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诚信
知冬挠挠头，露出羞涩的神情：“公子，你别这么看知冬。知冬也是，也是头一回……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
唐寅看着他倒觉得几分好笑，不过男欢女爱，也属人之常情。当下颔首问道：“哪家的姑娘？”
“不，不是姑娘……”
知冬声音渐小：“其实，其实是个，男人。”
“噢？”唐寅扬眉。
“所以知冬也……咳，不知道这个……”知冬愈发没底气，“这个是不是，不正常……”
唐寅哑然失笑，拿折扇一敲知冬脑门：“这有什么不正常？情爱难道只能产生在男子与姑娘之间吗？”
“男子与男子，姑娘与姑娘，难道不许有真情？相爱便是相爱，管那么多做什么？”
闻言，知冬双眼放光，茅塞顿开：“公子英明！知冬这就去找他表明心意！”
知冬调头就跑。跑了一路又觉得不对，想想总觉得还是不能这么冒失。
嗯！他还得探探小先生口风，看看小先生……会不会对他存了一样的心思呢？
唐寅轻摇折扇，看着知冬的背影，心头忽地咯噔了一声。
也不知这小子，喜欢上了哪家的公子。
桂园。
靳玉被唐寅这一通操作，闹得心头乱糟糟的。本拿出包袱来准备收拾，不曾想将包袱放上桌，却没什么心思收拾了。
思来想去，靳玉还是准备再去找一找唐寅——问问他这给老夫人贺寿的具体安排。
至于贺寿完了，去瓦肆，或者去别的地方，还是得早做安排。
如是想着，靳玉将包袱搁在桌上，便也转出桂园，准备去找唐寅了。
不想这方走出两步，却听得一阵吵嚷声传来——
“哎呀你拦我做什么？我是瓦肆的朱承光朱老板，你去告诉你们唐公子，他认得我的！”
靳玉心头突地一跳。是朱承光来了！
但他来做什么？！
“唉唉你去通传他也跟他说说，我这次来就是来谈小先生的事的！他一个商人府上的少爷，跟我这争什么人你说？”
“算了算了！你也没听懂是吧？不劳你了，我自个儿去！”
他自个儿来？来找唐寅？谈她的去留问题？
靳玉脑子乱糟糟的，脚步茫然的跟着往前走，不想咚地一声，她撞到了人！
“对不住对不住！”靳玉捂着额头连连后退，却听得一声极具威严的声音响起。
“哪来的混小子！懂不懂规矩？”
是个中年妇人的声音。苍老却有力，听得人心神猛震。
靳玉视线下垂间，便见着妇人闪着金光的鞋子。上头绣着一只五彩凤凰，仿佛金线勾勒成一般，熠熠生光。
“问你话呢，是没听到吗？”她这楞神间，妇人又开口斥道。
“听见了。”靳玉忙回答，心头却想着，这人在唐府估计是有地位的。
看年纪，应该……是唐寅那位的祖母？
“听见了为何不答？”
唐老夫人视线一扫靳玉，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你是管家新招来的小厮？签的活契死契？”
不待靳玉回答，唐老夫人便又道：“若是活契，便去管家那儿拿回活契走吧。”视线一刻也不想在靳玉身上停留，“唐府不喜欢冒失的人，也望你知道。”
靳玉：……
所以，她是被炒鱿鱼了？
“没听见我说的吗？你——”唐老夫人声音愈发严厉。
“诶诶老夫人，您认错咯！这哪里是小厮啊！”
朱承光扒开丫鬟，笑呵呵地大步走来，“这可是咱们吴县有名的说书先生！我花大价钱都挖不来他呢！”
又恭敬地冲靳玉一拱手：“小先生，你怎么在这儿啊？”
靳玉讪讪：“……我不是说书先生。我就一相声演员。”
唐老夫人眉头拧紧，一副诧异的目光。朱承光她是认识的，但这小夥计……？？
“相声？”唐老夫人目光打在靳玉身上，“这是什么玩意儿？”
靳玉：“这，这不是个玩意儿……”
“这是个好玩意儿啊！”朱承光激动得都竖了个大拇指！
唐老夫人心头的迷惑却更甚：“这玩意儿，能做什么？”
“他做什么都行！”朱承光双眼都放着银子的光芒。
“……我就会说学逗唱。”
唐老夫人太阳穴都跟着跳了：“这又能做什么？”
靳玉：“逗人开心，给人解闷。”
