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吴崔那边收获颇丰,但袁桉他们却是几乎闲了一个夜晚,在无影的黑夜里,他们找不到骨,地图也不在手里,只能根据上一轮的已知位置推测,最后也没有找到其他线索。
三个人跟烂泥似的滩在椅子上,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苦哈哈地等待着天明,寂静又一次占领了高地。
咔哒声的响起好似神明降下的救赎,三人腾一下坐直了身子,仿佛突然从死去的躯壳中苏醒,齐刷刷地转头死死盯着门口。
“我在这儿呢。”
吴崔倚着供桌,双手环胸,微勾着唇,神情慵懒又随意,大衣下摆沾了些土,添了一些风尘仆仆之气,倒更显几分潇洒。
“我靠!”
她的忽然出声把精神紧张的三人吓了一跳,甚至陆甲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你是人吧?”
陆甲的声线都带着颤抖。
“不是。”吴崔坏笑,“我是你爹。”
这话一出倒叫陆甲安心了,他吐出一口气,也没计较吴崔的冒犯,转而问道:“诶,你为什……哎!”
“怎么样?”
袁桉没兴趣听陆甲废话,一把把他拨到旁边。
“还行,收获颇丰。”
吴崔轻轻挑眉,心下暗波流转,表面丝毫不显,只有指尖点了点身后的供桌,转身让开,示意他们自己看。
“我靠,这一晚上你找到这么多骨!你怎么做到的?!”
陆甲看见桌上多出来的骨眼睛都亮了,不止是他,其他两人脸上的惊讶也都显而易见。
吴崔挑了个椅子坐下,听见他的话也只是淡淡道:“那里黑夜有影,我上地里挖的。”
顺便送了村民一份大礼。
不过这就没必要说了。
“没有危险吗?”
袁桉走到她身边,目光自高处垂落到她身上。
吴崔抬眸迎上她的视线,轻轻一笑,“当然有,我好不容易才把这几个骨带回来。”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袁桉,她们的视线在空气中相互碰撞,最终是袁桉先移开了眼睛。
袁桉垂眸转身,“回来了就好。”
她的话音落下,吴崔也缓缓收回视线,随手摩挲了两下石刀的刀鞘,接着问道:“你们呢?有什么新发现吗?”
袁桉:“重铸骨的方法是把骨种在地里算不算新发现?”
这个结论其实稍稍总结一下前面的线索就能推断出来,吴崔也早就猜到了。
吴崔:“……算吧。”
她扫了眼桌上摊着的两本册子,把地图拿出来,又道:“春天,播种的季节。要想早点离开的话,这个夏天我们就得把骨收集齐了。”
程昔年:“夏骨已经齐了,剩下的颈椎和腰椎都是春天借的,我们要找的话,应该得去田里挖。”
他蹲在桌旁,说到去田里挖的时候微微皱眉,上次村民对他的追击还让他心有余悸,再次提起不禁还是有些后怕。
吴崔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那就走吧,趁早拿回这些骨,还能歇歇。”
夏季的田里农人也不少,除草施肥收麦的,烈阳烘烤每一寸大地,土地都已经干裂,他们的作物却连一点缺水的迹象都没有,每一片叶子都饱满流畅,每一株花序都盎然向上。
“嚯,怪不得他们舍不得神骨呢,瞧瞧,多棒的效果啊。”
袁桉嗤笑一声,嘲讽的意味几乎要溢出。
陆甲落在最后面:“我们,呃,直接和他们抢吗?不智取一下?”
他是被硬拽出来的,毕竟骨放在供桌上,有神像看着,他也没办法再借口看骨做混子了。
袁桉:“怕什么,你不是有蘑菇吗?”
陆甲:“我……”
吴崔扭过头打断:“你的蘑菇防御能力怎么样?”
听到吴崔突然的问话陆甲都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袁桉怼他更多,但他还是比较害怕吴崔。
陆甲正琢磨着要不要说真话,却见吴崔把头一扭,“算了,左右肯定扛得住一次普通攻击。这样,你去挖骨。”
“我?!”陆甲听到这话觉得简直好笑,“我去那不就是送死吗!”
吴崔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一下,但袁桉很快就接受了,她的斧头往陆甲脖子上一勾。
“去,不一定死,不去,现在就死。”
陆甲的脖子一瞬间僵硬,分毫不敢动,他的眼睛扫过面前的三人,吴崔只是看着,脸上连一丝波动都无,袁桉神情更是一片冰冷,只有程昔年,面露不忍。
他从那分不忍里窥出一丝希望,正要说话,袁桉的斧刃更贴近了他几分。
“你还没搞清楚,这里我们两个说了算吗?”
一丝血线从斧刃贴近处渗出,陆甲赶忙道:“我去!我去……我去。”
“早这样不就好了。”
袁桉收回斧头,从旁边程昔年的手里拿过打小屋带出来的小铁锹,扔给陆甲。
吴崔叮嘱道:“地头有标记的地方,可别挖错了。”
顿了一下,又开口:“要是真挖错了,我可以再去一次黑夜,可你不一定能活到黑夜。”
贪生者最珍贵的东西是性命,与其给予他信任的承诺,不如降下性命的威胁,这会是最有用的招数。
陆甲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握着铁锹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好像这铁锹下一秒就要砸到吴崔头上。
可惜,他没有那个胆量。
他转过身,拿着铁锹就向之前确定好的田里冲去,旁边的村民都被他吓了一跳,一时搞不清他要做什么,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蘑菇已经包裹了陆甲。
他们的攻击不要钱似的洒向了蹲在地上挖骨的陆甲,却在到达之前被紧随其后的吴崔和袁桉二人给阻止。
这才是她们的战术啊。
挖骨者非陆甲莫属,在袁桉和吴崔对村民的牵制下,即使有攻击没来得及阻拦,到最后也会被蘑菇拦下,这样就可以保证陆甲安全地挖骨。
可是贪生者怎么会轻易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呢?建立信任是一件艰难的事,但吴崔和袁桉都知道,威胁是一件很简单且有用的事。
所以在吴崔话出口的时候,袁桉只震惊了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完成了默契的配合。
密如潮水一般的飞刀在涌动间闪出村民们狰狞怪异的面庞,他们眼中的愤怒和那些骨刀上的恨意一样浓烈,皆是被窃者对窃骨之人的情感。
往日他们窃别人的骨,如今别人窃他们的骨,历史在他们做错事的时候早已开始预备重演!
“又是这些招,也没啥新意啊!”
袁桉挡下袭来的飞刀,挥斧放倒一个村民后喊道。
“这个季节村长还在,小心!”
大刀与对面突然加速的骨刀相撞,刺耳的声音扎进吴崔的耳朵,她迅速后撤一步再次挥刀,刀落在面前的持刀人身上,割裂的风却穿过持刀人落在后面的村长身上。
“西南!”
被吴崔和袁桉一起护住的程昔年充当着眼睛,将被遗漏的攻击尽数报给两人,尽量避免落到蘑菇上。
在几人的紧密配合下,陆甲终于安全地挖到了剩余的骨。
见骨已到手,吴崔和袁桉也不再墨迹,迅速结束战斗,扯着陆甲和程昔年就往小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