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少府令赵禹和永巷令吴勇皆在正殿侯着,见完礼后,我便请他们入座,说道:“想来你们应该知道了我找你们来所为何事,陛下想要改革创新,如今前朝都变了,后宫也得跟着变,我想着既然要变,那就大变,永巷里几十年没变过了,变动一下也好,给大家添点儿新意。”
赵禹和吴勇二人分别出言恭维了我和刘彻几句,我客套几句后,又直奔主题:“至于怎么变,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首先,我是觉得永巷这个名字就得变一变,永巷之名过于沈闷了些,得换个大气点儿的,寓意好点儿的名字。”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点头称是。
“吴令,回头你看一下有什么好的名字,拟几个出来我看看”,我对永巷令道。
吴勇点头,又道:“臣以为,如今宫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位分品级上也应该做个调整,这样才有利于区分尊卑秩序。”
我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吴令这个意见不错,人多了老在那几个品级上打转,分不出个上尊下卑来,你们的差事也难做,品级上做个调整,以后也不必再为座次排位的事头疼了。”
吴勇听着也笑了起来,抱拳道:“皇后英明!”
我微微颔首,说道:“关于位分,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目前皇后以下有七个品级,除了夫人和美人这两个品级的人数尚有空缺外,其他低一些的位分人数都已经严重超出了,像少使和长使这些低位分的人数,超了三倍都不止,臣以为,按照这个人数来规划的话,品级至少得比目前多一倍才行!”吴勇说完,赵禹的嘴角弯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吴勇说的没错,刘彻这些年广纳后宫,后宫人数远超出了历代皇帝,可这么多人中,他真正上心过的人只有李夫人一个,大多数的都是宠幸过一两回就扔在一边不管的。
我看着赵禹似笑非笑的面容,问道:“赵卿,你有什么想法?”
赵禹收了笑意,一本正经地道:“按照吴令所言,臣以为可以在低位品级中多加几个,高位的可以酌情处理,这样有利于节省后宫开支!”
我点点头:“你们两个商量一下,相关的品级和秩录拟个条陈出来我看看,到时候咱们再做具体讨论。”
如此大大小小的商讨了数次,后宫的变动终于定了下来了,太初元年七月,刘彻下诏,正式将永巷更名为掖庭,皇后以下皆称夫人,将原来后宫七个等级调整为十二个,分别为婕妤,娙娥,傛华,美人,八子,充衣,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官,顺常。八子以上为一殿主位。令置无涓丶共和丶娱灵丶保林等低位嫔御。后宫嫔御的位分也做了调整,李夫人为位分最高的婕妤,因夷安公主即将出降昭平君,沈姬晋了傛华,李姬,林姬和吴姬依旧是美人,其他人也做了相应的调动。
紧接着李姬也解了禁,禁足了百日的她活得愈发通透,降位和禁足一事,看起来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出来以后依旧帮我协理着后宫事务,还一起欢欢喜喜地送了夷安公主出嫁。
八月的秋风,红的是枫叶,冷的却是人心,当所有人都认为攻打大宛是必胜的一场战役时,李广利却出人意料的打输了,他的数万大军,甚至都没到大宛的国都贰师城就已经折损了十之八九,李广利带着残馀部队逃到敦煌,以粮草不足为由,请求增兵再战。
刘彻打了数十年的仗,虽有无功之战,却未曾尝过败绩,这等惨败几乎令他颜面尽失,盛怒之下,刘彻拒绝了李广利的请求,并令使者将他们阻拦在玉门关外,诏命若有敢入玉门关者,立斩不赦!
落日馀晖斜倚于山尖,赤色如染,如同万千人的骨血汇聚在一起,共同营造着一副绝美却又无比悲壮的画卷,默默立在廊下,为那些埋骨他乡的将士默哀,祈祷他们下辈子,能生在一个太平国度,没有战争,也就没有牺牲。
“陛下长乐无极,陛下长乐无极……”
笼子里的鹦鹉叽叽喳喳的叫着,打断了我的思绪,回头去看,刘彻正漫步而来,我上前行礼道:“陛下长乐未央!”
“朕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附近了,所以进来看看你”,刘彻说着,又弯腰扶起我道:“天冷了,进屋吧。”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脸上看不出喜怒,身后也没有任何随从,看似闲庭信步,可其中的惆怅与孤独,或许只有我这个陪伴了他三十多年的老妻才能懂。
刘彻边走边道:“听据儿说,你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怎么也不叫太医看看?”
我应道:“妾无碍,前两日受了点儿风,有些咳嗽,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让倚华帮着调理了!”
“虽然是小病,可也不能大意了,该传太医的还是要传太医,别硬撑着!”刘彻又道,径直在上座坐下。
我亦在他身边坐下道:“唯,妾谢陛下记挂!”
