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卦
江东。
山越人的叛乱终于被平定下来,但缠绵病榻的吴太夫人比上一世提前去世了。
乔璇记得上一世,吴太夫人是在建安十二年咽气的,这一世,许是受不了孙权中毒的打击,她提前四年就去世了。
孙权丝毫不知母亲的死讯,因为他在中箭卧榻后不久就开始昏迷不醒。
医士为孙权验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对步练师以及周瑜说:“这症状……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中毒?”步练师不解地问,“如何中的毒?”
医士道:“这是一种稀有的奇毒,主公数日前中了箭,这毒想必就是当时涂在箭头上,未能及时拔除……”
步练师面露愠色:“那你当时验伤时为何不说?!”
医士吓得跪伏在地,话都说不连贯了:“娘娘息怒,这毒,当时验……验不出来。”
步练师压下怒火,问:“究竟怎么回事?”
医士战战兢兢地说:“老夫曾听闻,西域有一种奇毒,此毒无色无味,银针也验不出。一旦见血,就可在人的体内慢慢发作,令人昏迷不醒。老夫数日前根本验不出此毒,也不敢断定主公中的毒究竟是不是这种。娘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步练师深吸了一口气,目前江东的形势真是雪上加霜,想来想去,只有找中护军周瑜商议了。
周瑜听闻此噩耗,也是震惊不小,眼下若公开孙权的伤势,只怕又有势力要趁机作乱。但若不公开招募高明的医士,只怕主公孙权命不久矣,神医华佗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周瑜又不能外出去寻他,只能派人先在江东地区暗中寻访名医了。
乔璇从周瑜那里听闻这个消息,愈发怀疑自己失忆前还做过什么,才间接改变了孙权的命运。她决定拜访姐姐一趟,就算姐姐大乔现在几乎是避居世外,她还是想看看姐姐会有何反应。
大乔听闻了这个消息,说:“孙氏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啊?怎么一个接一个地中箭呢?”
乔璇却知道,上一世,孙权的弟弟孙翊不是中箭而死,他是在建安九年被自己的家将边鸿刺杀的。而孙坚的第四个儿子孙匡也不是中箭身亡,他从小体弱多病,上一世没能活到建安九年。
乔璇试探着说:“主公姬妾众多,步夫人倒是经常照顾主公,袁夫人对主公的伤似乎不怎么在意。”
大乔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袁夫人对主公毫无感情。”
乔璇点点头,道:“我看得出来。袁夫人对主公的感情,比姐姐对姐夫的感情还要淡薄。”
大乔瞪了妹妹一眼,道:“说袁夫人呢,你怎么编排起我来了?我和袁夫人看似处境相同,可袁夫人在嫁给主公以前,心里另有其人。”
乔璇警惕地问:“是谁?是公瑾吗?”
大乔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了。你那夫君真是香饽饽啊,袁夫人曾亲口告诉我,她羡慕你。”
乔璇不悦地说:“袁夫人很信任姐姐啊,小时候我们三人一起玩时,她就好像亲近你,唯独讨厌我。”
大乔道:“小时候那是因为性格不合,现在你们合不来是因为你们是情敌。”
乔璇道:“就算袁夫人爱慕周公瑾,她也没必要勾结外人对主公下毒,下毒的人应该不是她。”
大乔点点头:“是的,她又不傻。当初她嫁给主公就是因为主公能庇护她,害死自己的靠山对她也没好处。勾结黄祖下毒的一定另有其人,既然是西域的毒,想必那人是西域人。”
乔璇又问:“姐姐,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袁夫人以前是怎么喜欢上公瑾的?”
大乔道:“我和袁夫人还没亲近到闺中密友的程度。”
乔璇返回家中,思绪纷乱如麻。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邀袁夫人一叙。
周府的庭院里,袁夫人听乔璇说明来意后,唇边露出讥讽的笑意:“周夫人要与我联手调查主公中毒的真相?周夫人并未在朝中担任一官半职,你以什么身份调查别人的丈夫呢?周将军若知道他的娇妻如此关心他的主公,他得多寒心呢!”
