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好人
靳玉被唐寅这么一问，吓得险些连茶杯都没拿稳。
连忙咳了两声道：“应该，应该不会吧？或许，或许只是小姑娘家的……的害羞？”
“害羞？”唐寅闻言微笑，咂摸着这两个字。
“嗯，或许是害羞。”
执着折扇往靳玉那方一碰，唐寅淡声笑道：“喝吧，茶都凉了。”
“噢，噢，好。”靳玉忙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抿着茶。
茶不烫了，但不知怎么，温温的也烫人嘴。
唐寅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忽地往边上一扫，却见靳平安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他微微扬眉，问道：“我记得……你叫平安？”
又问：“喝茶吗？”
靳平安摇头，忙又低下了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闷声补充了一句：“谢谢大哥哥。”
唐寅笑，颔首。
这小孩很聪明。
“欸！公子，小先生！到了！”
知冬喊了一嗓子。
靳玉及靳平安也携着包袱下马车来。
唐寅殿后，下了马车后，便看向靳玉问道：“院子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我带你们过去？”
“这……”靳玉犹豫，想推脱。
“这点小事哪用劳烦公子？”知冬却已笑呵呵地开口，还凑到靳玉跟前去，“小先生，我带你去好不好”
“好。”
靳玉忙应下，也松了一口气。
唐寅也不再阻拦，负手立在原地，看着靳玉离开的背影，黑眸渐渐眯起。
也不用将她逼得太紧。
毕竟，他们来日方长。
那厢的靳玉倒不知道他这些心思。
她垂着头跟随知冬走着，满脑子却都是唐寅方才的话。
“你说，她是不是觉得我唐突了她？生我气了？”
“不然，她为何要躲着我？”
……
她心头砰砰直跳，刚消下去的红热，又升腾起来。
【嘿嘿，你要不要去跟他相认？】东方朔看热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去告诉他：你找的人其实就是我？】
祖师爷的声音叫靳玉冷静了几分。
靳玉：我去跟他相认做什么？
【在一起啊。】东方朔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不准你们就成亲了，娃都能抱上仨。】
成亲……
靳玉眸子黯了黯：他不过是做了个梦，找那位梦中人，估计是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对她又能有多大的情？
再者说，那人叫卿卿，本也不是她。
【他不是说了？连续做了一个月呢，怎么没感情？】
靳玉：那也是他跟那一位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啧，倒也是。】东方朔做月老的心落了空，不说话了。
靳玉垂眼，倒想到另一件事。
且不说他想要的人究竟是不是她，也不论她与不与他相认，还有另一件事，也叫她有些没方寸。
那便是，唐寅日后的结局。
如今他风光无限，可将来……
“小先生，这便是我家公子给你安排的院子了，叫桂园，您便在这儿歇着。”
知冬领着他们进来，还冲靳玉眨眨眼笑道：“这桂园可是我昨个儿跟公子一同收拾的，特别是屋子！公子还想亲历亲为，知冬忙把他拦下了。”
“所以说，咳，”他咳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小先生的房间，是知冬亲自收拾的。”
靳玉仍垂着头走，神游四方，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小先生？”知冬不免不快，停下来，伸手在靳玉面前挥了挥，“你有在听吗？”
“啊？什么？”
靳玉猛一擡头，又赶上知冬停下，竟一头撞进了他胸膛。
“呜！”
知冬嚎了一声，护着胸口往后退。
“对不住对不住！我那个……刚才走神了……”靳玉一脸歉疚。
知冬揉着胸口擡头，却见靳玉脸颊微红，细眉蹙拢着，澄澈的一双眼睛里也满怀歉疚。
不知怎么，他揉胸口的手停了下来。
他感觉，小先生撞他心里去了。
“知冬你没事吧？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
靳玉担心不已，伸手想去扶他。知冬却忙弹开，结结巴巴道：“没事没事！我我我我那什么，先走了！”
说罢，知冬落荒而逃。
只是越逃，心越慌，被撞的心口又开始难受了。
他难道是对小先生起了那种心思？？但，这怎么可能！小先生可是男人啊！
而他也是男人，男人与男人又怎么……
靳玉还站在原地，目送知冬跑远后，一眨眼，转回头来，却见靳平安却仰起小脸，带着几分严肃的看着靳玉。
“呃，平安，怎么了？”
靳玉蹲下来，问道。
靳平安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放低，抿了抿唇，终于问道：“姐，不是说好去瓦肆吗？”
“呃……”
靳玉卡壳。她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怎么，最后稀里糊涂竟然跟唐寅走了！
靳玉叹了口气，来都来了，左右也不过是既来之则安之。
“咳，平安……不想住在这里吗？”
靳平安没说话，但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个月夜发生的种种。
他长长的睫毛颤抖，然后垂下脑袋，摇了摇头：“不是的。平安只是觉得……唐解元不简单。”
“不简单？”
“嗯。”靳平安点头，然后万分认真的补充，“平安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
而此时，“不是好人”的唐寅，正迈步进了明轩院。
苏穆龛如往常一样，正在那一方小房间里，写诗作画。
不知怎么，他今日来了兴致，竟画了一棵桃树。桃树之下，是一个少年正在苦读。
在他的设想里，少年即将参加科考，连桃花落在卷轴上也无暇顾及。
这是少年唯一翻身的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找到她了。”唐寅徐徐开口，“也将她请回了府中。”
苏穆龛画笔未停，没有丝毫惊讶：“解元准备怎么做？”
唐寅笑，故作不解：“什么怎么做？”
苏穆龛停笔，擡头朝唐寅笑，讳莫如深，“解元这是揣着糊涂装明白？”顿了顿又补充，“找到她了，不找她问问那件事？”
唐寅不语，端着茶杯失神了一阵。
他脑海中又回想起了那个月夜的种种。
皓月当空，她一袭嫁衣如血。男人在她身后，拿着锄头面目狰狞地追逐着她。
而她扑进他怀中，颤声道：“唐寅，救命。”
然后画面变得模糊。
只剩下皓月，嫁衣，野狗，以及满地的鲜血……
那些画面模糊到，让他分辨不清，这是那一晚他亲身经历的事，还是那夜夜在他梦中浮现的情景。
他只知道，梦中的事，应验了。
而这，还只是头一件。
垂眸，他哑然失笑。
“问，自然得问。但……”他揭开茶盖，呷了一口热茶，“不是现在。不必着急。”
苏穆龛也不说话了，低头继续书写着。
少年他已经画完。
跟着狼毫一挥，便在少年身旁写下了四个大字——
徐徐图之。
唐寅视而不见，搁下茶杯后，缓步出了明轩院。
步行几步，却见着神色慌张的知冬。唐寅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知冬楞楞的，又揉了揉自己的心口：“他撞我心里了。”
唐寅：？
知冬擡起头，万分认真的看着自家主子：“公子，知冬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