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熏门,城门楼。
赵佶面色铁青地看着武洪和岳飞相伴策马而去。
一个是他的军中小校,一个是他的闲职员外,一个是他的通判,居然全都跟他的征君搞在了一起。
以至于赵佶只是一看,就忽然产生一种君目前犯的感觉。
好在他还有杨惟忠,还有种师道,都是五六十岁的经验丰富老将,都还能打。
事实上,除了宋朝人口丰富,无论是金还是漠北的征兵年龄,都在十四岁以上至七十岁以下,三十岁到四十岁为精锐,其余可做辅兵。
当然,还有那个擒获了方腊,但却没给功名的韩世忠,但在杨惟忠的提醒下,不是也给了承节郎吗?
好歹是从九品军官呢。
这说明什么?
当然是君父还是爱戴你韩世忠的啊!
快来吧,忠忠,君父爱你。
赵佶其实压根就不认识在朝阳门、跟郭药师大军对峙的韩世忠。
但不妨碍这个时候想起他。
杨惟忠迄今为止还在河北衡水县驻扎,种师道放弃西夏,率最后的五万西军勤王,加上韩世忠的三万残兵,这就是赵宋手里目前的兵力了。
另外还有五马山义军,金兵攻城拔寨打开监狱强收农夫之际,认出了马扩,给他放了,现在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咝!
赵佶这么一想,其实还是没有美好的未来的。
就是他这个窝囊儿子不听他的,有点难办。
毕竟赵恒手中就一个招安的孔彦舟,还有河北东路安抚使李禄。
现在看来,想要拿回皇权的关键,就在于种师道身上了。
李彦死了,童贯死了,蔡京太老,朱勔在江南不敢回来,梁师成和王黼投靠了赵桓,昔日权势滔天的六贼,关键时刻竟是一个也用不上了。
如之何啊?
赵佶很心累,忽然,想起他其实还有人手可用。
——高俅。 三条河流自汴京流过,如今里面都加装了双层铁门和栅栏。
李纲虽然不知兵,却还是征调物资,调节民生,终将汴京打造成了铁桶。
赵桓为了表现自己为国为民,每日都在城墙上,他也不认识韩世忠,且知道韩世忠本人的将领要么死,要么在外,他派了军令出去,没想到还真驻守城墙,只觉得真金不怕火炼,遇到事真上的才是好臣子。
不像他的九弟,出去之后居然就不回来了,还拐走了名将刘光世。
赵桓心中怨怼,却无从发泄,因为是他不经过宰执就直接任命了赵构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忽然见到两骑,只带了十二个亲随,朝韩世忠大军奔来,赵桓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武洪和岳飞。
正所谓谁好可能记不住,但不听令的他直接就记住了。
这是要策反他的武将?
“冯益,你带人去干掉武洪和岳飞!”
“啊?我?”
冯益整个人都傻了。
难道官家忘记了,他只是一个去势的小押班啊?
“你看,此二人只带了十二个随从,你只需引三十精锐禁军,就能干掉他们。”
赵桓苦口婆心道:“朕的金枪班不是还在吗,你带班头徐宁及其麾下军将,必能一战而成。”
“官家,三十人下城墙必定惹人注目,不如一道旨意,微臣去送与那韩世忠便可。”
冯益哪敢去打仗,赶紧甩锅给韩世忠。
赵桓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赶紧写了个条子,让冯益去办。
“良辰,别来无恙。”
武洪翻身下马。
韩世忠光着膀子,精壮的腱子肉闪着油光,他拱了拱手,想要说话,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武洪和岳飞的战马。
“这......这等战马恐怕只有皇帝能骑吧?”
韩世忠激动的眼泪险些从嘴角流下来。
自从司马光将西北送给西夏之后,宋朝就没了养马地,当年二十万西军,也才三万骑兵。
如今更是只有本部一千骑兵做机动。
“良辰喜欢吗,这匹照夜玉狮子,送你了。”
武洪递过了马缰绳。
“这.....这可不行,这哪能行呢?.”
韩世忠口嫌体正直,接过马缰绳,赤裸的上身仿佛每个汗毛孔都在尖叫。
“这位是岳飞岳鹏举,是我的腰胆。”
武洪隆重介绍了岳飞。
韩世忠一瞬间明白了,岳飞的马肯定也是这么来的。
他不太想接照夜玉狮子了,可是又舍不得,便道:“咱拱卫的是皇城,对面不动,咱也不动。”
“郭药师的目标是为了阻隔金国援军,当初他在白河,可是压着完颜宗望打退了三十里。”
武洪介绍道:“皇城很好,最好别再损伤了,我也从没想过破城。”
“天下第一城,没那么容易。”
韩世忠一抱拳:“现在军将金贵,内耗没意思,若围城打援,俺老韩也不是吃素的。”
“金国二太子,王子,已是囊中之物,阻击掉金国援军,便可解此番金国南下之危机。”
武洪道:“但这只是第一步,因为金人掠夺过中原,知道其富庶,必定会再来,届时消化了钱财和工匠之后,如何阻挡二十万金国铁骑?百姓如何生活,国与家又朝哪个方向走?”
韩世忠想了想,摇摇头:“咱老韩就是个大头兵,想不了那么多。”
“那依着城中掌管国与家命脉的人,继续胡作非为,当如何?”
武洪一指汴京城墙:“我有腰胆,可取而代之,安抚百姓,继而北伐,良辰以为如何?”
这时,冯益拿着条子匆忙小跑而来。
岳飞看了眼冯益,大小眼转回来,看向韩世忠,说道:“山河破碎,百姓蒙难,汴京风华,丰亨豫大,终为泡影,唯抗金一路可行,良辰兄,我家郎君从征君做起,而今数载便可力抗赵宋不可抗拒之金兵啊。”
韩世忠还是默不作声。
武洪却淡然一笑,不再多说,骑上武松递来的备马,悠然调转马头。
只留下些许声音,自风中飘来。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