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孙英后,秦立站在湖畔,湖面早已结冰,他看着冰面出神。
跟呼延雪一起来的那个匈奴使臣,带着秦立的口信,往各个游牧小部落去了,估计要不了多久,竞拍公主的消息就会传遍边境。
至于使臣会不会被匈奴可汗扣下,秦立并不担心,他早就丑话说在前头,五日后见不到各部落的竞标团,他就撕票。
秦立长舒一口气,环视四周。
这府邸倒是挺好的,但没有自己的人,总归是不踏实,哪天正睡觉呢,再给他暗杀了。
正琢磨着,小侍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殿下,关姑娘刚刚来过,留下……”
关姑娘?上午老皇帝给他赐婚的关山月?
秦立看了她一眼道:“长得漂亮吗?”
小侍女猛猛点头:“漂亮!跟嫦娥似的……”
漂亮?
“漂亮你不给我拦着点??”
秦立气得两眼一黑,好不容易捡个漂亮媳妇,人家主动上门,竟然连面都没见着!
小侍女后撤两步,一缩脖子:“关姑娘等了半个时辰,让奴婢不要打扰您,喝了盏茶就走了。”
秦立原地乱走:“你刚说关姑娘留下什么?”
“留下口信,说婚期定在五日后,问殿意下如何。”
秦立一愣,这姑娘倒是干脆。
想想原身那副德行,还以为关山月要来一出拼死抗旨呢。
她这样不哭不闹,反而让秦立好奇起来。
这边,小侍女磨磨蹭蹭,像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
她迅速看了秦立一眼,犹豫道:“奴婢想报答殿下。”
小姑娘精瘦精瘦,跟小幺鸡儿似的。
秦立眸子微敛,也好吧。
想找心腹,找谁不是找,反正这里的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
改日将她参军的二哥划到自己麾下,想来她也不敢做糊涂事。
“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女激动道:“奴婢贱名绿儿。”
秦立含笑,眼神深不见底道:“以后就叫秦绿儿吧,跟在我身边伺候。让你家人也搬过来,方便照应。”
秦绿儿听到“家人”二字,瞳孔一缩,赶忙认真道:“谢殿下,奴婢必定忠心,绝无二心!”
“来府里多久了?”
“奴婢七岁时被卖进来,已有整十年了。”
秦立看向竹林边孙英的住处:“府里的人事你最清楚,替我盯住孙英,一旦他与呼延雪见面,立刻告诉我!”
……
京城最大的风月场——红袖招的顶楼。
窗边,一个长相妖冶的红裙女子吐了口水烟,滑嫩的小腿在薄纱中若隐若现,翘着二郎腿依在狐皮毯上。
旁边坐着紫衣花魁,正皱着眉头拨弄脚边的碳盆。
后面的金丝软榻上,三个姑娘拿橘子相互喂食,三脸不满。
她们都是红袖招的上层。
“哎哟,大早上听到这窝囊废的名字真晦气!”
“关姐姐,嫁给那个窝囊废,还不如一头撞死呢!你还亲自去见他,他也配?!”
“你们是没看见他讨好那匈奴公主的样子,可卖力了!恨不得跪着舔她!”
“还是四殿下好,长得一表人才,文才武略比那废物不知好多少倍!关键是一车一车真金白银往妹妹那送,要是我,早就以身相许咯。”
花魁嗤笑道:“关姐姐,要不然你让四殿下去找六皇子,那窝囊废肯定吓得屁滚尿流,求皇上收回圣旨……”
“啪——!”
然而她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巴掌就落到了脸上,动作干脆,力道却重。
屋内瞬间安静,众女不知所措地看向关山月。
花魁白嫩的小脸上立刻浮起几道红印子,抬头正对上关山月冰冷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跪坐在地上,惊慌道:
“关姐姐别生气……”
红裙女子也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其他姑娘相互对视,不敢说话。
只见关山月一袭月白长衣,脸色微沉道:
“姐妹们,以后我就是六皇子妃,六皇子再不济也是我的夫君,你们非议他,就是打我关山月的脸,到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听明白了吗!”
众女赶忙称是。
红裙女察言观色,将花魁扶起来后又拉着关山月坐下,道:
“姐妹们只是心疼你,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关家有从龙之功,你完全可以嫁个如意郎君啊,那六皇子实在不是良配。”
关山月喃喃道:“这些年,圣上做的寒心事还少吗……”
怕她爷爷拥兵自重,削兵权。
怕她父亲谋反,将她弟弟当作人质养在宫里,美其名曰给皇子作伴。
眼下老皇帝连她也不放过,让她跟他的傻儿子成婚!
种种迹象最终都指向一个结果:狡兔死,走狗烹。
关家功高震主,皇帝迟早容不下他们。
正是早早看清了这些,她才费尽心血成立红袖招,为关家留后路。
红袖招的女子专门刺探消息,有朝中重臣的消息,也有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的消息。
这里表面上是无尽繁华醉生梦死的温柔乡,实际却是一张繁杂精密的消息网,关山月静静蛰伏在这张蛛网的中心,任何异动都尽收眼底。
这也是为什么宣旨的太监还未到关家,她就能提前知道赐婚之事的原因,恐怕此时她爹娘都还被蒙在鼓里。
屋内安静得可怕,只有炭盆偶尔传来轻微的爆裂声。
不知过了多久,红裙女蹙眉试探道:“妹妹,可那是六皇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关山月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不必多说了。”
她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割地,乞尾求怜,窝囊……
六皇子将所有的荒唐事都做尽了,皇帝赐婚,已经让她沦为名门望族千金们的笑柄,多少人排着队看她的笑话,但她只能硬撑。
不管怎么说,这辈子就这一个男人了。
“我与他没什么情分,但圣上赐婚,他的身家性命也就关系着我关家,日后他的事和我的事一样重要。”
众女低头应下。
关山月看着窗外阴翳的天,眸中晦暗不明,对红裙女道:
“罗绫,你去查查四皇子与西域都护府的关系,我倒想知道,那公主是怎么溜进来的。”
呼延雪的姘头是孙英,孙英是四皇子的人,一切不言而喻。
随后,关山月看向六皇子府的方向,眼中充满失落。
但愿他能少做些荒唐事,她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