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轨之心
云意直觉那宫人所言或许不会是什么好话, 伸手便要去扯沈蕴姝的衣袖让她随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沈蕴姝着实奇怪她们究竟还要编排沈沅槿什么话,当即挥手示意云意莫要出声,停住脚步在假山外听那宫人说话,
“那时候天快黑了,不知是否是雪路难行,加之天色将晚的缘故,郡王妃走得很慢, 她身后跟着的宫人不像是拾翠殿的,约莫是也东宫里的。”
“东宫?”另一道略显低沈的女声传入沈蕴姝的耳中,就听她继续道出心中所想:“那时候郡王似是还在大理狱中, 即便太子是郡王的皇叔, 郡王妃去东宫见他, 似乎也不太妥当...”
三娘曾在陆昀下狱的时候去过东宫?沈蕴姝仔细回忆陆昀在狱中的那段时日,三娘不曾来寻过她,直到陆昀出狱有一段时子后, 三娘往拾翠殿里探望她,她才知晓此事;三娘那时,竟去求了太子?
她这厢正思忖间, 头先说话的那位女郎又道:“皇贵妃那时候怀着皇嗣,想是宫人担心皇贵妃听此消息忧思过重,伤了贵体和皇嗣, 不让郡王妃进拾翠殿的宫门,郡王妃走投无路,这才不得已去求见太子殿下。”
话音落下,又是嗓音低沈的女郎搭话:“郡王妃即便一时见不着皇贵妃, 这不是还有作为长辈的圣上在吗,如何就非得去东宫求见与夫君年岁相仿的太子殿下?倘若叫有心人撞见, 即便没什么,怕也是会传出些什么。”
“如何没去求见圣上?!”另一女郎略加大些音量反驳她的话,“我有一相熟的表亲在紫宸殿附近当差,那日郡王妃也曾去过紫宸殿,只是圣上并未见她,她连紫宸殿的门也没迈进去过,不多时便垂头丧气地走了。”
假山里那两个女郎的对话,云意听得可谓心惊肉跳,想起那日临淄郡王妃的确曾被年长的老妪拦在宫门外,越发心慌,再次去碰沈蕴姝的衣袖,压低声线道:“皇贵妃,咱们还是……”
然而走吧“二字”还未脱口,就听短暂沈默后的女郎再次开口:“先前有传闻说从前的临淄郡王妃就是现下的太子妃,我那时还不大相信,倘若这件事属实,我倒是觉得可信多了。郡王妃生得那般瑰丽貌美,比画上的人还要好看些,这样一个美人求到太子殿下跟前,焉知殿下就不会起点旁的心思,况你刚才也说了,郡王妃从东宫出来时走得有些慢,许是那时候就已...后来传出的太子殿下在宫外的宅院里藏了一房外室,频频留宿其间,说不准就是藏的郡...”
一语未完便被打断,“嘘,这样冒犯天家的话岂是能浑说的,也不怕叫人听见传到太子殿下的耳朵里,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对面的女郎似乎也被吓到,好半晌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已不敢妄议此事。
“出来这好些时候,也该回去了,待会儿许姑姑又该骂我们躲懒了。”
沈蕴姝不欲让人发现,当下闻听此言,忙不叠迈开步子,脚下无声地绕开假山走了。
方才那两个宫人说的话,云意也一五一十全听见了,焉能不知沈蕴姝这时候必定起了疑心,何况她又这样闷声不响的,着实很难让人不担心。
主仆二人走出段距离,假山内的宫人透过缝隙确认随行的人也走过去了,方快步从假山里出来,却是她一人,再无旁人。
沈蕴姝让云意留在这处等乳母和云香抱小皇子过来,她则先行乘撵回拾翠殿。
步撵在拾翠殿外停下,随行的黄门扯着细尖的嗓子隔门通传,守门的宫人忙将门推开,恭敬请人进去。
沈蕴姝脚步微顿,凝眸看向那宫人,着实很想出言问她,两年前临淄郡王被下狱的那段时日,那时的临淄郡王妃可有来拾翠殿外求见过她。
可转念一想,三娘来见她,一个宫人岂敢做主不让人进?必定是得了旁人的命令方敢如此行事,而那下达命令之人,除却这座大明宫的主人,圣上以外,沈蕴姝再想不到别的人。
未免打草惊蛇,沈蕴姝盯着那宫人瞧了数息,终是将那话咽下,迈开步子往殿中进。
“皇贵妃回来了。”宫娥一面迎她进殿,一面替她解下身上的披风,因见陆煦等人未归,随口问上一句:“怎的不见小皇子和两位阿姊与皇贵妃一道回来?”
