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默默吐完,脑袋里嗡嗡的。
这些人实在是很会揣测……她觉得头疼,恨不得马上回到那小小的云深阁里。那里是目前她能呆的唯一安全角落了。
越说越错,索性不说了。
她接过琴心递过的水囊,漱了几口后擦拭了嘴角,对他们行了个礼就重新进了马车。
没一会儿,孟云翡也提着裙摆上了车,之后一脸幽怨地看着她,眼里泪光闪闪。
云冉心中微叹,单是看阿姐这副模样,实在很难相信她会是满腹心机之人,实在很难……
城郊举办活动之地是一处湖畔,那里绿树成荫鲜花成丛,临安临的富贵人家总爱去那处游玩。
云冉以前也去过,那时她呼朋唤友好不快哉,身后还跟着弟弟,身侧也总有魏迟的身影。
那时的她是千娇玉贵的闺阁千金,是整个临安城女子羡慕的对象。
可是现在的她……
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眼中再也不复当日的洒脱欢快,反而浮起几分忧愁与苦楚。
她的打扮也过于简朴,那身暗花白棉裙配上羊脂玉首饰十分素净,没有丝毫的富贵之气。
所以她缓身下了马车时,湖畔亭子里、草坪中的夫人小姐公子们均朝这边看了过来,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们的神色复杂得很,怜悯、叹息、讽刺、鄙夷、好奇均有。
有几个甚至已经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起来。
“瞧,那不是去突厥和亲的锦华郡主吗?她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听闻她从突厥回来,一直待在家中闭门不出呢。”
“难怪不出来,你瞧她现在这样……实在可叹,好端端的个人就这样毁了。”
“她和孟家大小姐站在一块儿,还是大小姐温婉动人些。难怪四皇子他会转了心思……”
“嘘,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怎么可能听不见呢?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耳畔,清晰入耳。
她看着他们,又仿佛没看他们。
只觉得那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早写满了认不清的东西。
实在是难熬的,那些人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一支支利箭,将人扎得千疮百孔。
可又不得不熬下去,身为孟家名义上的女儿,身为大周国的郡主,她不得不背负着万千难堪,被迫站在众人之前。
好在没一会儿,就有一道身影忽地来了,她一把抓住云冉的手:“我寻你半天了,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青青?”
叶青青抓紧她的手,对着孟氏嘻嘻一笑:“孟夫人,我把二小姐带走没事吧?”
“当然……”
孟氏的话还没说完,叶青青就拉着她一溜烟地跑了。
云冉身子虚弱,跟着跑了几步后就喘不上气来:“你慢些……”
叶青青恍然停了下来,从袖笼里摸出一块儿糖递过去:“你是不是太累了,这糖是我哥给我的,你吃了就好些了。”
云冉感谢地接过来,将它攥在手心里:“谢谢你帮我解围。”
“哼,我就是看不惯这些踩低捧高的玩意,以前他们还议论你姐不如你呢。”
“嘴长他们身上,爱说就说吧……”云冉低下头,“我这次来是要去见皇后娘娘,你可知她在哪里吗?”
“皇后娘娘还没来呢,据说要午时才到。”
旁侧的湖面上,有健壮的临安城男儿在赛龙舟,吆喝喊着号子,奋力挥着船桨。一群临安城的贵女们驻足相望,热闹得很。
叶青青看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对了,听闻四皇子今日也会来,可能是来找你姐的。”
云冉心里一咯噔,心底升起怪异之感,心想一会儿得避开才行。
两人沿着湖畔走了一阵,日头已升得老高了。云冉走得极累,指着前面的亭子说:“我们在那里歇歇可好?”
湖畔的亭子里均有下人侍候着,从茶水果盘糕饼到软垫应有尽有。
两人一去,他们就迅速布置了起来。
两人本想清静地坐上一会儿,谁料刚端起茶碗,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娇笑声。
“哟,那不是孟云冉吗?倒是巧了在这里遇到。”
云冉回来,只见有衣裳光鲜的两位贵女一并而来,竟全是认识的。
一位是户部尚书府的赵芸芸,一位是安昌侯府的罗语嫣。
这两位,都是临安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名门嫡女,其中那个叫罗语嫣的还与阿姐交好。
云冉只觉得,她们是有备而来,因为那些眼神中都透着不怀好意和兴奋的光芒。
她拉了叶青青的手站起来,想着避开就算了。
谁料赵芸芸伸手拦住:“怎么我们一来,你就要走啊?像是我们撵你似的。”
云冉摇头:“我们歇息够了,原本就要……”
“明明是才来呢。你是不愿意和我们一块儿坐吗?”赵芸芸瘪嘴。
罗语嫣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我觉得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定是你多想了。”
“既然这样,大家就一块儿聊聊吧,都是熟人呢,怕什么?”赵芸芸招呼起来,强行把她们按了下来。
云冉心里烦闷,但是叶青青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她知道叶青青的意思,与其避开,不若正面迎战。
青青还保持着从前的冲劲。可是,她却经历了太多腥风血雨,已经没有精气神与这些人再磋磨下去。
只是目前她找不到走的理由。只得坐了下来,被迫与她们应酬起来。
谁料茶没喝上两口,赵芸芸就直奔主题:“听闻你刚去突厥,大王子就死了,那你是跟谁圆的房?是突厥王吗?”
云冉身子一僵,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惊讶。
她听过无数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可却没有谁会赤裸裸地问,这实在太无礼了一些。
叶青青也听得皱眉:“我说赵芸芸,你怎么跟市井泼妇一般,什么不要命的话都敢说?你不是刚刚订了亲么,你也不怕婆家听见了退亲?”
赵芸芸并不接话:“这不是我们女儿家随意聊聊吗?云冉,你就说说嘛,我实在好奇。”
罗语嫣在一旁悄然叹气:“毕竟听闻那突厥王五十有余,生得鼠头獐目实在可憎,云冉这么娇滴滴的女子跟了他,这两年过得只怕凄惨……我瞧着你憔悴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