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略一沉思,答应了下来。
琴心得知她要出门,马上打开衣橱翻找起衣物来。
云冉衣橱里空空荡荡的,仅有的一些衣物是孟氏送来的,尺寸大穿着不太合身。还有两件是入宫穿的郡主服,去郊外极不适宜。
可只有短短两日了,再请裁缝绣娘也来不及了,于是她让沉玉去买身成衣。
沉玉倒是很快就回来了,带回了两条合身的衣裙。一条是葱黄绫棉裙,另一条是暗花白棉裙。
沉玉有些抱歉:“二小姐,我寻了好几家成衣铺子,尺寸合适的只有这些寻常的面料,他们说更好的只能定制,时间也来不及了……”
“无事。”云冉低声说,“我只是去见见皇后,亲自谢她一番,无人会在意我。”
琴心也翻找起了首饰匣子……这些也都是孟氏拿来的,也是祖母的遗物。
偌大的匣子里只装了一小半,云冉瞥了一眼就知道,大多数仍是被孟氏拿走了。可是这匣子里的首饰并无详细的清单,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件事也在冯嬷嬷那里得到了证实,说其他的那些首饰在孟氏和孟云翡身上戴着呢,她瞧见过多次了。
琴心找了一会儿,翻找出一对儿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子,还有配套的耳坠链子。配着衣裙来看,倒也妥帖。
几个收拾着,可院外的朱嬷嬷却一边指挥着小厮婢女干活,一边往这边窥探,似乎要探个什么底细一样。
后来冯嬷嬷就把她的行为跟云冉说了说。
她有些紧张:“二小姐,不知怎么回事,老奴总感觉你跟她们去会出麻烦事。”
云冉凄然一笑:“自打我回了这孟家,哪时不是麻烦事呢?有些东西它不会躲在暗处,总会出来的。”
“二小姐,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去呢?”
“这临安城哪里还有我能躲的安身之地……”云冉垂下眸子,“我总不能一辈子缩在龟壳里,祖母她也不愿看到我如此。”
“二小姐,你能如此想,老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冯嬷嬷低声说,“那你千万要小心啊。”
云冉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端午当日,一大早院里的嬷嬷就挂上了艾草和菖蒲,清香中带着微苦,味道随着风飘进屋里,让人精神一振。
云冉正由琴心帮着梳妆,闻见了忍不住深嗅了一下。
“郡主,你喜欢这味道啊,奴婢总觉得呛鼻。”琴心说着,手里却忙碌不停。
云冉嗯了一声:“我有两年没闻过了,只觉得熟悉……”
她想到了过去的那些年里,每年的端午她都是跟着祖母过的。
祖母会让人熬了草药水让她洗浴,说这玩意洗上一洗,一年都不会不会被毒虫蚊蝇叮咬。祖母还会亲自扎了五彩绳、做了香囊给她,说只要戴上就会平平安安。
可是如今,祖母已经不在了……
最爱自己的人走了,再也没有人为她做这些了。云冉悲从中来,盯着铜镜的眼睛微微发红。
琴心很快为她梳好了发髻:“郡主你看看,可好?”
云冉回过神来,恍然看了一眼,只觉得铜镜里的自己变了模样。
因为胭脂的缘故,苍白的脸显得气色好了许多,加上那精致的发髻与首饰,确实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
可终究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云冉垂下眸子:“挺好的,快到时辰了吧,我们出门去。”
她在琴心沉玉的陪同下出了院门,只见门外已经停了两辆马车。
云冉心里一凉,知道此行是避不开母亲与阿姐的了,到郊外足足一个时辰的路程,只怕是难熬得很。
正犹豫时,马车中的孟氏探出头来:“冉冉,你与翡儿坐后面去吧。”
云冉浅应一声,提着裙摆在琴心的搀扶下正要上去,忽然听见身后的一阵马蹄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三弟孟照尘骑着马缓缓而来了。
他一脸阴沉,整个人像被乌云覆盖住了,冷漠至极。
云冉有许久未见过他了,那日他拿了马鞭抽打自己是一两个月前的事了。
后来他冲去质子宫打人,再到被抓去刑部,最后在她的求情下被杖责二十后放出来,两人都未再见过。
不仅不想见,反而不想提及此人。
云冉已经不奢望这还是从前的弟弟了,所以此时,她只略略看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马车。
马车里的孟云翡已经笑意盈盈等着了,见她进来招呼起来:“妹妹,快来这边坐,早早让人沏了茶,是你喜欢的碧螺春。”
碧螺春……的确是从前自己最喜欢的。
云冉爱它色泽翠绿、鲜爽甘甜,所以这一瞬,云冉心中燃起一抹欢喜。
可她刚刚端起茶碗,那清澄澄的茶汤还未入喉,就听见孟云翡说:“这茶是江南进贡的,淑妃娘娘只得了四两,我想着妹妹爱喝,找她死皮赖脸地要了一些。”
触及唇舌的茶汤瞬间变得苦涩了起来。云冉略略点头后放下了茶碗。
之后的路程里,孟云翡一直缠着她说话,听着温言细语但一直絮絮未停。
“冉冉,那日之事你还生气么?你也别怪母亲,她是想着这样对孟家好。”
“你也莫怪三弟,他也是无奈,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道路颠簸坐车久了本就晕乎,加上桌上的茶点一直散发着甜腻腻的气味,再听这些,云冉胸口发闷,胃气上涌。
终于,刚拐上乡道云冉就忍不住了,她示意车夫停车。
车还未停稳,她就急急出去,在路上呕吐了起来。
在她身后,孟云翡攥着手帕,一副想递又担忧的样子:“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我说了你不爱听的?”
琴心扶着云冉解释起来:“大小姐你别多想,郡主有些晕车……”
“胡说,她晕什么车?”身后传来孟照尘冷漠的声音,“以前纵马奔驰跑上几十里都不带累的。”
“三弟……”孟云翡一脸委屈,“都怪我不好。”
“大姐你有什么不好的?”孟照尘厉声道,“你对她,我们孟家对她,都已是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