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简体版
43看书 > 其他 > 旅拍 > ☆23.第23章(一更)

第23章 (一更)

秦舒宁闭了闭眼睛。

她早该想到的。

没有哪个男人, 能忍受自己死讯传来时,他的妻子拿了和离书重归母家。

但徐展旌接受了。

他一直说,她是他的妻子。

那时,秦舒宁以为, 徐展旌是执着他们曾是夫妻。直到今日, 秦舒宁才明白, 徐展旌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上辈子那个,为他守了十三年活寡的秦舒宁。

而不是因为这辈子的秦舒宁。

秦舒宁覆又睁开眼睛。

徐展旌一贯沈稳冷静,可今夜,她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慌乱。

“舒宁, 你听我说, 我……”

秦舒宁打断徐展旌的话:“你早就知道,我是重生的了。”

徐展旌顿了顿。

但在秦舒宁追问的目光里, 他艰难点点头。

重活一世,秦舒宁性情大变。

徐展旌隐约就有了猜测,直到那日在护国寺里,秦舒宁无意说起徐老夫人身体一事,徐展旌便确定——秦舒宁同他一样, 也是重生的。

那么秦舒宁这辈子所有的改变,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上辈子,秦舒宁为自己守贞了十三载, 这辈子她想换种活法,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不过无碍。

上辈子, 他欠了秦舒宁十三年的情谊。那这辈子, 就由他来追她好了。

“救丶救命啊!”

周如荼还在水里扑棱, 但呼救声却越来越弱。

这里虽然偏僻, 但并非没有人来。

对岸有两个公子结伴路过时,听到了水里的动静,其中一个二话不说,当即就跳下水里去救人了。

长青看向徐展旌,无声询问徐展旌的意思。

要不要阻拦。

徐展旌没有反应。

他现在一心都在秦舒宁身上,已经顾不上周如荼了。

可秦舒宁却一直盯着水里,甚至在看到跳水救人的男子时,表情明显变了变。

徐展旌迟疑问:“舒宁认识他?”

“姑娘,你醒醒!醒醒!”

那男子抱着周如荼往岸边游,他的同伴在岸上帮忙。

周家被打倒在地的随从,见状纷纷踉跄跑去了对岸。

秦舒宁苦笑一声。

原来即便重生一次,有些东西,依旧是无法改变的。

秦舒宁道:“他是周如荼上辈子嫁的人。”

上辈子,没有落水一事,周如荼嫁的就是这个男人。

这辈子,周如荼差点死在徐展旌手里,救她的人,竟然是她未来的夫婿,看来,果真是天命不可违。

秦舒宁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徐展旌:“徐将军,有件事,我想你或许误会了。”

徐展旌心里咯噔一声。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秦舒宁时常直呼他其名。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冷淡唤他徐将军了。

“上辈子,我为你守贞十三载,并非是出自本心。”

“轰隆——”

一道惊雷蓦的劈下,天上墨云翻涌,不远处的小贩们在嚷嚷‘快下雨了,赶紧收拾东西’,眼看着大雨将至。

徐展旌惊愕看着秦舒宁。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上辈子,我为你守贞十三载,并非是出自本心?

雷声轰隆,水声潺潺。

秦舒宁没看徐展旌,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河面上,她轻声道:“上辈子,我之所以为你守贞,不过是碍于世俗目光罢了。”

这话虽然残忍,但秦舒宁觉得,徐展旌有权利知道真相。

她总不能瞒他一辈子,让他误解一辈子。

初听时,徐展旌没反应过来。

顿了两个弹指,他才反应过来。一向冷静自持的将军,脸色倏忽变得苍白起来。

所以上辈子种种,都是他误会了?!

“秦舒宁,你看着我的眼睛。”

徐展旌快步上前,抓着秦舒宁的胳膊,声音里有怒意,有不安:“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看着他的眼睛,再说一遍,她为他守贞的那十三载,全是碍于世俗的议论。

她对他,就没有一丝夫妻情分么?

秦舒宁知道,徐展旌想听什么,但真话,往往是残忍的。

她鼓起勇气,擡眸望着徐展旌,又重覆了一遍:“上辈子,我之所以为你守贞十三载,是因为碍于世俗的议论。我怕别人说,娘和大嫂都能守,为何我不行,我怕别人说……”

“那你呢?”

