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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因着沈沅槿迟迟没有动箸,气氛不免变得沈闷,琼芳立在……

因着沈沅槿迟迟没有动箸, 气氛不免变得沈闷,琼芳立在桌边,眼瞧她大有姜川不来面见她丶她便不用膳的架势, 僵持片刻后,终是妥协,“娘子且先用膳,奴明日一早便去请姜郎君过来。”

“谢谢。”沈沅槿得到想要的答案, 旋即朝她浅浅一笑,执箸去用碗里的饭食。

“此乃婢子分内之事,娘子言重了。”琼芳说完, 服侍她用饭。

次日清晨, 琼芳依言去寻姜川, 一见着人便忧心忡忡地道:“娘子要见郎君,郎君若不去,娘子今日怕是不会好好用膳。殿下曾亲口交代过, 要好生伺候娘子饮食起居,娘子素日里本就用得不多,再饿上两顿三顿的, 身子还要不要了。”

沈娘子接连两次哄得殿下放松戒备逃了出去,甚至不惜损伤自身逼得殿下放了她身边的两个婢女离去,殿下的心里, 沈娘子的分量必不会轻;若非如此,仅凭她携婢女出逃这一条罪责,殿下寻到她的那日便会是她的死期,更遑论因她的威胁放任那两个婢女安然无恙地离开眉县。

她若在别院有个三长两短, 殿下必然震怒,那般后果, 他和此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承担不起;何况,这还是沈娘子自被殿下带回来以后,头一次提起要见他,想是有事寻他。

姜川理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便去偏房外侯着,待沈沅槿用过早膳唤人撤桌后,他方细心如发地领着琼芳和岚翠一道迈进门去。

“不知娘子唤奴前来,所为何事?”姜川施过礼后,毕恭毕敬地询问沈沅槿道。

沈沅槿看一眼罗汉床下首的禅椅,示意他坐下听话就好。

姜川很快会意,往那椅上坐了,留琼芳和岚翠在她身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殿下不许我出房门闲逛,也不许你们同我说话,可我终究不是木石死物,似这般死气沈沈的日子,姜郎君以为,我还能熬多少时日?”沈沅槿说这话时,微微蹙起眉头看向姜川。

她明明才刚用过早膳,说话声音却是极轻,面色瞧着也不大好,倒像是尚在病中未愈,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

她这话说的丧气。姜川脑海里回想起昨夜那位女医提点过他的话,心下不免又是一凛,恐她乱想伤身,这会儿也顾不得陆镇的禁令,出言宽慰她道:“娘子宽心,殿下他只是还未消气,不会真的忍心一直这样关着您,等他气顺了,自会放娘子出去的。”

“会吗?”沈沅槿不信姜川嘴里的话,扬唇苦笑一阵,喃喃低语道:“我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拿起画笔都成了奢望。”

姜川听到这里,当即觉出味来:沈娘子必定是在屋里憋闷许久,情志难纾,欲要做点喜欢的事情缓解一二,笔墨丹青约莫就是她平日里喜欢的事罢。

若他没记错的话,殿下腰上的那只荷包就是出自沈娘子的手,那上头的花样子绘得极好,虽然针脚差了些,总体上也不比绣娘做得差;且沈娘子的名下有不少成衣铺,推出的成衣大抵都是她亲手绘制出来的,足可见,她的功底不亚于城中的任何一位丹青手。

姜川在陆镇身边伺候多年,不知应付过多少身份贵重的男郎,早修炼得如同人精一般,是以当他自认为洞悉了沈沅槿的心思后,旋即开门见山地问:“娘子可是想要些画笔和上色的粉料?”

沈沅槿移开视线,转而望向墙上挂的一副《海棠图》,点了点头,大方承认:“正是。”

殿下虽不曾说过不许沈娘子在屋里提笔作画,却也没有说过可以。

姜川深谙陆镇的脾性,当下并未给出答覆,只推说需得问过殿下的意思后,方能给她答案。

想也知道,凭陆镇御下的手段,姜川又岂会有胆量不经陆镇的授意就自作主张。

这样的结果,沈沅槿早就料到,状似欣然接受的神情里透着一丝无奈,眸色都变得暗沈,“劳姜郎君费心,我如今能盼一盼的,唯有这件事罢了。”

姜川将她的落寞看在眼里,竟是有些心生同情,起身告辞:“娘子言重,殿下令奴照看娘子,此乃奴分内之事,娘子好生歇着,莫要忧思过重。”

