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望着武洪的背影,在深秋冬初的风中愈发远去,迎面一粒雪花飘落在面门之前,他下意识一闪,看向了身旁的冯益:“什么意思?!”
“噗通...”
冯益一屁股跌坐在地,糟糕!有人开始心疼百姓了!
这与皇宋的统治完全相悖。
他迎着韩世忠的双眼,竟是不敢解释。
“算了,咱都不懂,你一个太监能懂什么。”
韩世忠没有为难冯益,一边抚摸着马头,一边问道:“押班此来,想必是有官家口谕吧?”
冯益将条子死死捏在手中,点点头:“官家说....眼下局势不明,良辰看着处置即可。”
“官家还是明事理的。”
韩世忠当了这么多年兵,一直在打仗,十分清楚被不知兵的文官和大员胡乱指挥的后果。
“请官家放心,咱老韩绝对不让金人靠近皇城三百步。”
韩世忠说罢,骑上照夜玉狮子,在军营中奔走起来,艳羡之声不绝于耳。
当然,这个军痞子跟手底下军将显摆有什么意义?
他是真喜欢。
相比较得了照夜玉狮子的韩世忠,被武洪捧为腰胆的岳飞,郭药师就像是后娘养的一样。
武洪没再见他,一副看他如何做才会如何奖赏的样子。
讲道理,金人南下,可不止是东西路大军,还有流窜的契丹人,以及各地山贼,溃散后无法生存转成的军贼。
战事开启这么久,即便北方偶有城池掌握在手,如杨惟忠的衡水县,也都不再接收流民,以防止奸细偷城。
这就给了郭药师补充兵员的机会。
他的怨军本来就是这么来的。
他现在做梦都想杀了张令徽和刘舜仁。
可惜南下没遇到。
凭心而论,现在补充到了三万五千大军的郭药师,才是最希望金人援军开来的那个。
完颜宗磐喝的醉醺醺的,城门楼上看着微弱散落的雪花,顿时笑了起来:“这个温度,才是我们金人最喜欢的。”
完颜宗望也笑了起来,讲道理,中原的温度他完全受不了,觉得燕山府正合适,可惜完颜宗翰点名要了那里。
他现在还没有能力跟粘罕争这个,假如他可以打下大名府,那就定当别论了。
“这些人真是可笑,一国之君送咱们城池,叛军给咱们做护卫,担心咱们睡不好,还挖了护城河,哈哈。”
完颜宗磐仰头大笑,又是一杯酒下肚,眼睛微微张开,指着城下道:“二哥快看,他们的大车开始卸货了。”
完颜宗望也蹙眉看去,疑惑道:“他们...是想搭建地炕吗?”
在金国,最寒冷的季节,会将地下掏出烟道,塞入烂树叶子之类的,引燃之后就可取暖,叫做地炕。
当然,汴京皇宫地下也是如此,不过是用上好的木炭,组建出地龙火,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暖暖的。
“那些烟囱也太小了,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懂。”
完颜宗磐嗤之以鼻,继而讥笑出声:“烟囱还统一方向安放,一旦刮风必然回火,这些南人就是爱搞什么仪式,连义军都不例外。”
“恐怕没那么简单......别忘了那些能发出雷鸣的妖法,我们的萨满诅咒都没管用...”
完颜宗望转头朝那边吩咐:“黑火奴,仔细观察下方南人动作,不要求你复刻,至少知道怎么回事就行。”
“喏。”
那边一个老牌宿将遥遥抱拳。
“便如萨满法师也是有力量限制的,不管他妖法还是神力,肯定会有某种限制,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完颜宗磐道:“比如早先从辽国抢来的烟花,辽人守将说是赵宋官家赵佶送给天祚帝的,能升空十丈,发出雷鸣,放出颜色,还有那药法傀儡,点了火就能喷火自走,很是神奇,却不过是赵宋百年整饬所谓黑火药的产物,到头来嬉戏玩耍罢了,俺不信他们若能将黑火药用于战事而选择不用,没道理可讲。”
这番逻辑,完颜宗望是认可的,因为百年其实很久,恰如金国十三年就已经灭辽攻宋,这两个天下之大国,其实在此之前都没费什么力气。
花费最多的精力往往是行军,以及往回运送财物工匠和女人。
“须得提防一二,不知他们能搞出什么幺蛾子,让赤盏晖观察就是。”
完颜宗望在城门楼里端着酒杯哂笑:“说不定他们还想炖大锅猪肉,来引诱军将去投降呢。”
“这还真说不准啊。”
完颜宗磐哈哈一笑,然后有点严肃地对完颜宗望道:“二哥,等回去之后,咱俩还去猎虎呗,最近都没老虎肉吃,感觉浑身都没力气了。”
“好,好啊。”
完颜宗望有一丝宠溺的颔首,抛开争夺皇位一事,他们是真正的堂兄弟,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呢。
黑火奴在城门楼外,趴在女墙上仔细观察,黑这个姓氏不算大,他也仅仅只是完颜宗望的家奴,如今做到猛安这个位置,家里数千亩地,辽国大臣的妻女他就养了二十多个,此番南下,对普通的南人女子兴趣不大,倒是对皇城中的贵女开始想入非非。
没错,即便被围城困住,黑火奴这样的猛安对战争的未来都丝毫没有感到气馁,反而觉得这样才有趣,皇城里那些素未谋面的贵女,在他脑子里已经老惨了。
“刀不锋利马也太瘦,你们拿啥跟俺们斗?”
黑火奴挥舞着狼牙棒,朝城下大喊,满口没刷过的大黄牙,还沾着韭菜叶。
“哈哈哈....”
几个有资格跟在黑火奴身旁的谋克轰笑起来。
“瞄准!”
突然,城下有个络腮胡子,看起来是将官的家伙,忽然大喊一声。
“?”
黑火奴愣了一下,趴在女墙左右查看,敌军并没有跨过新护城河的迹象,不禁歪头看向身旁谋克:“狗剩的,他们喊的是什么意思?”
“黑哥,俺哪知道啊。”
谋克一脸委屈:“俺就知道杀人。”
“倒也是,俺都不懂,你更不能懂了。”
黑火奴歪了歪头,似乎想看一下主人那边,觉得时机合适就去问问,或者汇报一下。
他一歪头,忽然头就没了。
狗剩的就听到一声他们打进辽国,砸爆了辽国皇宫里名叫西瓜一样的声音。
不算响亮,但声音很敦实。
“不是,黑哥,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狗剩的懵了:“不带这么闹的,不是,黑哥,你开玩笑得有个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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