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不行!”
姜钧拍桌而起,气的脸都红了,他难以置信道,“长老,怎么连你相信了他的鬼话?等我们出去了,他肯定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这几天众人没少为了这件事争吵,大多数村民都同意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虚空,唯有以姜钧为首的一小部分坚决反对。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一开口,其馀人纷纷附和。
“是啊,谁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长老你可别忘了,他之前还骂我们前朝馀孽呢。”
季行舟一怔,面红耳赤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哼了一声:“是不小心将你的真心话说出来了吧。”
狐玉帮着季行舟说话:“你这个人可真是不识好歹,我们陛下大度,不与你们前朝人计较,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的?”
谢重川听的眉心突突跳,拉着狐玉的衣袖让他别说了。
男人火冒三丈:“臭小子!你说什么?”
眼看双方又要再起冲突,长老重重的敲了下桌子,面色严肃:“好了,都不许再吵了。”
他厉声道: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散了吧。”
姜钧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话都没说一句,直接起身离开了,他那群小弟立马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身后,长老看着姜钧气冲冲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给他点时间接受吧。”
“王上,王上。”
方才与狐玉争吵的男人追了上去,此人叫马卓,阿婆曾是在徐妃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因此他尤为巴结讨好姜钧,总想着来日等他们出去,姜钧若能夺回江山,可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给他封个侯爵王位。
马卓:“王上,你消消气,消消气。”
姜钧停住脚步:“跟着我干什么?你现在应该去巴结那毛头小子,在我这能讨到什么好处?”
马卓先前将为了在他表现没少得罪季行舟,就算他现在过去巴结,季行舟身边那个伶牙俐齿的狐玉也不好给他好脸色。
思及此,马卓谄媚道:“那季行舟毛头小子一个,连您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依我看,王上你拥有正统的皇室血脉,是最适合坐上皇位的人,姓季的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
马卓一向能说会道,饶是知道他在讨好自己,姜钧还是因为这番话好受了许多。
是啊,明明他才是应该继承皇位的人,凭什么要在季行舟手底下苟延残喘的活着,偏偏不少蠢货还对他感恩戴德,一口一个陛下,比称呼他还要尊敬热络。
“要我说长老也不对,村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巫师,竟然不把王上您放在眼里,实在是尊卑不分。”
姜钧一顿,眼眸变得逐渐幽深:“长老年纪大了,脑子也变糊涂了不少。”
其中有个人说道,“长老犯糊涂,咱们可不能跟着犯。阿布他们本来就不服气,现在更不把你放在眼里了,这都是那个季行舟害的,他没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不如我们?”
那人话语一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钧沈思:“他们那群人不是那么好惹的。”
“等到了外面,想下手也来不及了啊。”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马卓眼珠一转:“王上,他说的有道理,错过这个机会,更难下手了。”
姜钧目光像淬了毒一般,咬牙道:“那便在这解决了他。”
让他对季行舟俯首称臣,磕头下跪,倒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是夜,村落宁静。
草丛中悉悉簌簌冒出十几个人头,姜钧看着陷入黑暗的房间,眼底飞速闪过一丝骇人杀意。
“人都齐了?”
“王上,”有个满脸麻子的小矮个道,“除了马哥,都到齐了。”
姜钧面露不满,平日就属马卓最为积极,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他皱了皱眉,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要不要等等马哥?”
“不用,这些人够了。”姜钧沈声道,“你们几个在这守着,其馀人跟我来。”
几人轻手轻脚的从草丛走出,慢慢靠近季行舟的房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
姜钧迈上台阶,正要推门时,身后有人道:“你们在找我吗?”
几个人猝然回头,看季行舟和长老正站在后边,远处草丛里潜伏的几个人也已经被控制起来。
姜钧一惊,手里的刀险些落在地上。
马卓从长老身后走出,指着姜钧等人对季行舟道:“陛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合起夥来要置你于死地。”
“嗯。”季行舟满意一笑,“多亏你通风报信,才让朕逃过一劫。”
马卓听到他的夸奖,立即乐开了花,迫不及待的表起了忠心:“我愿意为了陛下肝脑涂地,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你这个叛徒!”姜钧一夥人皆怒火中烧,恨不得用眼神杀了马卓。
姜钧却是出奇的安静,他盯着朝季行舟点头哈腰的马卓,半晌发出一声嗤笑。
马卓振振有词的反驳:“若我不佯装配合,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计划,怎么保护陛下安危呢?”
他从小巴结姜钧,就是为了出去后能沾点他的光,过上好日子,如今姜钧已没了覆国的可能,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也自然没有了向他效忠的必要。
不过还好,离开之前,他还能利用一下姜钧,自己怎么着也算是救了皇帝的命,出去后季行舟肯定不会亏待他吧。
马卓越想越兴奋,仿佛官位钱财已经在向他招手,他音量都提高了不少:“陛下,这群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弑君,要是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怕是不长记性!”