沈蕴姝心里存着事,径直走到圈椅上坐下,随意寻了个由头:“我有些累了,便先回来了,小皇子有乳母和云香云意看顾,不会有事。”
宫娥听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沈蕴姝可要用些热饮子提提神。
沈蕴姝匀不出心思想这个问题,便将决定权又抛给她:“你看着办就好。”
宫娥恭敬应下,出了殿去煮紫苏饮。
且说那边,乳母抱着陆煦喂过奶,归至园中,又与云香云意两个陪他摘会儿花,抱他回到拾翠殿中。
乳母来向沈蕴姝报平安时,陆煦已在她怀中睡熟,沈蕴姝便让乳母抱他会偏殿睡下。
“云香云意留下,其馀人都退出去。”沈蕴姝命令完,殿中很快就只馀下她们三人。
她二人是沈蕴姝从汴州带来的,自幼跟在沈蕴姝身边,这么多年以来,沈蕴姝真正信得过唯有她们两个。
“我从前鲜少交代你们去办什么事,只是这件事,我一日不弄明白,便一日不能安心,是以,我必须令你们去做。”
云意也是亲耳听见那些话的人,眼下闻听沈蕴姝如此说,大抵能猜出她想让她们去办何事;她身侧的云香虽有些云里雾里,却还是很快地给出了正向的回应:“娘子有什么事,只管交给我们去办,我们定会尽力而为。”
说罢,偏头去看云意,示意她也快些向沈蕴姝表明她们的心意。
此事已经过去三年,三娘现下也已是太子妃了,云意不知查明此事是对是错,不免心中犹豫,直至沈蕴姝先替她做了决断,“此事便交由云香去做,云意继续在我身边贴身侍奉就好。”
云香深知沈蕴姝的脾性,断不会是让她去做什么伤人害人之事,是以没有半分紧张犹豫,追问道:“不知娘子想让我去做何事呢?”
沈蕴姝道:“不是什么很难办的事,只需寻个妥当的中间人去陈王府打探两年前,临淄郡王下狱时,三娘可有出府进宫,又是在何时回府的便可。”
“娘子怎的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事来?”云香不解地问。
“时下一切尚无论断,你只需将事情办妥就好,等有了结果,我会另外告知于你。”
话到这个份上,云香没再多言,当即点头领命,“娘子放心,我定会尽早办好此事。”
云意立在边上一言不发,待宫娥送来紫苏饮,沈蕴姝叫她们一起喝,午膳时又将云香单独支开,让云意暂且不要外道今日上晌在假山处听见的话。
“三娘是我的亲人,你也是看着她从小女娘长大成人的,倘若那宫人所言不假,我不能装聋作哑。是以这件事,我势必要查清楚,便是云香那处,今日上晌听见的话,你也不可透露半个字,旁人跟前更不可提及。”
云意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她命云香去查此事并不妥当,可她是主子,又下了这样的决心,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至掌灯时分,陆渊批完折子往拾翠殿来,沈蕴姝因怕他瞧出端倪,勉强舒展眉头,问他用过晚膳了不曾。
陆渊摇摇头,低眉顺眼地诱哄她道:“还未用过,姝娘陪我再用些小食可好?”
