有的神经,蓉儿能清楚感觉到皮肤裂开的声音。她崩溃地尖叫起来,泪水与血水掺杂在一起将她的衣裙染红。
阿瑶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下了狠手。反应过来时,措手不及拿手帕堵住蓉儿的嘴,她强装镇定地吩咐一旁的几名侍女,“将她拖到乱坟岗去乱棒打死,务必要掩人耳目。”
“可是夫人——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咱们将军府出了人命,那该怎么办?”小翡有些担忧地问,脚往后退了退,不愿沾染蓉儿身上的鲜血。
阿瑶冷哼一声,“将军府死个下人,难道还有人来多嘴不成?赶紧去办,否则我就让你们跟这个女人去作伴!”
身家性命威胁在上,几名侍女再不愿意也赶紧动身将蓉儿带出了房间。阿瑶还坐在地面上,面前还有一滩清楚散露着血腥味的鲜血。
蓉儿在薛府的柴房里躺了一天,月上梢头时才被人抬着塞进了一辆马车之中,昏昏沉沉走了许久才抵达终点。蓉儿看着面前散发着腐臭味的土坑,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生命也即将走到终点。
她倒在薛府那几名侍女的脚下,泪眼婆娑,“薛郎——你为何要负我?”
“夫人,我们都是身家清白的人不愿意沾染鲜血。夫人行行好,就在我们面前自裁吧,也好让我们回去交差。”小翡“噗通”一声跪在蓉儿的面前,同样含着泪水,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送到蓉儿的面前。
蓉儿冷眼看着这个小丫头,觉得她与几年前的阿瑶十分相像。“既然你不愿意污了自己的双手,那就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若答应了,我就含恨自裁。”
“夫人请讲。”
“从今往后,我要你护着我的瑾瑜,绝不能让他在薛府受一丁点欺负。”
小翡磕了两个头,“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少爷。”
蓉儿缓缓点了点头,将那柄匕首打开,发现这正是将自己毁容的那把。看来,阿瑶是一早便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连凶器都不舍得换一把。
蓉儿将锋利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上,最后再看一眼这个混沌夜色的世间,“薛诏,阿瑶,我诅咒自己化作最厉的恶鬼,即使帝君渡我也要来覆灭薛家!”
说罢,匕首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抹红痕,浓稠的鲜血喷薄而出,蓉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秀葽感觉面上凉凉的,抬手拭了拭才发现是自己的泪水。
“秀葽,好梦一场,醒时才痛彻心扉。你知道后来我做了什么吗?”
画面定格,本已经气绝身亡的蓉儿又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脖子上的红痕也消失不见,她嘴边噙着笑意朝秀葽走来。
她是故意让秀葽看这一场梦的,要秀葽与自己一同难过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