长老被吵的头疼,他是看着马卓长大的,最清楚他是什么德行,长老微微叹了口气,对姜钧道:“阿钧,把刀放下。”
姜钧又羞又怒,看着周围村民向他投来的目光,脸都涨红了,他手一松,将刀狠狠扔在一旁,而后拨开人群大步离去。
在经过其他村民身旁时,姜钧看到了他们脸上各异的表情,他们没说话,眼中流露出的怨怪却让他不由得一楞,姜钧脸色紧绷,逐渐意识到这些人似乎并不把他当首领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村民们害怕姜钧得罪季行舟,若是季行舟生气了,他们出去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长老脸上带着几分歉意,说明天一定让姜钧来赔不是。
一连两日,姜钧都闭门不出。
风凉玉按照季行舟的吩咐,一一给这里的人编了户籍,安排住处。因着马上要离开,大多数村民们都很是兴奋,一个个都憧憬着出去后的美好生活。
离开那日,大家都提着大包小包,排队等在村口,阿布手里提着一口大锅,背上的包里装的满满当当,看见岑月和薛阑过来,还很热心的打了个招呼。
岑月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岑姑娘。”阿布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等出去了,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岑月还没说话,旁边的薛阑便替她答道:“不可以。”
阿布一楞:“为什么?”
薛阑脸上泛着冷笑:“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
“他还是不肯出来吗?”季行舟看着走过来的长老,问。
长老摇了摇头,无论谁去劝,谁去喊,姜钧就是铁了心不出来,就连他也没办法。
“阿钧从小就是个倔脾气。”
“告诉他,朕不用他道歉了。”季行舟道,“快点出来吧。”
长老招呼了一个腿脚快的小夥子去传话,那小夥子走了不到片刻,又跑回来,他手上拿着张白纸,气喘吁吁的将白纸递给长老。
长老接过,脸色微变,那纸上写着八个大字:“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他这是什么意思?”季行舟道,“是想一辈子留在这里?”
长老没说话,他早就隐隐猜到这个结果。
季行舟耸耸肩:“既然他不愿意走,那朕也不会勉强。”
除了姜钧之外,还有十几个自愿留下的村民,他们当中大多年岁已大,只想安静的在这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人老了就尤其依恋故土,几十年与世隔绝,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感到的不是新奇,而是恐惧陌生,只想安静的在这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
大家纷纷抹着眼泪,与他们道别。
“长老,我们可以离开了。”季行舟提醒道。
长老沈沈的望着某个方向,听到季行舟的话,他回过神,无奈的叹息:“好,我们走吧。”
他口中默念咒语,随即一面巨大的镜子悬浮在地面之上,那镜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众人依次排队进入。
岑月出来时看了眼周围发觉竟然是在城外,风凉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看到季行舟他走过去,道:“都安排好了。”
季行舟点头,笑道: “辛苦你了,凉玉。大家和国师走吧。”
村民们左瞧右看,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无比新奇,听到季行舟的话,他们急忙跟上风凉玉的脚步,唯有马卓偷摸从队伍中走出:“陛下。”
季行舟看着他脸上谄媚的笑:“哦?有什么事吗?”
“昨晚姜钧待人刺杀陛下,陛下没吓着吧?”马卓赔着笑,“我昨晚回去后,简直是夜不能寐,万一我没有提前通风报信,让陛下受了伤,那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季行舟自己的功劳,希望季行舟能够给他点好处。
季行舟点头:“是啊,多亏了你,朕还要好好谢谢你。”
马卓喜出望外:“陛下客气了。”
下一秒,季行舟无比郑重的说了句:“谢谢你。”
马卓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什么?”
“朕说谢谢你。”季行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快走吧,再不走就追不上长老他们了。”
马卓心里将季行舟骂了个狗血喷头,表面却还在强颜欢笑:“那我先告辞了。”
谢重川也准备带着其他人回府。
“咦,你怎么不去找国师了?”岑月道。
狐玉撇了撇嘴:“他这么忙,哪有空搭理我?还是去谢大哥府上自在。”
几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谢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靠在谢府周围,直到谢重川等人都进去了,谢婉才带着面纱下车,朝最后的那个少年喊道:“阿阑。”
薛阑脚步一顿,看到女人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岑月条件反射的挡在薛阑面前,警惕的看向女人。
“你来这干什么?”他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谢婉满脸关心:“除夕夜给你送的饺子,你没吃,这几天也没看到你的影子.....”
薛阑敏锐道;“你派人监视我了?”
岑月瞬间警铃大作,要换从前,她兴许还会被谢婉说的话打动,如今她眼底的不耐和防备比薛阑还重。
谢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薛阑毫无反应,冷漠的转过身道:“我不需要,你走吧,以后不许来这。”
谢婉垂下眼睫,掩住眸中失落。
岑月看了女人一眼,转身跟着薛阑进府,她眸光微闪,像是在思索什么。
“薛阑。”岑月喊了他一声,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薛阑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我们离开吧。”岑月走过去,以一种认真的口吻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临都吗?我们走吧。”
薛阑眼神一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前他问了岑月这么次,都被拒绝,如今怎么忽然又答应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还是飞速答应下来,速度快的像怕岑月反悔似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