“好。”沈蕴姝挤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问陆渊想用些什么,命宫人去小厨房传膳。
陆渊大口用着碗里的饭食,沈蕴姝因胃口不好,晚膳又得不多,胃里尚还空泛,这会子便用小勺子吃着碗盏里一块鸡蛋大小的玉露团。
她吃得极慢,陆渊用过两碗饭后,她才吃了一半。
宫人奉来清茶给陆渊漱口,沈蕴姝让人将剩下的小半块玉露团也一并撤走,抿了两口清水压压甜味。
陆渊屏退宫人,见沈蕴姝搁下金杯,起身走到她身前,不由分说倾下身来,强悍地吻住她的唇。
玉露团的奶味很足,沈蕴姝的唇齿间还留有一些,她因许久没有给陆煦喂过,早已不胀,陆渊没再尝过那般滋味。
“姝娘好香。”陆渊容她换气的档口情不自禁地透出这样一句话来,这般让她仰着头亲一会儿后,便又托抱起她,与她深吻。
沈蕴姝无心与陆渊亲近,有些抗拒他,伸出两只手去推他的肩,那点子力道着实太轻,陆渊浑不在意,吻得愈发霸道,让她整个人都软在他的怀里。
好容易吻尽兴了,便又抱她出殿去园子里赏月吹风,避开有水的地方。
沈蕴姝心中烦闷,不想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心情不差的样子,索性让他竖抱着她,他瞧不清她的脸,便可不必装得太过辛苦。
时值春日,百花齐放,空气中浮动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花色更添几分娇艳,陆渊穿行其间,感觉甚好,他怀里的沈蕴姝则是无心赏花闻香。
一时返回殿中,沈蕴姝由人服侍着去浴房沐浴,陆渊则在庭中打了会儿拳,等她沐浴完,用冷水洗去身上的汗,用她的澡豆将自己洗得香香的,快步返回内殿。
沈蕴姝躺在床上想今天发生的事,盼云香能早些给她回信,全然不觉陆渊已经进来。
陆渊是习武之人,控制脚步声于他而言不是难事,他无声地走到床边,看沈蕴姝绞着一缕青丝,因问:“姝娘在想什么?”
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对,沈蕴姝习惯性地给他留了位置,陆渊脱鞋上床,不安分从她手里夺过那缕青丝,一圈圈地缠在指节上。
沈蕴姝巧妙地绕开这个问题,“五郎拿我的头发做什么?”
陆渊将那缕青丝放到鼻息前轻轻嗅了嗅,继而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姝娘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说完,放下那缕头发,目光灼灼地向下游移动;上面的嘴他方才已经亲够了,目光定格后,便往床尾退。
自上回沈蕴姝叫那女尸吓得病了一场后,陆渊许久没有碰她,每每都是自行解决,见她今日没再愁眉苦脸,便又起了心思。
陆渊伺候她两回,出言向她讨一回赏。
沈蕴姝的大脑还未从馀韵中清醒过来,唇齿不清地嗯了一声,陆渊便急不可耐地解开腰上束缚,扯下素白的布料。
“姝娘。”陆渊轻抚她的鬓发,低声唤她,忍得嗓音喑哑,就怕她会难挨。
今晚的陆渊格外温柔,除却起初有些撑杖外,渐渐软了身,两条藕臂攀上他的颈项,暂且将烦恼抛至脑后。
登临顶峰的时候,陆渊低下头颅吻她的唇,怕她受累,只亲吻她的脖颈和锁骨等地方自行纾解。
翌日陆渊晨起去上早朝,沈蕴姝用过早膳,叫人备下步撵,去到东宫探望沈沅槿。
沈沅槿这段时日几乎没怎么出过东宫,少阳院各处都不知叫她走了多少遍,早没多少出门的心思。
沈蕴姝来到少阳院时,恰逢陆镇在左春坊见人,沈沅槿独自在案前作画,她因心情欠佳,绘出的东西不免失了几分鲜活灵动。
“太子妃,皇贵妃来了。”
沈沅槿闻此消息,心情这才好些,忙搁下手里的画笔,迎出门去。
“姑母怎的亲自过来。”沈沅槿亲切地挽住沈蕴姝的胳膊往殿中进。
她如今身处东宫,唯有姑母和陆绥还可以说说真心话了。
“本该是我见姑母的,但因身上不爽利,太子不让我往外头去。”
沈蕴姝知沈沅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并非那等甘愿被困于后宅的女郎,太子不让她外出,与变相的禁足有何异。
“何处不爽利?可有请太医过来瞧过?”沈蕴姝随她往罗汉床上坐了,连连问她:“我听说你有了身子,可是害喜闹得?”
