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虚指了指甩脸子的白鹤，须臾又觉得自己可笑，咧嘴笑了一下。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任随事情发展，这倒不是碧无所主张的。她喝了两碗汤，便放蕴和陪财神小酌，自己慢慢回路散步。果不其然，在财神府邸中的小清泉旁发现了白鹤。
这小少年不知是跟谁赌气，正执笔抄写着经书，目光灼灼快要将宣纸盯得着起火来。
碧无弯了弯嘴角，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靠近他，“有财神指导，你的书法果然与旁人不同。”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能做财神的坐骑已是三生有幸，衬不起碧无仙子的称赞。”
白鹤放下毛笔，将一旁的宣纸这起，很不好意思被碧无看到。
碧无笑了笑，坐到一旁，白鹤为她垫了个软方垫，让她舒服些。
“刚才财神吃酒有些醉了，说的话有些过分，你别当真。”
“多谢仙子关心，白鹤并没有当真，财神大人本就是这般性子，我早就习惯了。”
这是个懂事的孩子，偏偏懂事的孩子才总是受委屈。
碧无深深吸了一口气，“小白，这几天多亏你的细心照顾，我感觉自己的气色好多了。你的手艺特别好，是跟谁学的啊，感觉应当不是财神吧。”
“前几年我受了一次重伤，有些事情都记不大清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跟人学会的吧。碧无仙子若是喜欢，我可以去求财神，求他准许我每月为你煲一次汤羹。”
碧无赶紧摆手，“犯不着你去求他，我跟财神之间没那么生分。”
“哦，是我忘了，仙子与财神是顶要好的挚友。”
白鹤腼腆地笑了笑。
“是啊，就像你和长绮一样，是非常好的朋友。只不过我与财神之间年龄差距太过悬殊，是没机会嫁给他了。不过我看长绮对你也非常看重，应当是喜欢你的吧。”
白鹤微微蹙了蹙眉，“劳烦碧无仙子惦记这等小事了。”
“婚姻大事岂是小事？”碧无嗔怪。
“自然是大事，只不过财神方才那么说是因为不知道长绮与龙族有了婚约，所以仙子也有了撮合的意思。”
与龙族有婚约？
“与龙族的哪位殿下？”
当世龙王育有五子，大皇子龙奇瑞，二皇子龙星海，四皇子龙安然都相继在天界大战中光荣捐了躯，如今只剩下三皇子龙修雅，五皇子龙烨霖。可龙烨霖前些日子刚为小龙子办了周岁生辰，龙修雅则是个不爱女人的，这么一盘算，碧无竟不知道与长绮缔结婚约的是哪位殿下。
“便是纵情山水放纵不羁的三皇子，龙修雅。”
碧无不自觉乐了，这龙族的皇亲贵胄们都是什么命数啊，一个个都背负着头痛欲裂的婚约。她转念又想到如今龙族衰微，子嗣单薄，也怪不得要各处寻找家族显赫之女来缔结婚约。
想当初，帝君急于为她斩断前尘，正中龙王下怀。若不是她使出非常手段，此时已经是她在水晶宫里操持事务了。
“龙修雅嘛......确实是个极特别的人。”
龙烨霖与碧无的婚事一黄，本来对龙修雅与凤璞瑜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龙王便再也按捺不住，他不会允许龙族就此蹉跎下去。
碧无想着想着又觉得世事难料，一环套这一环，这方唱罢那方登台，真是一刻都不等闲。
白鹤不明白碧无所说的话，露出疑惑之色。
“所以说，今日长绮回去并不是与你生气，而是为了自己的婚约？”
白鹤点了点头，“不过我不希望她解除婚约。”
“为什么？”
“狐族子嗣单薄，长绮唯一的弟弟从小便有残疾，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人肩上。若是不依靠龙族势力，恐怕她是保不住五尾狐族的。”
自从帝君在天界大战中脱颖而出执政三界后，上古贵族的势力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凋零着。他们天赋异禀，但承受着力量背后所付出的代价，无一不在垂死挣扎。
碧无理解长绮的苦衷，也理解龙烨霖的苦衷，很多事情都不是发自他们的本心。
“白鹤，你是吸收天地灵气才聚出人形，积攒修为的，可见家族势力未必就是个人修行的必要条件。其实，若你真的喜欢长绮，就应该直面难题，陪她一同战斗下去。”
如果连并肩作战都做不到，又能患难与共吗？
白鹤望向天空中的皎月，思绪缠绕。
“我是怕她会就此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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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禾山流域中五尾狐族宗祠中，长绮跪在纵横排列的牌位前。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目光下移，但并没有转头，还是固执地、后背僵直地跪在那里，甚至将缓和痛意的蒲团都扔在一旁。
“长绮，去向你父王认错吧。”
是娘亲。
长绮忍住自己快要决堤的泪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没有错。”
狐族王妃将自己的外衫褪下，披在长绮的肩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娘亲知道，你非常喜欢那只小白鹤，我也觉得那是个好孩子。可是啊......你除了是你自己以外，还是五尾狐族的长公主，身上肩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你的夫君必须是百里挑一的。”
“白鹤也是百里挑一的。”
“是，但是他没有显赫的家族，也没有能力帮助你经营家族。”
长绮蹙眉，从她回来时，父王与母后便将白鹤低劣的出身挂在嘴边，鄙夷之意不甚明显。她非常厌恶他们看中家族的势利态度，但又不得不为了白鹤在这里坚持下去。
“那你们知道龙修雅有多荒唐吗？他和那只凤凰不清不楚着，私生活极其混乱，难道您和父王真的放心将我嫁给他吗？”
狐族王妃顿住，这确实是他们一直担心的原因，毕竟龙修雅在旁人面前并不遮掩自己与凤璞瑜的亲密关系。长绮盛装嫁去，恐怕也只是落得独守空闺的下场。
这样真的值得吗？王妃也一直在问自己。
“我自然是不放心，”王妃掩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抬手指着宗祠内的牌位，“若不是为了整个狐族的兴衰，我怎么舍得将你嫁到那个虎狼窝里？长绮，你弟弟天生残疾，没几年好日子了，总要让他看到你成亲那日吧？”
长绮立即想起了弟弟卧病在床却每每在她过去时强颜欢笑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扑进娘亲的怀中开始痛哭。
她恨呀，为什么这样不可抉择的命运要强加在她的身上？
又或者说，为什么要让她与白鹤相逢呢？
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王妃的心也被狠狠撕扯着，血肉模糊。她从未见过女儿如此伤心，她向来都是敢作敢为肆意生活的小狐狸，可现在却哭得这么无能为力。
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以自己血肉的婚姻来成全整个家族的振兴。
那这个家族真的值得他们如此守护吗？
王妃缓缓闭上了眼睛，认真地将自己的态度说了出来，“长绮，我不期望你能像我遇到你父亲般遇到那个与你厮守终身的人，但我期望你对爱是充满希望的。没有了爱，生活就没有了光芒，变成一潭死水，最后被溺死。如果这条路是一眼就望到尽头的死胡同，那我宁愿你望都不要望。”
“娘亲，你的意思是？”
“白鹤那孩子挺好的，模样也不必咱们族内的小伙子们差。”
长绮眼泪顿住，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王妃的意思，她喜出望外，“娘亲，谢谢你。”
“亲人之间，不必言谢。虽然你父亲未必会全听我的，但我会努力说服他的，大不了就闭关几年别别他的暴脾气。今天他罚你跪祠堂时，我就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