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归途
只不过靳平安到底是个半大的小孩，跟唐寅这么对视了一会，便有些抵抗不住。
他抿了抿唇瓣，别过脸正经开口：“唐解元，明人不说暗话，您交个底吧。”
唐寅失笑，跟他打哑谜：“什么底？”
“你的目的。”靳平安道。怕他听不懂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你把我姐哄上门来的目的。”
唐寅笑意更浓。
哄？这小孩的用词……
“嗯……你觉得是什么呢？”唐寅皱眉，半俯下。身子，与靳平安平视。
靳平安也烦了，拧着眉头扭回头来：“唐解元你——是不是，觊觎我姐？”
唐寅笑开。这小孩跟他姐姐一样，很可爱。
皱眉笑着，唐寅颔首道：“如果我说是呢？”
“那——”靳平安声音拔高了一些，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垂下长长的睫毛，“那……我就支持你。”
左右，唐解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但是，你得跟我保证，不能欺负我姐。”靳平安声音很低，但神情却很严肃，“因为我姐这辈子，太不容易了。”
语气少年老成，出自一个小奶娃的口中，叫人忍俊不禁，又舍不得笑。
唐寅笑叹一声，忍不住揉了揉靳平安的脑袋：“知道了，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靳平安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了。我想到再告诉你。”
“好。”唐寅笑，“你姐呢？”
“我姐？”靳平安圆滚滚的手往外一指，“在院子里教人打快板呢！”
打……快板？
唐寅眉心一跳，迟疑了一瞬，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阳光洒满地。
快板的清脆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一堆小丫鬟围在一块，手里都打着快板。
而靳玉被他们围在中央，迎着灿阳莞尔，手打着快板道：“竹板这么一打呀，这别的咱不说。”
丫鬟们嘻嘻笑笑，啪嗒啪嗒打着快板的，脆生道：“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说~”
“说一说武松打虎，武二哥！”
丫鬟们嘻嘻笑笑没跟了，手里的快板却啪嗒啪嗒打了个不停——虽说这调乱得，跟噪音一样了。
靳玉倒是不管，脆生生地笑道：“要说这打虎，还是武二哥。”
“打了虎，出了名，天下——传说！”
靳玉还比了个大拇指，逗得姑娘们直乐呵。
唐寅在一旁静静看着，唇角也不住上扬。
府里很久没这么快活了。
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的，唐寅转过头，果真见着这长廊不远处，唐老夫人正站在那儿，嫌恶地看着靳玉。
那眉眼之中的嫌弃，仿佛是在声声质问着：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唐老夫人吐出一口重气，皱眉朝唐寅看来，“你就喜欢这玩意儿？”
唐寅扬眉，气定神闲：“我就喜欢这个。”
唐老夫人：“……”
武松打虎哪是这么说的！！
靳玉也看了过来，略微楞神后，打着板便续道：“话说这么一天，夫人听说了武二哥。”
“听说他打了虎，夫人琢磨着：这山上的老虎它到底多大个儿？”
“是公还是母儿？是高还是矬？一个还好办，我跟它能比划。要是上来七丶八个，”靳玉欸了一声，啪嗒一打，“我可打不过。打不过！”
姑娘们哄堂一笑，打着快板跟着：“打！不！过！”
打不过的老夫人：……
他们是不是在笑她？？？这个靳玉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她？？？
唐寅失笑，意味深长的朝祖母看来，仿佛在说：祖母，自信点，是在阴阳怪气您。
【教人说快板，完成√】
【奖励大褂一件！】
又是大褂？？是要让她改行去卖大褂吗？？
东方朔倒是乐乐呵呵的：【孩子，你这属于现挂啊！】
靳玉：甭说这个。还是说说大褂吧。你们这送分机制是坏了吗？
【这个其实是……】
“靳玉。”
唐老夫人已压着火气，开口喊人了。
靳玉回神，收了快板，乖顺走过去：“老夫人。”
“你——”唐老夫人张口便想训人，但眼风一扫身旁的唐寅，到底是压下去了——也不知这说相声的，究竟给唐寅灌了什么迷。魂药，竟叫他这么护着！
叹了口气，道：“小先生，昨个儿，你们是不是去酒肆了？”
靳玉一楞，朝唐寅看过去。唐寅已回道：“是。”
“打了这么一出——”
“快板。”靳玉接口。
唐老夫人用眼风扫过她：“是，快板。”语气阴阳怪气的，“这事啊，在外传开了，说是唐府落魄了，只能靠上街卖艺赚钱了。”
原话实则是乞讨。
但她自持身份，也说不出口。
唐寅倒是哑然失笑：“赚钱？赚谁的钱？”他视线温温的，朝靳玉看来，“昨日只有我付过小先生部分酬金，怎么？是唐府赚唐府的钱吗？”
唐老夫人：“……”
原来这是谣言。唐寅再气她，也没荒唐到这地步。
她松了口气，却还是道：“可在外头传开的，又何止这一桩？”她有意无意朝靳玉扫去，“外头还说了，这靳小先生啊，面上是个清秀的书生模样，实则骨子里……”
“是个狐媚的。专回勾。引男人。”
靳·狐媚·玉：啥？？
知冬正走来，一听这话登时怒了：“这哪个王八蛋瞎说的！小先生怎么勾。引人？靠打快板吗？？”
靳玉脑子一抽，不禁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俊俏的公子坐在主位上，慢悠悠打着折扇。西域舞娘穿着单薄，媚眼如丝，跳着妖娆的舞朝他逼近。
而她……一手竹板，一边打，一边笑嘻嘻地走去。
“竹板这么一打啊，别的咱不夸。”
公子：……滚。
靳玉打了个寒噤，最主要的事，她脑海中那公子的形象，竟莫名变成了那唐寅的！
唐老夫人面上也有点难看，瞪了眼知冬道：“各人有各人的本事，难保没人喜欢靳小先生这样的！他打一手快板，也将人迷得神魂颠倒，又有什么稀奇？”
知冬一噎，忽然垂下脑袋，耳根子都红了。
唐寅倒是一扬眉，朝靳玉看去。靳玉脸瞬即热了，脑海中想起的，满是昨日那群人的调侃——
“这才子配佳人有什么意思？才子配小先生才有意思呢！”
坏了！唐老夫人是听着这谣言了？！
靳玉心头砰砰直跳。却听得唐老夫人冷哼道：“老身还以为，能着了小先生道的，必定是年少无知的小姑娘。不曾想，小夥也有。”
知冬心头剧烈的一跳。
唐寅不动声色地扬眉。
靳玉更是握紧了手，琢磨着还是向老夫人澄清一下此事。
“这男人喜欢男人，多大的滑稽！”唐老夫人语气已有些怒了，“眼下我不指明，也是给面子了。但愿他们迷途知返，不然——”
她刻意一顿。
唐寅皱眉开口：“祖母……”
“其实这件事——”靳玉道。
“不是这样子的！”
知冬却已站出来，万分诚恳地看向老夫人：“这不是迷途！知冬也不愿迷途知返。小先生——是我的归途！”
唐老夫人：？？？
唐寅：？？？
知冬脸红透了，一咬牙一闭眼扬声道：“知冬是真心喜欢小先生的！还望老夫人成全！！”
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