说起这个孩子,沈沅槿好容易高涨些的心绪便又跌落回原点,淡淡道:“或许是吧。”
沈蕴姝细细打量着沈沅槿,见她面色算不得好,言词间不覆往日的灵动,不由在心中暗想:三娘似乎,并未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感到幸福;倘若她与太子真是在一年前她欲离京前往西北的时候互生情愫的,缘何又会不喜这个孩子呢。
“三娘嫁与太子,当真是出自本心?”
沈沅槿虽不解她为何会突然有此问,但为着不拖累她,仍是违心地答话:“当真。”
她嘴上说着当真,然而脸上却无半分愉悦之色,沈蕴姝心中本就起了疑心,见她如此,直觉她说得约莫不会真心话,思忖片刻后便又问了旁的问题:“临淄郡王离京后的次年春日,坊间传闻太子殿下在宫外养了一房貌美外室,频频留宿,那外室是否就是三娘?”
沈沅槿告知沈蕴姝她被陆镇救助的时间就在那段时日,自然没办法否认她就是陆镇养在外面的那位“外室”,只得颔了颔首。
他那时若是真心爱重三娘,如何舍得让她成了旁 人口中的外室?且他血气方刚,还在她那处留宿过夜多回,岂会什么都不做?
沈蕴姝联想到他的阿耶亦是在她没分没分的时候占了她的身子,虽则那时事发突然,但倘若他是真君子且对她无低分之想,便不会趁人之危……
他们父子,或许一脉相承。沈蕴姝意识到这一点,眸子里便又浮现出一抹怅然之色。
三娘总是为她着想,就如同自个儿待她那般;她们姑侄,都不肯让对方为自己担心。
今日大概是不能从她口中问出真话了。沈蕴姝看着不覆出嫁前的她,仿佛看见了初入梁王府时的自己,恐她多心,终止这个话题。
“园子里的花开得甚好,昨儿我带着阿煦去玩,云香云意编了花篮给他,小巧又好看,三娘从前最是喜欢外出游玩,现下虽有了身子,可这么一味地呆在屋里不动,未必就好,还是该出去多走动走动。”
沈沅槿自然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每回她出少阳院,不是一大堆宫人侍卫跟着,就是陆镇亲自盯着,她实在不喜欢处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中,索性就选择不出门。
每日郁郁寡欢也没什么不好,孕妇的情绪也会影响到胎儿,哪天肚子里陆镇的孽种掉了才好。沈沅槿强颜欢笑,柔声哄沈蕴姝道:“姑母是过来人,您的话自然是为我好,等我身上好些了,自会多出去走走。”
下晌陆镇回来,内侍将皇贵妃午后来探望过太子妃一事如实禀明。
从前都是沅娘去拾翠殿看她,今日怎的反过来了。陆镇心中狐疑,信步进入殿中,询问沈沅槿,皇贵妃来此处作甚。
沈沅槿丝毫不提沈蕴姝问她的话,只挑了好话说与陆镇听:“并无什么要紧的事,姑母听说我有 了三个月的身孕,又久不去看她,一时想我了,这才过来探望;她还劝我多要出去走动散心呢。”
她们姑侄感情甚好,陆镇听后不疑有他,轻声细语地哄她:“沅娘莫要怪我黏你,我是担心你和孩子,这才不放心让你只领着一两个人出这道院门,沅娘所想外出,我也可每日晚膳后匀出时间陪你同去的。”
有他在,只会让美景失了颜色。沈沅槿厌恶他至极,焉能容许他在身边玷污了好景象,不若选择不去的好。
沈沅槿装腔作势地抚上还未显怀的孕肚,皱眉道:“它每日闹得我饭食都吃不好,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殿中静养着。”
她这段时日孕吐得厉害,夜里也不怎么睡得好,陆镇心中愧疚,自责道:“是我不好,让沅娘受苦了,等孩子平安降生后,我带沅娘去城外好好玩上几回,沅娘想骑金桃出宫也可以。”
平安降生。她情愿一尸两命,这样她便解脱了,孩子也不必来这世上当罪犯的孩子。
