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他先人,该死的胡狗。”赵破奴疼得呲牙咧嘴。
伤口虽然都不算深,但匈奴人用了有倒钩的箭头,往外拔的时候,都会带出一块肉。
“别骂了,这些箭都是我们中原人的发明。”赵延年咧嘴一笑。“匈奴人哪会这么精致的手艺。”
赵破奴想了想,苦笑着点点头,不骂了。
的确如此,这些箭都是汉军用的制式箭头,是匈奴人缴获的,而不是匈奴人自己做的。
他们也做不出来。
这样的箭,匈奴人中只有精锐才能用。
“怎么样,还能走吗?”赵延年包扎好,问赵破奴道。
“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更严重的伤我都受过。”赵破奴咬着牙,站了起来,试了试力气。“你受伤没有?”
“目前还没有。”
“你竖子运气真好。”赵破奴羡慕不已。
“那你就跟着我,也许能沾点光。”
“沾这个光吗?”赵破奴指了指刚刚包扎好的腿。“我怎么觉得我就是替你挡箭的。”
两人忍俊不禁,都笑了。
“走吧。”赵延年说道:“我走前面。”
赵破奴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悬崖。
目前上面还一片寂静,匈奴人还没找到这里,暂时没有断后的需要。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山谷,向南走去。
他们走得并不快,一路还特意留下痕迹,免得安王找不到方向。
预定的时间还没到,他们需要再拖延安王一段时间,至少到天黑。
——
中午时分,安王来到了悬崖边。
他看到了被射断的牛皮绳,不禁冷笑了一声,随即安排人到崖下打探情况。
几个匈奴人拉着绳子,下到崖底,很快就发现了血迹。
“他受伤了?”安王眼睛一亮,看向相国茹林。
他之前就收到报告,说赵延年丢了长矛,落荒而逃。
现在又看到血迹,肯定有人受了伤,说不定就是赵延年本人。
他们在树林里发现了赵延年脱下来的札甲。
没有甲的赵延年,自然要比有甲的赵归胡更容易受伤。
人一旦受伤,实力就会大减。
不仅是体力严重下降,精神也会迅速削弱,正是穷追猛打的好机会。
趁你病,要你命,匈奴人非常擅长此道。
茹林却皱着眉,大声下令,让崖下的匈奴人到附近再找找。
他安排在这里的十几个人一直没回复,以至于他们贻误了战机,一路追到这里时,战斗早就结束了。
如今牛皮绳虽然断了,崖下也有血迹,但崖下同样有大量的箭矢,说明曾经发生过战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能拦住赵延年、赵归胡,而且连消息都没送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匈奴人陆续找到了同伴的尸体。
他们都死了,绝大部分死于箭,只有三个人死于刀。
安王更加兴奋。“你看,肯定是赵延年受伤了。”
茹林却没有放松,仔细询问了因刀伤而死的人的伤口数量。
匈奴人检查了一番,再次报告。
死于刀下的三个人都是多处受伤,没有一刀毙命的。
茹林松了一口气。“赵延年受伤了,他跑不远,追击吧。”
安王大喜,随即下令追击。
一个又一个匈奴人抓着牛皮绳滑下了山崖,沿着赵延年、赵破奴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安王也想追下去,却被茹林阻止了。
“大王走山谷,去漠南王庭,我们到那里会合。”
安王盯着茹林看了两眼。“你一定要抓住他,把他的首级带给我。”
“请大王放心。”
——
赵破奴趴在石头上,一边嚼着肉干,一边看着正在山路上努力攀登,却不时抬头张望的匈奴人,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些胡狗,很谨慎啊。”
“那当然,他们都怕你这个神射手。”赵延年躺在大石头,闭着眼睛,享受着最后的阳光。
日已偏西,天很快就要黑了。
他和桀龙约定的两天也快结束了。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和汉军碰面。至于接下来怎么发展,就不是他能预测的了。
按常理说,匈奴单于来投,汉军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然,必要的谨慎还是需要的。
也不知道段叔能不能活着回到中原。
当时情况紧急,他忘了和桀龙打招呼。
“你可别这么说。”赵破奴撇了撇嘴。“草原上从来不缺神箭手,哪个部落没几个能射雕的?可是像你这样的勇士,整个草原也没一个。”
他想了想,突然笑了一声。“可我还是觉得,弓才是最强的武器。你看这一路走来,我杀了多少人,你杀了多少人?”
他兴奋起来,转身看向赵延年。“就说刚才在崖下的那一战,你杀了多少?有一半吗?”
赵延年斜睨了他一眼,嘴角轻挑。“我只杀了三个,剩下的都是你杀的。”
赵破奴眉头一皱,随即摇摇头。“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我没杀这么多。”
,!
赵延年收回目光。“你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匈奴人是怎么想的。”他无声地笑了起来。“我杀了大概七八个吧,但是有一半,我是用弓箭射杀的,只有三个是用刀。”
赵破奴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是……误导他们,引他们来追?”
“兵不厌诈嘛。匈奴人会声东击西,抄我后路,我就不能偷梁换柱,误导他们?”
赵延年转身,看着被几个匈奴人护在中间的茹林。“看到那个贵人了吗?你说他能不能换一个爵位?”
赵破奴转头看了一下。“他应该是安王的相国茹林,听说是个聪明人。安王能有今天,他至少有一半功劳。如果能拿到他的首级,能不能换到爵位不好说,换一大笔钱是肯定没问题的。”
“那行,我们就用他的首级做见面礼。”赵延年微微一笑。“出塞三年,终于回来了,总得带点礼物,你说对不对?”
赵破奴打量了赵延年片刻,突然说道:“延年,你真的记不起家乡了吗?”
“这有必要骗你?”
“那你就说是九原人吧,和我同乡。”
“为什么?”
“汉军刚收回河南地不久,在此之前,九原就是匈奴人的地盘,我们逃入匈奴也很正常,官府不会多问的。可若是别的地方,比如上郡,那就有可能是逃亡之人。官府不会就这么放过,一定会查,确认你是不是负罪潜逃。如果只是普通的逃亡也就罢了,最多几年苦役。万一查出点事来……”
赵破奴不说了,只是看着赵延年。
赵延年想了想,觉得有理。
他没有身份信息,肯定要被人盘查。接受赵破奴的建议,就说自己是九原人,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行。”
“那我告诉你几个名字,你一定要记牢了。”赵破奴挪近了些。“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却可以证明你就是九原人。”
赵延年转头看了一下赵破奴。“想不到你挺擅长这个啊,是不是想了很久了?”
赵破奴咧嘴而笑。“也没想多久,就是刚刚的主意。你要不要听?”
赵延年笑笑,眉毛轻挑。“等杀了这些匈奴人,砍下那个叫茹林的贵人首级,再细说。”
“好。”赵破奴一口答应。
“你把腿包好,别再留下血迹。”赵延年重新为赵破奴包扎了一下伤口,又将沾了血的布递给他。“往前走几十步,然后将把这个扔下,再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藏好,等我的信号。”
“你呢?”
“我藏在路边,等见面礼。”
“直接袭击他?”
“当然,万一吓跑了,岂不可惜。”赵延年再次看向前后有十几个亲卫的茹林。“这人很谨慎,我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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