宫人奉上茶水点心后退下,刘彻伸手去拿饼饵,却瞧见了案上摆放的一则书简,边吃着东西边展开书简去看,看着看着,他便怔住了,放下饼饵道:“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刘彻看的书简,正是红玉的供述,所认罪状有三,其一,受李延年胁迫与其对食,触犯宫规;其二,受李季引诱与其私通,秽乱宫闱;其三,受李延年指使,散布太子与云姬的谣言,诋毁储君。另外,供述中还提到,露珠之死也是李延年所为,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耳杯:“真真假假,陛下一查便知,事关陛下的宠姬,妾不便多言。”
刘彻面色一黑,唤道:“来人!”
他没有带人过来,来的是程飞,刘彻将竹简扔了出去,说道:“将这份供述交给杜周,让他彻查!”
“唯!”程飞看了我一眼,小跑着去了。
刘彻一手撑在大腿上,一手握拳撑在几案上,低着头,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此刻必定怒火中烧,只默默喝着茶水,并不打扰他,待他自己慢慢冷静。
沈默了许久,刘彻才慢慢睁开眼睛,将杯中的水饮尽后,说道:“朕过两日要去安定巡幸,宫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说完起身往殿外去。
我跟着他起身,忙道:“陛下,妾昨天梦到阿青了。”
刘彻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朕也梦到了。”
“阿青让我转告陛下,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要陛下不要太难过了,保重身子要紧。”
“朕知道了,你也一样!”说罢,他提步离开。
“阿母……”阳石抱着一束雏菊从殿外跑进来,恰巧和刘彻撞了一个满怀,险些撞倒,被刘彻一把扶住。
刘彻揉了一下她的额头:“撞疼了没有?”
“不疼”,阳石乐呵呵的笑着给刘彻跪下行礼:“阿翁长乐无极。”
刘彻揪了一下她的鼻子:“干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我摘了几朵雏菊想送给阿母”,阳石从里头抽出一朵来,递给刘彻:“这一朵送给阿翁。”
刘彻接过花,笑道:“好好照顾你阿母。”
阳石点头,行礼送他离开,又扑进我怀里,将花递给我:“阿母,这些都送给你。”
我拥着阳石,看着刘彻的背影,心里有些心疼,我知道这个时候揭发李延年做的那些丑事,无异于在他的胸口上又狠狠地插了一刀,我不想伤害他,可是为了据儿,我不得不这么做!
杜周行事果决,次日就将李延年和李季抓进了大狱,得知消息的李夫人拖着病体到宣室殿外向刘彻求情,可没有任何用,刘彻根本不见她,最后在窸窣的秋风中哭晕了过去,回去便发了高烧。
刘彻一直到离宫都没去见李夫人,这在众人心里可谓是大块人心,刘彻一走,李夫人的病情也日渐加重,就连九月朔旦的朝请也没能来参加,如此倒给众人提供了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
沈姬说道:“我前几日去瞧她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瘦的跟个竹竿似的,真是作孽啊!”
“她那就是自作自受,好好的非得自己弄出个早产来,现在报应来了吧,生了半年了都不能侍寝,还指望主上跟她风花雪月怎么着?要我说,失宠还算好的,没把自己作死了就算命大了!”林姬亦跟着附和。
众人哂笑,吴姬又道:“好好的宠姬不做,偏生出那些个不安分的心思,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把男人哄的团团转了,却没想到自己带出来的是那么一群蠢货一样的兄弟吧,不仅没给自己脸上增光,还把主上的脸都丢的一干二净,害死那么多人,哼!活该!”
大家又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见大家都发泄的差不多了,我敲了敲几案,让大家安静下来,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呐,嘴上也都积点儿德吧,李夫人的事,自有主上论断,你们就别操心了,今天这些话,出了椒房殿以后谁都不许再说,否则传到主上的耳朵里,主上怪罪下来,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了!”
“是”,众人齐声应和,姚姬笑道:“要我说还是皇后英明,不声不响的就把李家兄弟送进了大狱,落在杜周手里,还不得扒皮抽筋呀,折了她的羽翼,任她再怎么倾国倾城,以后也折腾不起来了。”
丽娟接着道:“对呀,以前还觉得李夫人的手段挺高明的,和皇后一比……”
“行了!”我打断丽娟,看着姚姬道:“跟你们说的话都听不进去是吧?是不是非得主上把你们也送去杜周那儿走一趟,你们就消停了?!”
丽娟和姚姬闻言色变,忙跪下道:“皇后息怒,妾不说了,不说了。”
我不喜欢她们拿我和别人比,也许在她们眼里,我和李夫人是同类人,可我知道我和她不同,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尽一个皇后和一个母亲该尽的本分,而她不是,她为了自己痴心妄想,残害无辜,根本不配和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