“好。”沈沅槿神情淡漠地应答一声,坐回案前继续作画,因这样就可以视陆镇如空气,他也不会轻易来打搅她。
自上回有关于沈沅槿的流言传出后,陆镇一直让人盯着崔皇后,又处置了一些嘴碎的宫人掌嘴后去浣衣局,流言方才渐渐平息。
然而这才一个月不到,宫里却又传出另一段“风.流.韵.事”来,道是身份存疑的沈三娘,从前的临淄郡王妃,曾在临淄郡王下狱后,于宫门将要落锁前方衣发微乱地从东宫出来。
只这次的范围传得不广,还未传出宫墙,陆镇便已找出谣言的散播者,乃是郑淑妃宫中的一名宫人,陆镇还未及将人拿下,那宫人便触柱而亡。
郑淑妃因开罪皇贵妃两次获罪,她因心中有怨气,又不敢说皇贵妃什么,便往皇贵妃的内侄女身上泼脏水倒也说得过去,可除却那句衣发不整,旁的话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以郑淑妃的能耐,又是从何处知晓此事的?
陆镇将此事告知陆渊,提醒他中宫皇后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般贤良淑德丶进退有度。
这样针对她姑侄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陆渊将陆镇的话听进了心里,愈发留意崔皇后与其母族的动向。
因那宫人身故,死无对证,陆渊不欲再积杀业,又想郑氏或许真的无辜,未免崔皇后疑心,不得不将她的位份从昭仪降至婕妤。
郑氏降为婕妤的当日,云香那处传来消息:临淄郡王妃的确曾在郡王下狱后出府,她再回府时天已黑了,据当日随行守候在宫门处的婢女所言,郡王妃自称是在拾翠殿中待了大半个下晌的时间方才出宫。
整个时间线完整地串联起来,沈蕴姝再没办法安慰自己那些流言都是假的,三娘如何会与端方清正的临淄郡王和离,又为何会在欲要离京后成了陆镇的“外室”,以及被换了身份成为太子妃,在孕中愁眉不展,一切都源自太子强夺侄媳的不轨之心。
那大半个下晌里,三娘都经历了什么,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挨过去的...
沈蕴姝不忍再往下深想,她无力地合上双目,眼中湿润一片。
云意亦不是傻得,听完云香的话,心中便也猜出了大半,也跟着红了眼眶,忍着鼻尖的酸楚安慰沈蕴姝道:“娘子若是心里难受,便痛快哭上一回罢,这里只有我和云香。”
云香不知事情全貌,只是疑惑那段时间三娘明明不曾来过拾翠殿,却为何要要那般说。她见云意眼里含着泪,“娘子和阿姊这是怎么了?”
“过会子再同你说,你才回来,先下去歇一歇,这里有我服侍就好。”
不待云香退出去,沈蕴姝便已坠下两行热泪,云意取来巾子给她拭泪,云香见无人理会她,疑惑又忧心地迈出门去。
云香合上殿门,才刚转身踏下矮阶,就见陆渊在宫门外下撵,大步流星地奔了进来。
云香忙退到路边站住,想着主子还在屋里泣泪,壮着胆子将人拦下,道是皇贵妃这会子不便见人。
陆渊本能地以为她是许是听到了前几日的流言,正伤怀呢,哪里会去在意云香的阻拦,越过她面前的石径榻上台阶,推门而入。
沈蕴姝正拿巾子拭泪,陆渊见此情状,整颗心顿时都纠在一处,忙令云意退下,弯下脊背,用指腹去擦她眼尾的泪痕。
“姝娘,那造谣生事的歹人已经自行了断,我向你保证,往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的话音落下,沈蕴姝擡起一双湿润的清眸望向他,即便这里没有外人,亦未唤他五郎,哽咽着质问他:“临淄郡王下狱的那段日子,可是圣上命令宫人不许她来见我?她在拾翠殿外求助无果后,是否去了圣上的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