话毕,出了屋。

一旁的岚翠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琼芳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让她随自己出去。

屋檐下,李媪见她二人出来,试探着问上两句,听到沈沅槿只是要作画的东西,不疑有他,让岚翠即刻送盆清水进到屋里。

一刻钟后,青衣婢女送来清热消肿的汤药,李媪看着沈沅槿喝下,确认她擦了药膏,伺候她净手,这才放心离开,去厨房吩咐厨子多烧制几样好菜,夜里大家夥儿好在一处用饭守岁。

东宫,少阳院。

陆镇那处得了姜川派人递进来的消息,忆及沈沅槿曾那样骗他,算计他,本不欲允准,然而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下,改为一个可字。

她昨晚哭得那样伤心,又有些撕伤见红,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陆镇的目光落到映在窗台的霞光上,犹豫着要不要去别院看看她,可转念想起她口中的那句“奸生子”,不由蹙起眉头,紧紧握住手里的狼毫,心也跟着钝痛,发酸,憎恨……

恨她甚至可以去对一只狸奴好,对一个婢女伸出援助之手,却唯独对他没心没肺到如此地步。

陆镇似是想得累了,忽地松开收拢的手指,将狼毫放至白瓷山型笔架上,在传话的小黄门推门离开前,揉着眉心沈声交代一句:“她若还想看书,可叫姜川一并买了送去。”

话一出口,陆镇那厢心里又开始犯别扭,暗想他这般上赶着去贴她,她会不会感到得意,会不会再生出旁的谋算来。

天边的残阳烧红云层,陆镇眸色幽深地负手立在窗台处,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冰冷的凉意,吹得人不大舒服的同时,也能让人清醒。

陆镇就那般站着,任由那些寒风刮在脸上,迟迟没有离开,直至内侍隔着门来传话,道是元日夜宴将要开始,提醒他该过去了。

“孤知了。”陆镇扬起声漫不经心地调应答一声,脑海里想的却是多年前的一个下晌,橙红的霞光下,他于梁王府的园子里闲步消食,树荫下,沈沅槿一袭藕荷色的齐胸襦裙,俯身拿鱼干喂一只橘色的狸奴,那狸奴察觉到有生人靠近,一溜烟地跑没了影,独留沈沅槿呆楞在原地。

她那时待他疏离得很,看见他后,几乎是瞬间压低了下巴,不紧不慢地唤他一声嗣王后便再无旁的话。

殿外又传来一阵催促声,陆镇的回忆戛然而止,他这才从窗边踱开,略整了整身上的衣冠,踏出门去。

夜宴上,崔皇后坐于帝王左侧,沈蕴姝则是坐于右侧,其位同副后之势,不言而喻。

陆渊的整颗心都扑在沈蕴姝身上,生怕宫人们伺候的不够尽心,看她执起高足金杯都要问上一句是否是温热的清水,仔细烫嘴。

陆绥坐在沈蕴姝下首的位置,陆渊也时不时拿眼去看她,全然不把皇后和其馀妃嫔看在眼里,不过偶尔提及一句,不至太过冷落,没得倒叫人落了面子。

陆镇兀自喝着闷酒,那郎官清酒一杯杯下肚,仍是头脑清醒着,甚至未能挨到子时过,便推说身子不适先行离席。

临近子时,长安城里开始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沈沅槿听着那些声响,却是连开窗一观的心思也无,就那般在窗边枯坐着。

至子时二刻,城中的烟火声渐歇,陆渊便叫后妃和宗室各自散去,他则独留贵妃一人在殿中,更是在人走完后,抱着沈蕴姝踏足高台赏景。

城中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庭中设了庭燎,于高处放眼望去,只见火光熠熠,明亮耀眼。

陆渊指了远方一座挂满灯笼的高楼给陆渊看,陆渊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夸了一句“好看”后,便再无心思看旁的,一手勾了沈蕴姝的腰肢,一手捧住她的下巴让她回首,接着弯腰低头,吻住她的唇。

沈蕴姝很快就因他精湛的吻技身子发软,脸红耳热,陆渊察觉到她的变化,原本放在她腰上的大掌越过裙摆的阻碍,隔着布料撩拨她。

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陆渊克制着暂时离开沈蕴姝的唇,抱她回屋,放进榻上的软垫里。

