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无听着她的话，一字一句都像石头般砸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快要沉不住气。
“我们爱了三世，足够了，我没有任何遗憾。”
碧无越说语气越凉薄，力气也渐渐松散，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水转过身。她在蕴和面前哭的次数太多了，这回显得她非常懦弱，碧无不想他这么想。
足够吗？
这份爱穿越上万年直达心扉，真的没有任何遗憾吗？
蕴和拉住碧无的手，使得她转身，动作飞快在碧无的掌心划开一道血痕。
在碧无惊诧之际，他将自己淌着鲜血的掌心敷了上去，“吾蕴和立下血誓，与碧无共享生命，直至吾死。”“你疯了吗？”碧无想用力甩开蕴和的手，可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掌心的血痕正以不可忽略的速度开始愈合，与此同时她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受伤的灵力长出枝桠。
血誓已成。
蕴和将她的手掌翻过来，用丝绢擦干净血迹，露出细腻的肌肤，“这下，你再也甩不掉我了。”
血誓，以血为誓，共生共死，永不分割。
这是一种古老的诅咒，碧无没想到他会用来诅咒自己，无偿将所有的生命供给给她。
碧无目光向上，找到他的眼眸，“我爱你。”
这三个字写起来并不难，碧无却从来没有对蕴和袒露过，蕴和也是如此，他们总是喜欢默默做着认为的对彼此有益的事情。
“既然这孩子将来要叫我一声父亲，那我与你共同承担他们的折腾也不为过。只希望，他们能安然长大，破除预言。”
蕴和太清楚碧无的心结。
碧无重重点了点头，“一定会的，由你来教养，我很放心。”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蕴和将碧无环进自己的怀中，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助她缓和自己的情绪。订下血誓后，蕴和与她感同身受，终于理解了她的仓皇和难过。
虽然蕴和以一种几乎是耍赖的方式让碧无断了取消婚约的念头，不过这确实是急中生智解决眼前矛盾的最好方法。
两人握手言和后，碧无这才解释了自己到妙雾山来的原因。
“这温泉温热地舒心，我每日都到那儿泡上半个时辰，感觉舒服多了。”碧无往嘴里连着塞了几颗葡萄，甜得情不自禁眯起眼睛来，“这儿偏，又是财神的地盘，没人知道这么好的地方。要不，你也试试？”
蕴和笑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手里给她剥着瓜子，“别说，你在这儿过得挺不错的，看起来脸圆了许多。”
“嗯，还不错吧，有点乐不思蜀了都。”
蕴和的脸顷刻偏黑了下来，逗得碧无哈哈大笑起来，“我开玩笑呢，每天都在想怎么拒绝你呢，愁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现在好了，你愿意跟我回去了吧？”
“你着什么急啊，留下来住几天，常常白鹤的小厨房手艺。”碧无说罢，思绪突然飘到了某一处。她回想着这几日白鹤送来的吃食，红糖黄酒荷包蛋、萝卜鲫鱼汤、红枣花生猪脚筋汤......每一道都是极用心地在准备着。
蕴和见她表情骤然认真起来，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前两天长绮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一直都苦思冥想着，方才突然想明白了而已。”碧无莞尔，靠在蕴和的肩膀上，“蕴和，我问你啊，如果有一天我又把你给我忘了，你还会找我吗？”
“会啊，为什么不找你？反正已经找了你这么多年，有结果没结果的，此生也只有你一人。”
“嗯，好，那我再也不要忘记你了。”
蕴和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庆幸自己终于化解开了两人之间的矛盾，“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还有几日就到我们的婚期了，你问我这个问题？”碧无笑，觉得他问得很傻。
“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帝君的赐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
碧无丝毫没有犹豫，这可是她一直都梦想着的事情啊。能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盛着五色云彩嫁入蕴和的府邸，成为则天将军的夫人，加一种更顺理成章的身份。
她这么说，蕴和就放心了。
夜晚，财神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佳肴来招待蕴和，长绮与白鹤又闹了矛盾气得回了赤狐族内，白鹤则是阴着脸坐在一旁。
财神不管他俩的矛盾，为蕴和添了一杯暖酒，“夏补冬，这也正好不勾起碧无的馋劲儿。”
“是，她怀着孕，绝对不能碰这些东西。若吃食太凉，会把孩子的脾气给养差的。”蕴和说着看了碧无一眼，意有所指。
碧无明白他的意思，这两个孩子平时都快要折腾死她了，若脾气再差些，那岂不是真养成了混世魔王？碧无耸了耸肩，往嘴里抄一筷子青菜，低声道，“行了吧，我吃青菜，青菜对孩子好是吧？”
蕴和说着又给她碗里放了一块鸡肉，“吃吧。”
“嗯，看来也只有你能管住这个混世魔王。”财神说罢想到了自己怀中揣着的礼物，拿出来放到碧无的面前，“给你的。”
碧无蹙眉，“这什么东西？”
“新婚礼物。”
“什么啊？”碧无放下筷子，并不急着打开。
财神笑了笑，“认识你的时候吧，我就觉得你这姑娘不寻常地很。就你这个性子，总有一天得闯出事情来。不过今后有了蕴和来护着你，我多少放了些心，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就行。”
碧无抿唇，“你今日说这些伤感的事情做什么？说起来，这些年你没少在帝君面前替我美言。我心里都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很感谢你。”
“哟，我还以为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呢，”财神挑了挑眉，手转着瓷杯，“其实帝君心里很疼你，旁人若是如你这样难驯，早就化为烟消云散了。他是九重天高高在上的至高权威，自然是有些不同的。但对于你，他一直都努力弥补你。”
财神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人敢于提起她与自己父亲之前的纠葛。在此之前，知道内情的不敢妄议，不知道又羡慕碧无的殊荣。
碧无心中的真实想法知道的人太少了。
“我知道他是身不由己。”
“嗯，那你在别扭什么？”
“不知道啊，就是习惯性别扭吧。”
碧无耸了耸肩，与蕴和相视一笑。她又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寡言的白鹤身上，“小白，说说吧，为什么跟长绮闹矛盾？”
白鹤没想到她点自己，愣了一下才开口，“没闹矛盾，她就是耍耍小脾气而已，劳烦上仙操心了。”
“不劳烦不劳烦，我就是不希望你们两个小辈有话不说非憋着，尤其是你，可别生生断送了这么好的姻缘。”
碧无说罢，白鹤的脸便红了下来，“上仙说笑了。长绮是五尾狐族的长公主，我能与她有什么姻缘。”
“你这是妄自菲薄，”财神突然开口，很不悦他的说法，“她这个长公主难道不用嫁人吗？即便最后成为狐族的帝姬，她也需要有人来照顾她。”
碧无欣慰，这次财神倒是与她想到了一处。
“大人，您别说了。”
白鹤离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