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一推开木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暖气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然而目光一转，他就看到佟莲抱着佟柯，缩在角落里。火盆的光映着她脸上的泪痕，而佟柯的脸埋在佟莲怀里，小肩膀随着抽泣轻轻抖动着。
佟一放下手里的短矛，轻声说道：“姐，别哭了，事情都处理好了。老光棍被赶跑了，我也警告了李学芹。”
佟莲的动作僵了一下，抬起头，呆滞的眼神在看到佟一的那一刻变得清晰。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佟一肿起来的左脸时，眼底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她猛地站起身，将佟柯放在炕上，声音颤抖又愤怒：“他打你了？凭什么？我去找他算账！”
她一边说，一边扯下围裙，怒气冲冲地往门外走。
“姐！”佟一连忙伸手拉住她，语气低沉却带着一丝笑意，“别去了，没事了，真的，都过去了。”
佟莲转过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声音里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和心疼：“过去？你看看你的脸！这事能过去？他凭什么打你？我是他亲生闺女，他不管就算了，还让你受这个气！今天这事没完！”
“姐，听话。”佟一用力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回椅子上，低声说道，“我没事，真的。再说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敢再乱来了，我让村里人都看着呢。”
“佟一……”佟莲咬着嘴唇，目光落在佟一脸上的伤痕上，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你一个人扛着这些干什么？咱们仨……真是欠了你。”
佟一弯下腰，轻轻拍了拍佟莲的肩膀，低声说道：“姐，我是家里的男人，不扛着我还能指望谁？别担心，真的没事了。”
屋子里，炖着一锅野鸡汤，佟柯坐在桌旁，小心翼翼地喝着汤，眼睛却一直偷偷瞄着佟一，生怕他会突然跑出去。佟莲放下筷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弟弟：“一哥儿，你今天硬扛着挨了那一巴掌，是不是心里也不好受？”
佟一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抬头对姐姐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姐，哪能啊，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挨他那一巴掌，我换回了清静，这买卖划算。”
“买卖？”佟莲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可真能宽心，换我，我早就和他们拼了。”
佟一沉默了一下，端起碗喝了口汤，随即放下碗，表情逐渐认真起来：“姐，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佟莲被他的严肃表情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问：“咋了？一哥儿，说吧。”
“我接了个活儿。”佟一低声说道，手指摩挲着碗沿，“要是成了，咱们这日子能彻底翻个身。”
“什么活儿？”佟莲一听，心头一紧，“一哥儿，不会是……”
佟一抬头，直视着姐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搞熊胆。”
佟莲顿时僵住了，双手紧紧抓着桌沿，目光死死盯着佟一，几秒后，她猛地站起身，怒道：“你疯了吧？熊瞎子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咱们这点日子虽然苦，但还能熬过去，你非要拿命去换钱？”
佟柯也被吓到了，小声说道：“哥，不要去好不好？”
佟一看着姐姐和妹妹，沉声说道：“姐，我不会拿自已的命开玩笑。如果没有把握，我绝不会动这个念头。”
“你拿什么把握？”佟莲的声音带着颤抖，“那可是熊瞎子！人遇到它跑都跑不掉，你还能跟它斗？”
“姐，你听我说。”佟一伸手按住佟莲的肩膀，语气低沉却坚定，“这次分家，咱们总得有个开始。不能让小柯一直睁眼瞎下去，她得上学。你也不能再委屈自已过日子，我想给你争个林场的正式工作，让你以后能嫁给好人家。”
“我不需要！”佟莲红着眼睛，狠狠拍了下桌子，“一哥儿，我宁可一辈子守着你们，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姐。”佟一轻轻喊了一声，“三天，给我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不成，我就回来，再不提这事。”
佟莲眼圈红红地看着他，嘴唇颤抖了好几下，最后咬牙说道：“好，你要真死了，我和小柯也不活了，你记住了！”
“姐。”佟一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不会的，我答应你。”
屋外的风声渐渐平息，夜色笼罩着深山，木屋里却灯火通明，气氛沉闷而压抑。
佟莲背对着佟一，用针线一下一下缝着狼皮袋，针扎进厚实的皮革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与屋内的静默形成鲜明对比。她的手指早已被针头扎破了好几处，却像没感觉到疼一样，继续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姐，歇会儿吧。”佟一坐在桌旁，用布擦拭着短矛，眼看姐姐的背影那么僵硬，心里一阵酸涩。
佟莲没有回头，只冷冷说道：“你有时间劝我歇着，不如再想想明天怎么保命。”
佟一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短矛，站起来走到佟莲身边，伸手去拿她的针线：“真没事，三天时间，我肯定能回来。”
“回来？”佟莲猛地转过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甩开佟一的手，怒道：“熊瞎子能让你回来？你知道这事有多危险吗？你明知道危险，还非得往枪口上撞，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仨的命不值钱？”
“姐，我……”佟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你既然决定了，谁劝你都没用。”佟莲抹了把眼泪，低头继续缝皮袋，声音低低地说道：“别怪姐没提醒你，咱家就指着你了。你要是真回不来，我和小柯怎么活？”
佟一看着姐姐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他轻声说道：“姐，这不是赌命，这是为了咱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我不会拿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