徐展旌打断秦舒宁的话。

他胸膛里的那颗心,早已疼的几近痉挛,但他还是固执抓着秦舒宁,他弯下腰,目光在她脸上巡逡:“除了碍于世俗议论外,你可曾有过一丝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

他们夫妻一载多。

徐展旌要的不多,哪怕只有一丝,他都觉得满足。

只要秦舒宁说,他就信。

可秦舒宁沈默半晌后,只是移开了目光,哑着声道:“抱歉。”

“轰隆——”

闷雷在头顶劈开,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

徐展旌身子轻晃了一下,握住秦舒宁肩头的手,终是无力垂了下来。

“吧嗒——”

有水滴落下来,砸在秦舒宁脸上。

一滴,两滴,三滴……

旋即更多。

平静的水面,骤然泛起了涟漪。

河对面的周如荼,已经被那两位公子并周家的随从带走了,不远处传来行人匆促归家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在赶着回家避雨。

长青买伞回来时,发现秦舒宁已经不见了,河岸旁,只剩下徐展旌孤身一人了。

“下雨了,属下买了伞来,少夫人怎么……”

长青说到一半,倏忽顿住。

因为他闻到了血腥味。

那血腥味是从徐展旌身上传来的。

然后,长青就看见,徐展旌右手手背上,已是血肉模糊,而他的脸,也是苍白的几近透明。

长青吓了一跳,忙问:“将军,出什么事了?”

徐展旌没答话,他呆呆站着。

大雨瓢泼而下,长青试图为他撑伞,却被徐展旌拂开,徐展旌沐雨而行,脚步踉跄,神色痛苦茫然。

他的妻子,并不喜欢他。

甚至,从未对他动过情。

上辈子的种种,不过是误会一场。

战无不胜的将军,此刻却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大雨倾盆而下,将整座上京笼在烟雨中。

马车辚辚而行,车角上挂的羊角灯,在雨夜里,发出微弱的光亮。

秦舒宁抱膝坐在马车上,表情怔然。

从周如荼落水之后,长青并金禾银穗姐妹俩,便退到了不远处。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秦舒宁和徐展旌之间,发生了什么。而秦舒宁出来之后,只说了句‘回府’,就再没说过话了。

上了马车之后,她也只呆呆抱膝坐着。

金禾道:“小姐,您身上湿了,奴婢替您擦擦吧。”

秦舒宁摇头,有水珠顺着她的鬓发滑下来,瞧着像是她突然落泪了一般。

银穗张嘴想问,却被金禾一个眼神制止住。

秦舒宁眼下这个样子,摆明了是不想说话的。金禾便也不再问了,只是目光担忧望着秦舒宁。

夏夜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秦舒宁他们回府时,雨势已经小了不少。

秦老爷父子俩立在府门外,正在吩咐人去接秦舒宁,听到马蹄声之后,秦舒予迅速接过小厮的伞,跑过来替秦舒宁撑着:“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和爹爹还说,要去……”

话说到一半,见秦舒宁脸色不好,秦舒予又忙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事。”

秦舒宁扯唇笑了笑,就着秦舒予的胳膊下了马车。

“身上怎么都淋湿了啊!冷不冷?”

秦老爷也走过来,满脸心疼。

“没事,不冷的。”

在秦老爷父子俩面前,秦舒宁又恢覆成了以往的模样。

“不冷也不行,穿着湿衣容易染风寒,快回院里换去。”秦老爷说着,又转头吩咐,“赶紧让厨房把姜汤熬好给小姐送过去。”

秦舒宁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过后,捧了碗热气袅袅的姜汤坐在榻上,小口小口抿着。

金禾立在秦舒宁身后,用帕子替她绞发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

秦舒宁从镜中看见了金禾踌躇不安的模样。

金禾小声问:“小姐是和将军吵架了么?”

先前秦舒宁过来时,表情明显不对劲儿。

“没有。”秦舒宁顿了顿,又垂下眼睫,轻声道,“我们只是说开了一些误会。”

说开了一些误会么?!

金禾心下生疑,若是说开误会,那秦舒宁怎么会是眼下这副模样呢?!

秦舒宁突然道:“我困了,想睡了,银穗,床铺好了么?”

银穗在里间应了一声:“好了好了。”

秦舒宁放下姜汤碗,起身往里间去。

金禾立刻收回思绪,跟着秦舒宁进去,服侍秦舒宁躺下之后,金禾才熄了灯往外面去。

“咯吱——”

门被关上,屋内落针可闻。

原本熟睡的秦舒宁,蓦的又睁开眼睛,怔怔看着头顶的纱帐出神。

天地间万籁俱静,只有檐雨嘀嗒嘀嗒落下来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敲打在人的心尖儿上。

此时将军府内,长青在廊下,神色不安往屋内张望。

自从回来之后,徐展旌就把自己关进屋内,谁也不许进去。

将军是和少夫人吵架了么?!