花瓣揉开,温热的纯填补缝隙,花朵被热意裹挟,沁出花路。

屋里燃着碳火,满室温暖如春。

陆渊细细品尝完琼浆玉露,怕沈蕴姝受凉,只解了自己的衣衫,握住她的素手贴在他结实的肌肉线条上,在她的呼吸逐渐不稳后,再次垂首与她交吻,欺身上去。

“姝娘,从今往后,朕的三千宠爱,皆在姝娘一人之身,我会与你白首到老。”紧紧相拥时,陆渊欣赏着怀中女郎似难耐又似愉悦的神情,含情脉脉地道。

沈蕴姝辨不出他这话里的真假,何况她这会子被他欺负得大脑混乱一片,也根本没有功夫去分辨。

二人闹至四更天方在暖阁中的拔步床上相拥而眠,沈蕴姝的半边身子枕在陆渊身上,脑袋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

这般耽于男女情.爱的后果便是,翌日的大朝会,陆渊险些迟到,他虽是匆匆赶来,整个人瞧上去却是容光焕发,春光满面,反倒是年轻的太子殿下瞧着精神不怎么好,一副未睡好的模样。

姜川办事效率极高,这日下晌就将一整套画笔和七种常用色的颜料和额外的话本丶书籍一并送了来。

七种颜色的粉料皆是用小罐分装好的,分量有限。沈沅槿不知要服用多少为宜,只能凭感觉随水服下少许。

粉末状的朱砂,咽下去像是吞沙一样,沈沅槿仰起头灌了好几口水缓解不适。

此后五日,陆镇未再踏足此间,沈沅槿不必见他,又可看书作画来缓解心情,气色看上去比先前好了些许。

这样的平静生活止于第六日傍晚,陆镇一脸沈郁地踏进她的房中。

沈沅槿眼里的嫌恶之情溢于言表,本能地抗拒他的亲近,却又只在动作层面上,而无半句言语表达。

陆镇见她抗拒的厉害,虽忍得十分辛苦,到底没有像前次那般出暴随意地要了她,而是奔出房去浴房里冲了凉,仔仔细细地涂抹澡豆,将自己洗得干净清香后,折返回去。

窗外忽刮起一阵大风来,寻见缝隙就钻钻进屋来,橙黄的烛光随之摇曳,照在脸上摇摆不定,晦暗不明。

沈沅槿静静坐在罗汉床上,好似那砧板上的鱼肉,又似没有生命的死物,面对凑近她动手动脚的陆镇,也没有流露出半分情绪。

“孤不在的这几日,娘子都画了什么?”陆镇口中呼着温热的粗气,一面解她的衣物,一面与她闲聊攀谈,缓和气氛。

轻薄的细纱上衫陡然坠至肩下,沈沅槿没有理会他问的话,只是双目无神地承受他手上的力道,抿着唇。

雪团被他拢在手里,陆镇低下头颅,那雪中莓果便有一颗不见了踪迹。

这会子不说话也无妨,正好多省些力气,待会儿还有得是她出声的时候。

陆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待她的衣裙悉数撒落于地,抱起她站得笔直,继续埋首衔那小果儿。

陆镇吻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口渴,抱她去桌案边坐了,吻过她的小覆,去寻水喝。

手下的木料逐渐被捂热,沈沅槿着实厌恶他,邀向后靠,尽量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今晚格外温柔细致,沈沅槿几乎要不受控制,喉咙里溢出的音调也在这时躁动起来,千钧一发之际,不得不收回一只手,手背死死贴在唇上,牙齿咬住皮肉,生生将那些恼人的声调咽下。

陆镇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娇声,徐徐擡起头来,垂眸端详着她,看到她重又落回桌面的手上有牙印,很快便知她是在压抑克制。

只是这般便要咬手背了,接下来的事,她又该怎么办呢?陆镇懒怠饮茶,攥住她的肩便去吻她的唇,要她也尝尝。

沈沅槿未料到他会如此厚颜无耻,伸手去推他的肩,整个人拼命往后躲,欲要离开他的唇。

两条细白的藕臂抵在他宽厚结实的的胸膛上,传出的力道不亚于螳臂当车,陆镇甚至都没有理会,顺势向上推了推,让她环住自己的脖颈,抱起她,坐回罗汉床上。

女郎的双膝纷桂在男郎的煺侧,陆镇掐住她的邀,专心致志,没有让她用半点力气。

沈沅槿的视线陡然高出陆镇一截,眼前事情开始变得起伏不定起来,直晃得她眼花,索性合上双目,咬唇隐忍。

“沅娘。”陆镇吐气如牛,哑声唤她,低下头用脸颊去蹭她的肩窝和锁骨,“孤想听你的声音,你会较出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镇略一使力,耸了耸肩,轻而易举地直直立起身来,仿佛他身上抱的不是大活人,而是无甚重量的布偶人。

