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年返回大帐。
段叔已经跑了,只剩於单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帐中。看到赵延年进来,他神情尴尬,不知所措。
赵延年在於单面前就座。“等相国回来,我就和张骞起程,返回汉朝。”
於单忙不迭地点点头,随后又觉得惋惜,只得一声叹息。
“多谢赵卿。是我无福,不能和赵君为友。”
赵延年不想和他说这些废话。
他不知道於单是否知情,但段叔能这么干,至少是得到於单默许的。
“除了劝仆朋配合段叔,单于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於单尴尬地笑笑。“也没什么了。防务的事,有段叔安排,赵君只需要经常在我身边就可以。万一有敌人来犯……”
他咂了咂嘴,摇摇头。“听天由命吧。”
赵延年虽然很生气,可是看到於单这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忍,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起身出了帐,让秦苏和索图里守在大帐边,随时听於单招呼,自己赶去了军营。
段叔正和仆朋说话,看到赵延年走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几次偷眼打量赵延年,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赵延年也没理他,和仆朋说了几句话,让他配合段叔,就走了。
仆朋看看段叔,又看看赵延年,一头雾水。
——
傍晚,回到帐篷时,张骞一家已经被安顿好了。
增加了一个帐篷,让张骞一家三口住。
堂邑父和孙贾、阿虎挤一挤。
王曼君给他们拿了一些衣服,有些是刚从集市上买来的,有的则是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穿的。张骞感激不尽,再三致谢。
王曼君还让阿虎烧了水,让他们洗个热水澡。
北方寒冷,洗热水澡绝对是个奢侈的享受。张骞也不好意思如此打扰,多次推辞,但王君曼一句话,就改变了他的主意。
“你是汉家天子的使者,要见单于,还要见左右骨都侯等匈奴贵人,当然要干干净净的。”
张骞觉得有理,就接受了。
赵延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洗完了澡,正坐在火塘旁烘头发。
他的发质很好,发量也令人羡慕。
可见这段时间虽然辛苦,对他的健康却没有太多影响。
见赵延年进帐,他起身相迎,双手交叉,郑重致谢。
“若非赵君,骞只怕再也回不到中原了。”
赵延年还礼,微微一笑。“中郎言重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有比金石更坚定的意志,就算没有我,也一定能回到中原。”
张骞笑笑,伸手示意,请赵延年入座。
“我听孙贾说,赵君生过一场病,忘了很多事?”
“是的。”赵延年顺坡下驴。“包括中郎的事,我现在也只记得受人之托,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委托人是谁了。”
“赵君真是守信之人,病成那样,还不忘使命,骞佩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季布之诺吧。”
赵延年老脸有点发烫,连忙谦虚了几句。
张骞才是真正的不忘使命,他不是。
换成他,肯定坚持不了十几年。
说完了客套话,张骞立刻转入正题。“我听说,新单于有心迁都,却被匈奴贵人们阻挠,可有此事?”
赵延年也不瞒着,将他了解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张骞听完,抚着胡须沉吟良久。“我想见见单于,赵君能否引见?”
赵延年很不解。“中郎想对他说些什么?劝他与汉朝和亲?”
张骞笑笑。“不瞒赵君,骞受命出使西域,本来就是为了解除匈奴的威胁。如今单于有心迁都,学习汉家制度,这与我的使命不谋而合。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打消匈奴贵人们的疑惑,继续和亲,对匈奴和汉家都是好事啊。”
赵延年笑了。
看来张骞离开中原太久了,信息严重滞后。
他不知道,汉武帝的政策已经改变。他不想和亲了,而是要打死匈奴。
“中郎有所不知,天子已经命卫青为将,多次出兵,讨伐匈奴。这时候再谈和亲,恐怕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你现在许诺了单于,将来却得不到天子的承认,就失信于人了。”
赵延年将他了解的大致情况告诉了张骞,劝他不要多事。
说得好听些,你是积极主动,随机应变。
说得不好听,你是矫诏。
别吃了十几年苦,最后没落着好,反而被杀了,就太可惜了。
张骞听完,也很吃惊。
他之前一直被滞留在漠北王庭,了解信息的渠道有限。三年前出逃,更是对中原的情况一无所知,还以为和他出长安时一样。
听了赵延年的介绍,他才知道,形势已经大不同。
“即使如此,我也应该和单于见一面。”
赵延年没有再坚持。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张骞是个成年人,应该由他自己做决定。
——
次日,赵延年向於单说了张骞想和他见面的事。
於单虽然不解,却还是愉快的答应了。
赵延年将张骞带到大帐,就出去了,让他们单独会面,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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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秦苏等人守在帐外,不让闲杂人等接近。
期间,段叔来了一趟。
得知於单正在接见张骞,他的神情有些尴尬,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张骞是上午进去的,直到下午才出来。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面带笑容,步履从容,向赵延年致谢后,就先回去休息了。
张骞刚走,段叔就出现了,进了大帐,和於单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
出帐的时候,他也满面笑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延年一眼。
赵延年没搭理他。
又过了一会儿,於单出来,亲自请赵延年入帐。
赵延年进了帐,见火塘边的大案上摆了一些刚刚画好的草图,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是张中郎刚刚给我画的城防图。”於单笑嘻嘻地说道:“他建议我们如此布防,我已经安排段叔去准备了。”
赵延年有点惊讶。
张骞见於单,就是为了帮他守住单于庭?
“张中郎不仅提了不少好建议,还愿意帮我们战斗。他身边的那个甘父是个神射手,虽然比不上赵归胡,却也很不错了。”
赵延年更加惊讶。
张骞这么热情,图什么啊?
拉拢於单,做汉朝内应?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可能。
於单搓搓手。“有了汉家使者的协助,征召秦人就更方便了。赵君,我现在越来越坚信,留在这里是对的。只有隔着大漠,匈奴才能和汉朝和睦相处。”
赵延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很好奇,如果於单真能坐稳单于大位,汉武帝会改变策略,与匈奴和平相处吗?
他觉得,可能性就算有,也不大。
卫青几次出兵,都大有斩获,汉武帝的心气正旺,岂敢就此罢手?
俗话说,性格决定命运。
如果汉武帝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他绝不会成为汉武帝。
“但愿如此吧。”赵延年敷衍道。
於单几乎是眉飞色舞了。“要想成功,还需赵君相助。”
赵延年兴趣缺缺,提不起劲来。“我就是一介武夫,除了保护单于,还能干什么?”
“协助张中郎,做好交战的准备。”於单挥了挥手。“具体的,张中郎会亲自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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