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杨语卓被痒得翻来覆去，熬到后半夜才睡着，梦里都还在抓抓挠挠。
次日上工，她袖子刚捞起来周尹就看到了她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红点。
“手怎么了？”
杨语卓瞅了眼，略微有些心虚地把袖子放下来，“哦，这个啊，被杨芝麻身上的跳蚤咬了。”
“它现在还会跳你身上来要抱吗？”周尹问。
杨语卓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下意识就觉得不能跟周尹说说是她自己主动去抱狗的。
于是她哈哈干笑两声，“是啊。”
“这样。”周尹微微有点惊讶。
毕竟杨芝麻现在已经是一只成年狗了，表达情感的方式也已经成熟了许多，他过去的时候，它会摇着尾巴，把两只前爪擡起来，扑到他大腿上，被摸了两下狗头就满足了。
他以为狗子对杨语卓也是这样。
周尹下意识瞧了一眼杨语卓的胳膊，心想：看来狗对自己的主人比对外人要热烈得多。
杨语卓尴尬地笑笑，绞尽脑汁扯开话题，“哎，周尹，咱要不整点别的东西卖卖？天天锄地太无聊了。”
“可以。”周尹问她，“你目前有什么想法吗？”
杨语卓刚要开口说话，发现周围一众男女闲聊的声音都变小了，地也不锄了，拄这个锄头把，偏着耳朵听她的发财之道。
“我还没有想到有趣些的点子。”杨语卓笑笑，像是说给周尹听，又像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但只要想干，卖啥都行。”
周尹也察觉到村民们的反常，没有说话。
杨现家是村子里第一家做生意的，并且还挣了点钱，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也红在眼里。
不止杨语卓这边情况反常，就连吴慧英都被阴阳怪气了。
“大豆撒下去得盖盖，不然要被鸟吃掉的。”村妇们总交流的话题无非就是作物种植和家长里短，这很正常的一句话，要是放在以前，这话再也正常不过。
而这话从现在的吴慧英嘴里说出来，那些个嫉妒心强自己又不敢去做生意的人听了，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
“哟，没想到慧英儿不仅会做生意，种地也挺擅长啊！”说话人也是一名中年妇女，声音偏尖，不用刻意表现，言语中的讽刺意味就已经很足。
吴慧英莫名其妙被嘲讽一顿，既无措又来气。
在两个闺女的正面影响下，她现在遇到这种事情已经不再会选择忍让。
她爽朗一笑，“做生意我倒是不会，但我家两个闺女会，多亏了语卓和欢欢，现在村里好多人家做生意呢，也都挣到了钱，怎么，你们家没有做吗？”
对方没想到她会那么尖锐，一时间被她堵得尴尬，硬着头皮继续说，“哈哈，听得出来是挣了不少钱哈，说话咄咄逼人的。”
“我咄咄逼人？”吴慧英简直要被气笑，“要不喊大夥来评评理，到底是谁阴阳怪气？”
没有人想掺和别人的事儿，吴慧英这么一问，周遭的人全都不说话了。
那女的看没什么人帮腔，便趾高气昂起来，“我怎么阴阳怪气了？夸赞你会做生意也算阴阳怪气？不是我说，你是不是挣钱了，人也敏感了呀？！”
吴慧英气得连呼吸都不稳了，但嘴上绝不能输，“说什么呢，穷的才敏感呢，大豆撒下去得挖土盖盖，多正常的一句话，这都能戳到某人脆弱的内心。”
“你说谁呢？”女人脸色立即变了，锄头把往地上一扔，胸口都快撞到吴慧英身上，“问你呢，你说谁呢！”
“谁敏感我说谁，谁脆弱我说谁，谁说我我就说谁！”吴慧英也不甘示弱，双手叉腰，往前跨了一步，两人都快贴到一起了。
“烂.货！闭上你的臭嘴！”女人突然一把揪住了吴慧英的头发，使足了劲往外扯！
“啊！”吴慧英尖叫一声，为了减轻痛感，侧着头一直往女人的方向靠，她侧着脸，看不到人，只凭着本能伸手一顿乱抓。
同一时间，她身侧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你敢抓老娘的脸！”女人下意识松了手，转而去捂自己的脸。
吴慧英头皮被松开，擡手就是一耳光，“你敢抓我头发，我凭什么不能抓你脸？！”
对方似乎没想到吴慧英会直接动手，顶着个巴掌硬站在原地，满脸错愕。
她很快反应过来，尖声喊叫着朝吴慧英冲过来，“你敢打我脸，老娘跟你拼了！”
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吴慧英也不怕丢脸了，直接迎上去，和她扭打在一起！
“不动手就以为我怕了你！”
“别扯老娘衣服！”
“贱.货！正正经经的女人不做，跑出去做生意！你是贱.货，你两个女儿也是贱.货！”