颠簸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一点也不轻缓,沈沅槿眼里的泪越聚越多,眼泪决堤的那一瞬,唇间溢出陆镇盼望已久的声调来。

此厢事上,哭不一定是因为难受。陆镇垂首吻去沈沅槿眼尾的泪珠,咸味刺激着他的味觉,令他愈加愉悦。

女郎的情绪似乎与他的不一样,陆镇被她饺得差点松懈下来,凑到她耳边轻声提点:“沅娘乖,放松些,孤会让你感到欢喜。”

他太强悍,精力旺盛得过分,沈沅槿如何敌得过他,他还未完,她却早过了不止一次。

与他在一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样漫长,沈沅槿只有视自己为没有知觉和感情的死物才能不让自己疯掉,可即便如此,当陆镇抱她去里间的拔步床上开始新一轮的侵占后,脾胃还是难了起来,甚至有些想吐。

晚膳没用多少东西,终究没有真的吐出东西来,只能忍着恶心继续承受他的兽行。

柔软的绸缎褥子被她紧紧攥住,绷起数道褶皱,手心渐渐沁出细细的汗珠,额上和颈部亦然。

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陆镇出了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沈沅槿下陷的腰窝里,带来微微的凉意。

沈沅槿实在有些累了,本能地往褥子上伏,陆镇却不容她消极逃避,握住她的左手手腕向后带,让她贴近些,一刻不停。

良久后,陆镇捞起她半跪着身子,汗津津的胸膛去贴她的后背,大掌则是倒扣住她光洁的肩膀。

……

接近尾声时,沈沅槿跟骨头散架似的趴在他的身上,麻木地等待他结束今夜的罪行。

“沅娘。”陆镇很喜欢在床笫间这样唤她,他与她的距离明明近得不能再近,却还是下意识地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她的存在。

这回过后,陆镇观她状态着实不大好,想起她那夜受伤后的虚弱模样,到底于心不忍,堪堪止于两次。

陆镇服侍她穿衣睡下,右手从背后抱住她,安放在舒适的位置,轻嗅她颈间的幽香。

她又变回了不爱与他说话的样子,甚至比从前在梁王府里面对他时更为沈默寡言了;她心里,必定是在记恨着他吧。

她倒是会倒打一耙。陆镇认定是她两次背叛自己在先,如今重又落在他手里,该当反省才是,而非怨他不肯放过她。

若换做旁人胆敢如此背叛丶戏耍丶谋算于他,早不知死了多少遍,唯有她,屡屡让他放低底线...

陆镇思绪烦乱,剑眉微凝,大掌跟着意识下移,轻轻抚摸她的小覆,迫切地盼望那里面能孕育出他的骨血。

他与英国公家四娘子的婚事,不日便会告吹,他的婚事会被暂时搁置。他往后要做的,便是好好与沅娘培养感情,令她受孕。

“沅娘,你是孤的,我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处,这辈子除了孤的身边,你哪都不能去。”陆镇对着沈沅槿的背影喃喃自语,一字一句,皆是出自内心深处的殷切渴望。

浅浅的芳香萦绕在鼻息间,陆镇安心地阖上眼,在睡眠中等待天明的到来。

清晨的阳光从窗上的菱形格纹里筛进来,沈沅槿被那些光亮唤醒,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适应光线。

被窝里尚还残存着陆镇的气息,沈沅槿推断他应该不比她早起多大会儿,进而得出今天是休沐日的结论。

不确定陆镇走了没有,沈沅槿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趁着屋里只她一人,拖着酸乏的四肢下床穿鞋,走到书案前,用指尖从瓷罐里挖取出少量朱砂,就着过夜的凉白开服下,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床上躺好,等人来唤她起身。

