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前面的小桥流水,两人来到一座装潢风格古色古香的庭院。
“这院子真不错。”
童惜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哪里觉得不错?”
“你看这片小坡连着一个池塘,背阴面最适合种植苜蓿类,一年四季采光又不会直晒。跟我以前在南山药植园比起来,简直是个奢侈的天然草药——”
童惜一本正经的解释,被男人无情打断。
“苏童惜,你能正常点么?”
洛寒川简直无语。人家的小妻子说起院子不错风景不错,都是觉得景致错落,心旷神怡,怎么他娶回来竟是个医药狂人啊?
穿过院子,两人来到一处正厅。
站在门口接待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三十四五的年纪,黝黑强壮不苟言笑。
“洛先生,洛太太。里边请。”
童惜打量着这个奢华有余,人气不足的旷空大厅。
看起来明明没有人在用的样子,却平白多出了一排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侍应生。
童惜心里唏嘘一声,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直到一位白发苍苍的外籍主厨先生来到她面前,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房子里从上到下,竟然全是男人!
主厨大约七十多岁了,戴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笑起来像电影明星一样温和绅士。
他像个老管家一样,用十分流利的中文向童惜介绍道,“洛太太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口味,可以告诉我。”
童惜怔了一下,转脸看看洛寒川,“这不是在家里么?怎么……”
怎么在家里吃饭还要点菜的啊?
“景遇的思路跟别人不一样,宴请客人会有专门的地方。”
洛寒川应了一声,然后推着轮椅往前走。
“你随便点,我去个洗手间。”
童惜心里讪讪的。
真奇怪,看这些别墅的排场,那个叫景遇的人一定是很有钱吧。这么有钱的人居然这么怕洛寒川?应该是真心喜欢,才会害怕吧……
童惜天马行空地乱想一气,抬头发觉老先生还在原地恭恭敬敬地站着,于是赶紧说:“哦,我没什么挑剔的,什么都能吃。就是寒川他在吃中药,最好不要给他辛辣腥咸的。”
“洛太太还是亲自点菜吧,您是别墅里难能一见的客人,招待不周会惹洛先生不悦。”
“洛先生?这不是景先生的别墅么?”
老先生微微一笑,“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今天的贵客是洛先生和洛太太。”
说着,她将一本精致厚重如魔法书一样菜单恭敬递给童惜。
当时童惜就傻眼了——
就说它像餐厅,配套还够齐全的了!
“菜单每个月都会换,下一次来,洛太太可能就吃不到这些了。请尽情点您喜欢的。”
老先生笑容可掬地解说。
跟餐厅不同的是,菜单里不会有花花绿绿的图片。却只有英文和法文。
童惜基本上没学过外语,但是她跟着外婆学医的时候,有些时候也要跟西医术语结合,所以几个常见的英文单词还是beef
牛肉,egg,鸡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吧。谢谢您。”
“好的,洛太太稍等,”
“点好了?”
洛寒川回来以后,看到童惜独自坐在餐桌前,大眼睛叽里咕噜地看着房间里的装饰。
“你又在琢磨着哪里能放药箱,哪里能摆停尸台了吧?”
童惜红了红脸,“哪有啊!我就是觉得……这里的陈设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中式庭院都差不多。”
洛寒川淡淡应了一声,心中颇有几分涟漪。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了。
童惜盯着面前硕大的一张张白瓷盘,里面却都只乘着一小块食物。按照前餐利口酒主餐甜品的顺序,一道道排上来。她明白,这是典型的法式餐摆盘。
食物精巧美味,口感十分奇妙,尤其是那个什么eggs的,看起来像鸡蛋类,却又比鸡蛋有嚼劲,十分鲜嫩。
“这是你点的?”
洛寒川皱起眉,童惜停下手中的刀叉,茫然点点头:“我,我就随便点的,我也看不懂菜单。怎么,有问题?”
看到洛寒川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童惜心里跳突突的。这里毕竟是人家景遇的房子,童惜很担心闹笑话,到时候再给洛寒川丢面子了。
“没什么问题。”
洛寒川拿起一旁的柠檬水。
童惜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吃?”
“吃了。”
洛寒川用叉子挑了一根作为配菜的薯条,沾了一点点番茄酱。然后说,“我吃饱了。”
童惜放下刀叉,坐直身体,“我觉得你不对劲。”
“我一会儿要吃药,所以晚餐不能吃太多,这不是你的医嘱么?”
就在这时候,主厨老先生再次回到餐桌前,像那种地道的米其林餐厅主厨一样,询问客人的感受。
“洛太太洛先生,味道怎么样?”
“很,很好呀。尤其是这个什么牛什么的......酱汁特别好味,肉质也很有弹性。”
童惜想,多夸夸人家总是没错的,毕竟这一大桌子菜烧起来应该也是很辛苦了。
“洛太太过奖了,这个酱汁是用特制的咖喱油熬成,祛除牛睾丸里的腥膻气。保持营养物质的同时,不破坏食材本身的口感。”
诚然老主厨的中文流利而熟练,但童惜多余的一句话都没听到。只觉得天空飘来三个字——
牛、睾、丸!
哇——
***
洛寒川靠在卧室的沙发上皱紧眉头,听着浴室里一阵一阵的水声。
童惜眼泪汪汪地扶着墙走出来,一张脸已经吐得发青。
看着她那个样子,洛寒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是谁整天标榜自己是当大夫的,什么没见过?”
“我......”
童惜已经恨不能一头撞死了,被洛寒川这一番调侃下来,整个人更失去了生存的勇气。
“我怎么知道那个东西就是......就是......我又不认识那个单词。而且主厨老先生为什么不提醒我呢!“
“东西是你自己点的,别往人家厨师身上抱怨。”
洛寒川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示意童惜坐过来,“这道Des
testicules
de
taureau是法餐里的招牌,很多名媛贵妇都喜欢。”
童惜:“......所以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长得像欲求不满的名媛贵妇么?”
洛寒川略略思索了一下,眯了眯眼,“从下午的表现来看,确有异曲同工之处。”
“你!”
童惜很是恨不能一头撞死,“万一人家说出去,我还怎么见人?”
“你若是这么在意,可以说是给我点的。”
“那不是更奇怪么?”
童惜都快哭出来了,她怎么能想到随便吃个菜,倒是把自己这个“欲求不满”的帽子给戴实诚了。
“我都不在乎,你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我在乎你啊!”
童惜尖叫了一声,洛寒川立刻低声咳嗽了两下。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童惜羞得转过脸,正好从洛寒川眸间对视过去。
“你,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随便看看而已。”
“可你眼睛怎么湿湿的?”
“因为发烧,笨。”
人在高烧的时候确实会看起来有点泪汪汪的,童惜伸手过去下意识往洛寒川额头上一探。
果然烫的吓人哎!
“你,你怎么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