乔璇无奈地道:“袁夫人,我这样做是为了公瑾。他忠于孙氏,现在主公卧榻,朝中没了主心骨,公瑾分身乏术,我身为他的妻子,代他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也在情理之中。”
袁夫人道:“行了,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乔璇道:“我也没有头绪,只希望这段时间我能与袁夫人交换情报。我将我的线索告诉袁夫人,希望袁夫人将相关的线索告诉我。”
袁夫人虽不喜孙权,但内心也不希望孙权死,毕竟孙权死了,她作为孙权的妾也没处可去了。她说:“好吧。看在你我从小相识的份上,我与你联手一回,只是,你别抱太大期望。我身在深宫,消息闭塞,恐怕提供不了什么线索。我们倒不如去找孙太守的夫人徐氏,听说她擅长卜卦,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乔璇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说:“我与徐夫人不大相熟,烦请袁夫人约见她吧。”
乔璇知道,孙权的弟弟丶丹阳太守孙翊上一世是在他招待丹阳郡诸县令长的宴席上被刺杀的。设宴之前,他曾命夫人徐氏为他卜了一卦,徐氏说卦象不吉,是凶卦,劝他另寻个吉日再设宴。但孙翊没有听从徐氏的劝告,在送客时被家将边鸿从身后斩杀。
上一世的乔璇不信鬼神之说,当时的她听说了这个徐氏占卜的细节,并未放在心上。但这一世经历了重生,她决定与这位徐夫人见上一面。
徐夫人生得貌美,虽不及乔璇倾国倾城,但自有一股贤淑的气质,令她显得格外动人。
乔璇想起上一世,指使边鸿刺杀孙翊的两个官员想将徐氏占为己有,然而徐氏机智,设计杀了这两个歹人,为亡夫报了仇。是以乔璇心里一直都很钦佩徐氏。
听袁夫人说明来意后,徐夫人摆开她的龟壳,替她们卜了一卦。
袁夫人问:“如何?这毒能解吗?主公的身体会恢覆吗?”
徐夫人摇头,道:“说不好。”
袁夫人很失望,又问:“徐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你放心说出来,不会有人拿你问罪的。”
徐夫人犹豫了片刻,道:“卦象说吉不吉,说凶不凶,也许主公的身体能恢覆,也许主公的身体不能恢覆,但是可以查到下毒之人。”
乔璇和袁夫人失望而归。
二人离去后,徐氏抹了抹额间的冷汗。
真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她们面前说的。徐氏刚才看到的卦象是,江东可能易主。这话若说出来不就是犯上吗?
主公中了奇毒,身体拖延不了太久。若主公撑不到解毒的那一日,他又尚无子嗣,那么兄终弟及,江东之主十有八九就是孙翊了。
身为孙翊的妻子,徐夫人是万万不敢在孙权的袁夫人面前说出这话来的。
……
半个月后,一名来自西域的医士在鲁肃的引荐下,来给孙权解毒。
医士取了银针扎在孙权的几处大穴上,昏迷中的孙权竟意外地醒过来了。
步练师大喜过望,问医士:“主公的毒可是有办法解了?”
医士道:“恕老朽直言,老朽只能暂时压制缓解主公的毒素,若要彻底拔除此毒,恐怕还要找到下毒之人。”
乔璇对孙权中毒毫无头绪,但对于孙权这一世为何中箭,她心里还是有个大致的猜测的。
连弩丶黄祖,这两个名词联系在一起,线索指向黄月英。
因为这一世,自己曾将师父盗墓得来的一把连弩送给黄月英,黄月英说要据此设计出新的连弩。而黄祖与黄月英又是同族人,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乔璇恨不得快马加鞭再去一趟夏口,找黄月英证实自己的猜想,可惜现在江东局势不稳,更重要的是,孙权若是就这样死了,对乔璇来说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