她没等来岚翠,胃里先闹腾起来,像是饿的,又像是反胃,抚着心口干咳几声,未免被人察觉到她服用了,强压下那股想吐的感觉,重又去屋外喝水。

这道咳嗽声不算小,岚翠听到屋里的响动,来到门前询问沈沅槿可是要出去解手。

沈沅槿应声答是,等待岚翠给她开门。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她的担心当即就被证实,陆镇果真没走,眼下就在庭中提剑练功。

沈沅槿心说幸好她吃得早,若换成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只怕要误了避子的时辰。

岚翠问过她早膳用什么,陆镇也已练完剑法,叫了同沈沅槿一样的东西,关好门窗,自个儿在屋里擦汗更衣。

昨夜沈沅槿的膝盖受了不少罪,膝上乌紫淤青,没有几日怕是难以消下去;而那始作俑者则是毫发无损,甚至还有一身牛劲打拳练剑。

陆镇穿好衣服,见她坐在罗汉床上揉着膝盖一脸沈郁,遵从心意径直走向她,询问她还疼不疼,难不难受。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沈沅槿自将生死置之度外后,除他言辞警告过的不要寻死觅活以外,再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直接拿他当空气,他的话,自然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娘子这是打定主意要在孤的面前当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了?”陆镇热脸贴了冷脸,当即支起沈沅槿的下巴,拧着眉没好气地质问她。

即便陆镇在人前表现出一副不耐烦和光火的样子,沈沅槿的面上仍然没有什么情绪,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冷冷瞥他一眼,转而去看地砖上的菱形光斑。

陆镇无处撒火,捏她下巴的手指受得更拢,撂下两句不痛不痒的狠话,反倒把自己气了一通,用过早膳后便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了,沈沅槿乐得自在,铺开纸张作画排解苦闷,不觉又熬过了几日。许是近来心情不佳的缘故,沈沅槿的月事虽按时来了,但却疼得厉害,吐过一回方觉好受些许。

陆镇来时,正值沈沅槿来月事的第二天。

她将午膳用的饭食吐了个干净,改为喝粥后才算消停下来,是以陆镇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着实没什么血色。

“不是早就没喝避子的凉药,怎的还是痛成这样?”陆镇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将她揽在怀里,用掌心的温度暖去暖她的小腹,“孤这就命人去请太医擅妇科的来替你好好瞧瞧。”

沈沅槿闻言,不由紧张起来,饶是再怎么不想同他说话,这会子也不得不出言阻止他,“想是前两日吃了凉水,夜里又踢被受了凉的缘故,喝些热的干姜砂糖水,睡上一觉便可缓解,无需请太医来;何况,我也不想吃药,苦。”

她总算肯和他讲话了,然而为的却是不瞧太医,不吃药。陆镇本该感到气恼,可见她这副虚弱的样子,哪里还忍心同她计较太多,掌心微动,轻揉她的小腹帮她缓解疼痛。

“那便听你的,让厨房熬了干姜砂糖水送来,好好睡上一觉,若明日还疼,一定要让姜川去请太医来为你诊治,知道吗?”

沈沅槿的脑袋靠在他的心口处,颔了颔首,温声答话:“好。”

陆镇扬声唤了姜川进来,也不避讳他这会子还和沈沅槿抱在一起,若无其事地用右手揉着她小腹,语气平平地下达命令:“叫厨房再熬一碗干姜砂糖水送来,再放些补气血的东西进去。明日娘子若是还不见好,你亲自去请周太医来府上,不可假手于人。”

姜川恭敬应下,观他二人这般亲密,不由腹诽:殿下和沈娘子这是和好了?果真如此,沈娘子离解除禁足的日子该是不远了。

厨房煮汤还需一会子,陆镇先抱她去更衣室,待她出来,抱她回房洗漱,按着她的腿泡了一刻钟的热水,擦去水珠,穿好罗袜,拿小毯子裹严实了,仍是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继续揉肚子的工作。