“——这能赚钱！银子！”朱承光甚至掏出了一锭银子，“这个，多的是！”
靳玉：……
唐老夫人：？？？
她为什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适时，却听得汪的一声，一只斑点狗跑进院子来。
唐老夫人吓了一跳，捂住胸口便往后连连后退：“什么东西！谁给带来的！”
不知道她怕狗吗！
“这是我师兄，”靳玉忙蹲下来抱住云凡，“云凡。”
“小先生技艺高超，想必师兄也本事非凡，不如一同进我瓦肆——”
“汪！！”
朱承光闭眼吹的声音骤然停歇！
瞪大眼睛看去，只见靳玉正蹲在地上，手里还抱着那只斑点狗的脑袋。
“咳，”靳玉也有些尴尬，“这，我师兄。”
“汪！！！”云凡冲着朱承光又吼了一嗓子。
“师兄……”朱承光被吓得往后一退，却还是勉强夸了一句：“这嗓子，真亮！”
唐老夫人却是被吓得脸都发白，由婆子将她扶住后，虚弱地道：“疯了，疯了……快，扶我回房。”
孙嬷嬷扶着唐老夫人走。
“还有，叫唐寅来找我。”
今日这通事，这个什么小先生，定是唐寅招惹出来的！！
一刻钟后，锦华院中。
唐寅听罢孙嬷嬷的传话，淡然一笑，仿佛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恰逢一阵清风拂来，窗外桂花落上卷轴。唐寅扬手拂开，淡声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孙嬷嬷一楞：“公子不去老夫人那儿？”
“我去做什么？”唐寅失笑，声音沈了几分，“祖母正在气头上，我去了只怕也不受待见。”
说罢，缓缓起身，负手迈步出去。
“那公子这是去哪儿？”孙嬷嬷忙又问。
“桂园。”
唐寅迈出门槛。
而此时，桂园中，朱承光正坐在靳玉房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挖墙脚。
“……小先生，这就是说，唐解元也想请你来说书——哦不，说相声是吧？”
朱承光啧了一声：“可小先生你想想，这寿宴的主人是谁？老夫人是吧？可方才老夫人的模样你也瞧见了？她对您似乎……”
朱承光到底是精明的生意人。话只说一半，断在此处，懂的人也自然懂了。
“不过大户人家总是这样的，爱高山流水胜过下里巴人。小先生若是呆在唐府，之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唐寅迈步走来，正巧听到这一句。
他驻足，微微扬眉，朝屋内看去。
屋内，靳玉没说话，低头看着茶水中倒映的自己。
说起来，也是这个理儿。况且她原本就是想去瓦肆的，不知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跟唐寅走了。
如今这事一出，似乎也可以借着唐老夫人这一茬，来个金蝉脱壳……
朱承光偷瞄着她的反应，心头暗自窃喜。看她这样子，估计是有戏。
他忙又劝：“再者说，一场寿宴，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明明白白的一次性买卖啊！”
“可您今后还得指着这个家夥什吃饭呢！总不能干完这一票就不做了吧？”
朱承光循循善诱：“等你干完了这一票，再想找个瓦肆安定下来，找不着了怎么办？毕竟你也晓得，有些东西，就只是图个一时新鲜。趁人有新鲜劲的时候你不把握住机会，等人新鲜劲一过了……啧。”
“为了今后的发展，小先生不若如今便来瓦肆稳定下来？小先生说呢？”
靳玉垂下的手攥紧，心头也想着，若是进入瓦肆的话，对她做这任务，也方便得多。
如是想着，她轻声开口：“朱老板说得很对。”
“那……”朱承光眼睛放光。
唐寅皱眉，欲推门进去。
却听得她续道：“——可，我已经答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