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学芹还想再骂几句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警察来了！”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很快让开了一条路。两个穿着旧式警服的民警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场景。
“怎么回事？供销社门口堵这么多人，还吵吵闹闹的？”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警察沉声问道。
李学芹一看警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扑过去嚷道：“同志！这个小兔崽子偷了家里的钱，跑到镇上买了一堆东西！你们快帮我主持公道！”
民警看了一眼地上的布袋，又扫了扫佟一，眉头皱得更紧：“这东西真是偷的吗？”
“不是。”佟一冷静地回答，“钱是我自已挣的。这些票据和粮食，我全是在黑市和供销社买的，可以去查。”
“黑市？”民警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佟一知道这话让人听着刺耳，立刻补充道：“黑市我也就买了些票据，钱是我在山上打狼挣的，可以找镇上的供销社员作证。”
听到这里，另一名年轻民警低声嘀咕：“这小伙子看着不像撒谎啊。”
年长的民警点点头，转头对李学芹说道：“行了，别撒泼了。真有疑问，就跟我们去供销社问问销售员，看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
一听这话，李学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她心里清楚供销社销售员的嘴有多利，真去问，自已撒谎的事肯定会露馅。
“算了算了，我不管了！”李学芹咬牙丢下一句，转身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跑了。
围观的人见事情结束，渐渐散开了。年长的民警看了佟一一眼，叮嘱道：“以后少去黑市，东西来路不明可不好。”
佟一点头称是，拎起布袋，平静地离开了供销社门口。他的目光如刀，盯着远处李学芹的背影，心中发誓：这一切，总有个了断的时候。
天已经擦黑，寒风在山林间呼啸。佟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木屋，推开门的一瞬间，火光映入眼帘，姐姐佟莲正在用火烤着湿透的鞋子，佟柯则蜷缩在火堆旁，眼巴巴地盯着火上挂着的破锅，锅里只有几根水煮的野菜，清汤寡水得可怜。
“姐，我回来了。”佟一把布袋往地上一放，脱下沾满雪的破棉衣，笑着对她们说道。
佟莲转头看见布袋的瞬间，脸色骤变。她一把站起来，拿起旁边的扫帚，冲到佟一面前劈头盖脸地挥了下来：“佟一！你疯了吗？！”
“哎哎哎，姐！干啥啊！”佟一赶紧闪身，双手护住头，一边笑一边喊。
“干啥？”佟莲眼圈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你告诉我你干啥！你是不是偷了东西？！你知不知道偷东西要进局子的？你进去了，家里就没顶梁柱了，我和小柯怎么活啊！你还笑！”
佟一一边躲，一边喊：“姐，别打了，真的不是偷的，是我在镇上卖狼的钱换来的！狼是我在山里打的！”
“打狼？你当我三岁小孩吗？”佟莲气得直跺脚，越想越委屈，哭着骂道，“家里再穷再苦，也不能干这种丢脸的事啊！咱妈在天上看着呢！你……你咋能……”
佟一没办法，赶紧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钱，递到她面前：“姐，你看，这是卖狼剩下的钱！我真没偷！”
佟莲怔了一下，泪眼模糊地盯着那几张大团结，哭声小了一些：“真的？”
“真的！”佟一赶紧点头，“天大的事我能骗你吗？”
佟莲拿过钱，捂在手里看了半天，眼泪还挂在脸上，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你还敢骗我试试！”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把钱往怀里一揣，皱着眉说道：“这钱不能乱花了，得攒着，以后给你娶媳妇用！”
“姐……”佟一苦笑着摇了摇头，“多少给我留点啊，咱们二八分。”
佟莲没搭理他，直接蹲下身子，把佟一用破布包好的布袋打开。一块一块地拿出里面的东西，脸色随着每件物品的出现逐渐缓和。
“白面……布匹……棉花……”
当看到奶和麦乳精时，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佟一，声音冰冷：“这些钱，是不是被你乱花了？”
“没有乱花！这些东西全是日常用的啊！”佟一赶紧解释，“白面是为了熬过这个冬天，布是给咱们做衣服，棉花能保暖。这奶粉……是给小柯补营养的。”
“补营养？”佟莲的眉头依然紧锁，“咱家穷得揭不开锅，还补什么营养？奶粉这么贵，你知道吗？咱们能买多少粮食和布料！”
“姐，我知道你心疼钱，可咱们不能苦着小柯。”佟一看了一眼缩在火堆旁的佟柯，低声说道，“她还小，不能像咱俩一样硬扛。”
佟莲听到这话，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会心疼妹妹。”
就在这时，火堆旁的佟柯突然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捧起奶粉票，看着上面的字，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里满是惊喜：“哥！这是……麦乳精吗？”
“对，麦乳精。”佟一笑着点点头，“回头让姐给你冲一杯，保证你喜欢。”
佟柯听了，眼睛里放出亮光，激动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带着颤：“哥，咱们真的能喝麦乳精吗？”
在60年代的东北，奶粉是稀罕物，特别是麦乳精这种东西，农村孩子一年到头只能在过年时喝上一杯。而对没有母亲的佟柯来说，这东西更是从未染指过的奢侈品。
她小时候曾眼巴巴地看着李学芹给她那同母异父的儿子冲奶粉，那香甜的味道让她终身难忘，可她只能默默地吞下口水。如今，竟然能有自已的奶粉，简直像做梦一样。
佟莲看着佟柯那激动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她想骂佟一乱花钱，却怎么也骂不出口，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真是惯着她。”
佟一却笑了笑，语气轻松：“咱家这条件，难得的东西就应该让她先享受。”
佟柯小心翼翼地抱着麦乳精，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
看着布袋里的白面、布匹和票据，佟莲终于放下心来。她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将东西一点点归置好，又将怀里的钱掏出来，塞进一个小布包里，严肃地说道：“这钱我收着，给你攒着，以后要是还有剩，就……就给你讨媳妇用。”
佟一无奈地笑了笑：“姐，现在最重要的是熬过这个冬天。等以后条件好了，你也该为自已打算。”
佟莲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东西。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柔软，那是一种夹杂着欣慰和倔强的复杂情感。
“哥，我明天能喝麦乳精吗？”佟柯抱着票，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丝不敢相信。
“当然能。”佟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道，“咱家现在也有好东西了，你和姐都喝，喝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