“嘴这么臭，是吃了屎吗？！你才是贱.货！”
事情突然闹这么大，同一个片区一起劳动的人也不能再作壁上观，纷纷上前劝架。
“都是乡里乡亲的，有话好好说！”
“别打了！一会儿大队长来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争吵和打架中的人是毫无理智的，吴慧英和那女人衣服都打乱了，头发也乱七八糟，牛打的动作却一个比一个凶。
这个区域劳作的几乎全是女人，都只敢口头劝架，谁也不敢上手去拉。
一时间，辱骂声，劝架声，肢体纠缠扭打声在现场乱成一片！
另一边。
“那边好像是打起来了。”周尹最先听到动静。
杨语卓隐约听到了吴慧英的声音，她扔掉锄头，快速跑了过来。
杨现那边也听到动静，立即赶过来。
“怎么会打起来的？！”杨现提高了声音问。
“我不知道，我也刚跑过来！”杨语卓说，“爸，我从那边过去挡住那女的，你拦着我妈！”
“好。”
杨现在混乱中被扇了好几下，总算绕到吴慧英后方，抓准时机，一把抱住了她。
而那女人看到吴慧英被束缚住，顶着一张狰狞的脸笑了，她往前扑过去，想趁机在吴慧英脸上来上几巴掌！
人刚扑过去就贴在突然出现在杨语卓身上了。
那一巴掌也已然落了下来，再收回也来不及。
更何况她一点也不想收回。
只要是吴慧英家的人，打哪个不是打？！
杨语卓擡手遮住了脸，已经预想到了那一巴掌落在胳膊上会有多痛。
等了一会儿，火辣辣的疼痛感却没有贴上来。
她把胳膊挪开一看，身边站了个人。
根本不用看，她从气息就能分辨出这个人是周尹。
周尹一巴掌抓住了女人的胳膊，眼神冷漠。
女人发丝凌乱，脸上到处都是血印子，她呼吸剧烈，半响都没说出话来。
面前的男孩儿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她扬在在半空中的手一点也动不了。
吴慧英这边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衣服已经被扯乱，领口都快歪到后脖颈，绑头发的胶圈已经滑到发尾。
双方都冷静下来，周尹也松了手。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淡，“大队长来了。”
民众们听到这话，都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张结巴的外形外貌起不到什么威慑力，但他手中有权利。
集体劳作时间打架斗殴可大可小，如果是在村委会有关系的，劳动队长来劝诫一下，事情就算过去了。
而那些在村上一官半职都摊不上的可就惨了，轻则罚劳作，重则扣公分。
要是劳动的大队长不高兴了，连看热闹的都要连带着挨罚。
张结巴一瘸一拐走过来，本来就又歪又斜的脸因为故意板着显得更加丑陋。
他将众人扫视一圈，最后斜着眼睛看向吴慧英和另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
“怎丶怎么回事？”他想加重语气，奈何这事儿对一个结巴来说有点太困难了，反而把这短短的一句话弄得头重脚轻，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搞笑。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疯女人冲上来就打了我一耳光！”加害者捂着一边脸恶人先告状。
“你丶你这丶这是——在跟我说话？”
言下之意：你这是跟生产队大队长说话的态度？
女人本还仰首伸眉，一听这话，立即蔫儿了，“没丶没有……”
“大家刚才在锄地，原本好好的，她突然辱骂我，还扑上来揪我头发。”吴慧英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说，“我不可能光站在原地挨打，您说是不，大队长？”
“什么叫我突然辱骂？”女人声音刚提到一半，看到张结巴时又掉下来，嘀嘀咕咕地说，“我又不是疯了，平白无故揪你头发……”
“大夥都看到了，是你先动手揪我头发的。”吴慧英一边说，一边瞟向杨语卓，想确定自己这样说对不对。
杨语卓点头鼓励她。
对于看热闹的人来说，前面那些语言摩擦确实都不算事儿，先动手的也的确不是吴慧英。
有民众作证，张结巴即便再讨厌杨现一家，也不能光只罚他家了。
“你丶你们两家，一丶一起，扣公分。”
女人满脸不服气，却也只能忍着。
这时，一道清透干净的男声响起。
“我也一起扣吧。”
一众人表情错额。
因为说话人是大队长的儿子，周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