岚翠提了食盒叩门,陆镇朗声让人进来,自她手里接过汤碗,因碗里的汤水尚还烫人,竟是耐下性子,一勺一勺地喂给沈沅槿喝。

沈沅槿看了看碗里的砂糖水,不独有姜片,还有红枣丶龙眼和一味药材。

陆镇耐心喂她喝完汤水,抱她上床,当晚拥着她入睡,一夜无话。

五更,天还未亮,陆镇兀自起身,轻手轻脚地净面穿衣,于府门外嘱咐前来为他送行的姜川一番,按辔上马,直奔宫门而去。

沈沅槿醒来时,外头已然天光大亮。肚腹不似前两日那般痛了,只是略有些恶心反胃,遂喝上两口清茶压压,方不那么难受了。

一晃又是三五日过去,沈沅槿每日临摹字帖,涂涂画画,或是看画本子解闷,相比起前些日子的痴坐发呆,好歹有事可做,也不至太过难挨。

不知是不是被困在屋里太久的缘故,这几日,沈沅槿时常会感到头晕乏力,待睡上一觉后,又会得到缓解,她早已不惜命,又岂会在意这样的病症,是以并未同服侍她的岚翠等人提起过此事。

这日夜里,忙碌了多日的陆镇星夜前来,本想同沈沅槿说会儿话放松心情,他那厢一连说了数句话,对面的女郎却一直没有给予回应,大有视他如空气的架势。

陆镇忆起那日夜里她月事腹痛,她依偎在他怀里吃砂糖水,还曾温声细语地告诉他她无事……然而短短几日过去,她竟再次变回了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叫他心里焉能不光火,那火气化作肢体上的行动,牢牢禁锢,蛮横冲撞。

布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的唇上细细摩挲,力道不减反增,欲要让她正视身体的渴望。

沈沅槿勉强扶住床柱,忍不过时,张唇重重舀了他的手指一口。

她的牙是利的,舌是热的,痒意和痛意裹挟在一起袭来,陆镇送她登上云端,灿陡着软了身子,再使不上半分劲。

手指顺势往里,在她清醒过来之际,收回,重又去拢她的酥雪,垂首吻上她的肩。

这般闹了小一个时辰,沈沅槿几欲昏死过去,陆镇沈着一张脸善完后,习惯性地拥她入怀,一齐入睡。

因翌日非是休沐,陆镇一早便没了人影,沈沅槿确认他不在,不由舒一口气。待用过早膳,待琼芳等人进来撤去小几上的碗箸留她一人在屋里,再次服用朱砂。

宣政殿,刘御史弹劾河阴县河事司司监贾谦贪墨,言其自上任后,三年来疏于河阴一带的河道丶河堤清淤和修缮之事,一旦春日雨量偏多,势必引发水患。

事关数万百姓的生死存亡,陆渊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当即亲命太子前往河阴县核实清查。

当日夜里,陆镇快马加鞭来至别院,拥着沈沅槿好生亲热一番后,启唇告知她:他即将离京公干,约莫月馀方能归。

沈沅槿闻听此言,由衷期盼他越晚回来越好,那朱砂委实难吃,若非迫不得已,她定不会沾染分毫。

第二日晨起,身侧早无陆镇的身影,沈沅槿照旧避着人服用朱砂避孕,不必细说。

陆镇走后的第四日,沈沅槿身体上的变化更为明显,恶心想吐丶乏力嗜睡以及头疼等的症状出现得更为频繁。

起初沈沅槿还能忍一忍,自行熬过去,岂料临近月事前,恶心乏力的感觉愈甚,且在她左盼右盼了将近七日,月事还不曾来,仔细换过日子,竟是推迟了五日。

莫非,朱砂并不能避孕?沈沅槿心中一阵恶寒,担心丶惊惧和烦忧的情绪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加重,几近坐卧不宁的地步。

沈沅槿的月事迟迟不来,李媪和琼芳等人亦早有察觉,少不得往有孕上头联想,自是更为小心谨慎地服侍她。

是以,自沈沅槿的月事推迟的第三日起,她的一日三餐,李媪都会在屋里侍立,直至她用完饭食,看她用清水漱口,方叫人进来撤桌。

这日午膳时分,厨房做了清蒸鱼肉送来,沈沅槿看着小几上熟悉的菜色,不禁想起去岁的夏日,她与陆昀泛舟荷塘,采摘荷花和莲蓬,取下莲蓬中的莲子,也做了以鱼肉为主的菜。

忆及前尘,沈沅槿心中百感交集,执箸夹菜的动作变得缓慢,徐徐夹起一块鱼肉,剔过刺后送进口中。

肉香混着紫苏叶的清香窜入鼻息,本该是带来味觉上的享受,然而沈沅槿还未及咽下,忽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些香味仿佛在须臾间化作腥味,想吐的感觉再次袭来,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沈沅槿忙不叠拿巾子虚掩住口鼻,俯身对着盂盆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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