窗户大开,屋内没有点灯。

徐展旌席地而坐,他后背靠在软榻上,夜风徐徐,吹的廊下灯笼晃荡,灯晕摇摇晃晃扑在徐展旌身上。

徐展旌猛地灌了一口酒,而后又颓废垂下头。

“徐将军,有件事,我想你或许误会了。”

“上辈子,为你守贞十三载,非我本意。”

秦舒宁的话历历在目。

那些话,像是绵绵细针,扎的徐展旌浑身都疼。

徐展旌又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他战死后,魂魄跋山涉水回了上京时,他的尸身已被安葬了。

他回去时,恰好撞见徐母在给秦舒宁放妻书。

徐展旌有自知之明。

自成婚后,他们俩聚少离多,感情并不深厚,又无子嗣,秦舒宁年纪还小,应当会接了那封放妻书重回母家的吧。

那时,徐展旌已经做好秦舒宁离开的准备了。

可秦舒宁盯着那放妻书看了须臾,却并没有收,而是同徐母道:“母亲,我既已嫁入将军府,那此生便是将军府的人了,这放妻书我不要。”

那时徐展旌楞住了。

他没想到,秦舒宁竟然会不收放妻书。

“孩子,你还年轻啊!”徐老夫人也十分感动,但她不忍秦舒宁年纪轻轻,就同她们一样守寡。

秦舒宁摇头,抿唇道:“母亲,您和大嫂能守,我也能。”

那时,徐展旌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们成婚后,自己四处征战,鲜少陪秦舒宁。秦舒宁非但没有半分怨言,反倒替他孝敬长辈,掌管中馈,甚至在自己战死后,竟然拒绝了放妻书,要为自己守贞。

有妇如此,夫覆何求!

那时,徐展旌只顾着感动,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从头到尾,秦舒宁都没说过,她是因为心悦他,才为他守贞的。

而徐展旌却默认了这一点。

在秦舒宁为他守贞的那十三年里,徐展旌既感动又愧疚。

所以重生归来后,哪怕秦舒宁这辈子,选择了另外一种活法,他依旧不愿意不放开秦舒宁。

徐展旌觉得上辈子,秦舒宁守了他十三年。

这辈子,由他来还秦舒宁。

可直到今夜,他才知道,这十三载背后的真相——不是因为夫妻情谊,而是因为碍于世俗的目光。

他的那些感动愧疚,瞬间成了天大的笑话。

“嘭——”

酒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酒水四溅开来。

徐展旌坐在那里,像是一只受伤的狮子,他手背上的伤口再度裂开,血珠滴答滴答往下掉,而他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只麻木坐着。

夜雨绵长,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直到天明是方歇。

院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时,徐展旌立刻睁开了眼睛。

脑袋像是针扎一样的疼,徐展旌闭眸,刚擡手摁住鬓角,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亮光扑面而来,徐展旌被刺的眯了眯眼睛,旋即厉声道:“滚出去!”

来人脚步一顿。

见屋内横七竖八倒了许多酒坛子时,眼底滑过一抹惊愕。

他不但不滚,还摇着扇子,饶过酒坛,走到了徐展旌面前:“跟秦舒宁吵架啦?”

徐展旌没搭理对方。

王子衍也不生气,他一撩衣袍,在徐展旌身边落座:“跟我说说呗,哄女人开心,我最在行了。”

这话倒不是王子衍自吹。

虽然王子衍这人身患弱症,但他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人,凭借着一张舌灿如莲的嘴,下到三岁女童,上到六十老妪,只要王子衍想,他都能将对方哄的很高兴。

王子衍有心帮忙,徐展旌却是像个蚌壳一样,什么都不肯说,只满脸不耐烦道:“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赶紧滚!”

一大早,长青去王家找王子衍时,王子衍是抱着看笑话和揶揄的心态来的。

直到现在,王子衍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王子衍收起了嬉皮笑脸:“到底出什么事了?”

徐展旌一贯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怎么突然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了。

“我都说了,与你无关!”

徐展旌满脸烦躁,不欲再与王子衍多说,转身便要走人。

“秦舒宁出事了。”

王子衍突然吼了一声。

徐展旌倏忽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