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仙子领着阮煜到岚城时,刚一落地便将阮煜吓得哭了出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不知阮煜犯了什么错,要被仙子贬落凡间。请仙子明示,阮煜一定谨记心中,绝不再犯。”
他这一哭,像个白粉团子沾了元宵汤一般,使得连理仙子一头雾水了。她似乎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惹得这小孩子哭得如此委屈?
连理仙子抬袖给阮煜擦了擦眼泪,耐心解释,“你别怕,我将你带到岚城可不是要将你贬下凡间。是因为你要伺候的这位仙子居住在这里,开了一家名叫‘扶生馆’ 的医馆。”
她解释了,阮煜才慢慢收了哭势,又赶紧给连理仙子道歉,“对不起,是阮煜唐突了,请仙子不要怪罪。”
“没事儿,”连理仙子摆了摆手,自然拉起了阮煜的胳膊,带着他往扶生馆的方向走去。
岚城人杰地灵,百姓安居乐业,这医馆自然也清净地很。连理仙子领着阮煜进门的时候,碧无正捧着一本医书嗑瓜子,嗅出连理仙子身上的香味抬了抬手,并未抬头。
“街口新炒的葵花子,特别想,快来尝一尝。”
连理仙子看着她桌上已经累积成一座小山的葵花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顿时觉得有些丢人。她朝阮煜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去打招呼。
阮煜也乖,明白后向前走了一步,拱手垂首,“阮煜见过仙子。”
听到这陌生的声音,碧无才放下手中的医书缓缓抬头,透过眼上的绿绫见一臂之外站着个粉白的小仙子。都怪这连理仙子身上的香味太重,她竟然漏掉这小仙身上散发出的仙气,真是丢死仙人的脸了。
碧无从衣袖中掏出一株灵芝,塞到阮煜的手里,笑眯眯,“呐,难得连理带小孩子到我这儿玩,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是有些寒酸了,不过正好适合你提升修为,千万不要嫌弃啊。”
阮煜捧着那一株灵芝,不知怎么回话,向连理仙子投出求助的目光。
“碧无,你孤身在岚城开馆行医,眼睛又不大清明。帝君实在不放心,就给你配了个伺候的小仙。”连理仙子压下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非常有耐心地给碧无解释。
碧无听罢,悠悠地点了点头,“吾不要,吾眼睛好得很。”
“你爱要不要,反正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若是不满意,就亲自上天界对帝君当面阐明,千万别为难我。”连理仙子臭了脸,发现这碧无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身为一个上仙,竟然几百年不往天界去一趟。”
“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帝君将我和龙烨霖的婚约取消了,我就什么时候上天界慰问他老人家。”
连理仙子一刻也不想停留了,拂袖走出了扶生馆。
阮煜小心翼翼地看向碧无,还未开口便被她拂袖扔出了扶生馆。
阮煜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捧着灵芝追上还未远去的连理仙子。
连理仙子也是闷着一口气,看到他像个尾巴般跟着自己,想骂但看到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便缓和了一下才开口,“从今往后,你就是负责伺候碧无仙子的小仙,别跟着我。”
阮煜抿唇,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
扶生馆内,碧无哼着小调正打扫着自己磕出来的瓜子皮,余光看到阮煜直挺挺地立在门口。更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这毛头小仙的手上还规规矩矩捧着那株灵芝。
碧无也来了兴致,索性坐在堂中,与他对视着。
两个修为相差甚多的神仙就这样相视着站了一下午,碧无将买的炒葵花子磕了个精光,嘴皮疼得发麻。夜色渐晚,再看那毛头小仙,依然那样笔直的站着。
碧无所剩无几的怜悯就在这时跑了出来,想到这小仙也是飞升不久,在人间时也是个专心修炼的小道士。难道就因为遭遇了自己这样的上仙就要荒废这整个仙生吗?是有些过于倒霉了些。
她倒是不在意九重天上那些人怎么说,就是可惜这样一个人才将要被自己给埋没了。
想到这儿,碧无的心也软了下来,“阮煜,是吧?”
“是!”
阮煜等了一下午的时间,还以为得再站个三天三夜什么的,没想到突然就被叫了名字,利落赶紧回话。
看来,是个小正经。
碧无忍住了自己的笑声,“去给我买些炒葵花子。”
“是!”
阮煜又是一声响亮的回答,快步走远了去。
碧无看着他毅然决然,像是完成什么拯救苍生的任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有些无奈。她似乎还没告诉他,那卖炒葵花子的店家在哪里。
一千年前碧无得知帝君为她与龙族五殿下龙烨霖定下婚约时,她便负气离开了九重天,以此来威胁帝君收回成命。她不知道那龙烨霖要自己这个瞎子做什么,竟然也不提解除婚约。流浪人间长达几百年的时间,行医救人,游山玩水,直到来到了这座名为岚城的小镇。
不知为何,一入小镇便觉得熟悉无比。
走到这里,碧无便没了流浪的想法,买下一家废旧的宅子改成了如今的扶生馆。忙了就给乡亲们治病,闲了就锁门到茶馆里去听说书,听得最多的便是灵巅上那位则天将军的八卦闲事。
原先碧无还想亲自到那灵巅去拜访一番,可后来听连理说那老神仙脾气怪得很,为了避事她也就没去找麻烦了。
这扶生馆本就宾客甚少,除了能与自己说上三句话的连理仙子外,便是来则带着好几箱稀世珍宝的华清武神,无一人在扶生馆留宿。
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软糯的毛头小仙,碧无才发现其他几间厢房都积灰甚重,打开房门便被灰尘呛得咳出了眼泪。
碧无捂着鼻子,抬手使出法力,将简陋的小屋简单收拾了一番。又从华清武神送来的那些东西里挑了些好看的饰品装饰了一番,碧无竟然还找出了一套软云柔榻,赶紧给阮煜铺好。这东西,正好适合他这样细嫩的毛头小仙。
阮煜整整用了一个时辰才捧着炒好的葵花子回到扶生馆,见碧无正立在院子里望月,一时被她的形貌惊艳地驻了足。
她眼覆绿綾,墨色长发在头顶简单挽了个发髻,翩然月色衣袍轻轻显出象征着生命力的绿采,立在月下,遗世独立。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丽。
碧无迟疑地嗅出阮煜的仙气,侧目看过来,夜色飘渺有些看不分明,因而没看到阮煜有失身份的目光,“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葵花子买回来了吗?”
“买回来了。”阮煜走过去,香味也随之飘到了碧无的鼻子前。
碧无笑了笑,指了一间屋子,“你放到那里去,明日我自己去找就行。我这人好伺候的很,有手有脚,不用你操心。对了,你会做饭吗?”
“不会,”阮煜无力开口,见碧无面色有些失望,又赶紧开口,“我哥哥会做,他就在灵巅上的则天将军那里当差。”
“这样啊,早知道就让你哥哥来我这儿了——算了,就你这小身板恐怕根本受不住蕴和的折磨。”碧无打消了差遣阮煜做饭的念头,“你哥哥叫什么?”
“阮丘。”
碧无点了点头,嘱咐阮煜早些休息后便背着手往自己的厢房走去。心里则是盘算着,该用个什么样的招数从蕴和那里讲阮煜的哥哥要过来。一来能与阮煜这孩子作伴,二来能造福自己有些贪吃的胃,真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