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白子乔心下轻叹。
以权压人，感觉良好。
“此案有王爷亲查，你们若是知情不报，或是有瞒骗王爷的地方，除了你们的小命儿，家人也不可避免。”
白子乔一时停顿，严婆子和厨娘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管事五体投地，不知在想什么。
看来还要下一剂猛药。
“王爷宽宏，若你们将所知全部上报，可免死罪。”
顾之恒的侍卫看她拿着王爷的身份“装腔作势”，只觉有趣且胆大。
“走吧，这一路你们好好想想。”
白子乔转身出了前堂，阿四阿五手里捧着一堆书信，三人起身紧随其后。
在前堂的空地，站满了郡守府的家丁奴仆，都有顾之恒的人看守着。
家丁们看到严婆子手上的镣铐，纷纷交头接耳。
从郡守府走去府衙，路途不算远。
但这一路都有百姓观摩，发现郡守府的人被抓，不禁好奇，跟着他们一路朝府衙走去。
“听说了吗？郡守夫人被抓了！”
“听说了，我这不就是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嘛。”
一个大娘用手肘捅了一下身边的大娘，“小点声儿！私议官儿的事儿，小心抓你！”
“才不会呢！我听说呀，那位驰骋边境的将军是位王爷！”
“王爷都亲自去打仗了？”
“那可不，隆旭关可就是那位王爷打回来的！”
“厉害咯！”
耳边伴随着百姓们悄声议论，不多时便到了府衙门外。
围在府衙门前的百姓纷纷让路，在说着这件案子的同时，还在猜测这位白衣姑娘，究竟是何人物。
能走在王爷侍卫跟前，还可以捉拿人，想来身份定是不简单。
就这样在一声声隐秘的议论声中，所有人齐聚府衙内。
白子乔走到阿布身边站着，看着跪地还在狡辩的郡守夫人和万大人，那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他俩是被冤枉的。
但也就是郡守夫人的狡辩，让后来的严婆子更加惊怕。
夫人满口推脱自己的责任，无非就是想要找人顶罪。
此时阿四拿出那箱子里的信纸，“王爷，这是严婆子昨夜留下的信纸，上面是郡守夫人写给万大人的信，让万大人处理掉那些恶人。”
阿四的话，让郡守夫人如雷当头劈下。
猛然回头看向严婆子，眼中恶毒毫不遮掩。
严婆子看到郡守夫人的眼神，更加心惊，跪着上前几步急急道：“王爷！这丶这是夫人亲手写下的！杀人取心的事儿，一直都是夫人在安排的！民妇只是个传话的！王爷饶命啊！”
严婆子一告罪，厨娘也跟着上前哭喊：“民丶民妇都不知那是什么肉！都是严婆子和夫人交代民妇炖的汤丶民丶民妇当真不知情啊！”
“闭嘴！”
此时的郡守夫人已经气得脸颊发红，“你们在胡说什么！”
“民妇没有胡说！”
严婆子和厨娘丝毫不退让，她们只想活命。
“胡说胡说！本夫人何时杀人取心了！你们丶你们狼子野心！老爷才去世，你们居然就这般肆无忌惮地对抗本夫人！你们居心何在！”
白子乔都没想到，这个郡守夫人都到了证据确凿的地步，竟然还抵死不认。
侧头看向顾之恒那边，阿二和阿四已经将所有信件比对完毕。
“王爷，所有字迹相同，信纸也相同，没有伪造的痕迹。”
物证有了，人证这里跪了一大堆，郡守夫人咬紧牙关，还是不肯认罪。
万如达双手握紧成拳，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白子乔看向跪着不吭声的管事，看他还在犹豫着，无奈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
“管事，郡守大人原本有心悸病吧？”
管事身子一震，微微点头，“在半年前查出的病，必须要安心静养。”
“郡守大人知道他喝的是什么汤吗？知道里面的肉是什么吗？”
管事没有说话，也看不到他的脸色如何。
白子乔继续说道：“知道吃人心的人会怎么样吗？知道每个人的心都带着什么病吗？胡乱吃人体内的脏腑，知道会诱发什么病症吗？”
平静的几句问话，却在大家的心里掀起波浪。
连刚才还大骂不停的郡守夫人，都安静下来，两眼呆怔看着白子乔。
“你丶你什么意思……”
白子乔长叹一声，“其实郡守大人好好将养身子，或许还能活久些。”
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
郡守夫人脸色煞白，还不死心起身，踉跄走到白子乔身旁，伸手紧紧拽着她的手腕，“你丶你说清楚……说清楚！”
“一颗人心，携带着原本那人的病菌……就像传染病一样，有很多病体，甚至有毒；郡守大人本就有心悸病，他身体虚弱不好，这次突然心梗去死，想来也是因为病毒感染了他的心府导致。”
白子乔手上一松，郡守夫人目光呆滞不可置信。
“换句话说，可能就是因为吃了人心，才导致郡守大人加速死去。”
白子乔的话，惹得在场的人一片唏嘘。
而郡守夫人更是直接跌坐在地，双手止不住的颤栗，脸上充满绝望不知向谁诉。
“不丶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是为了他好……”
言语断断续续，盘好的发因为剧烈晃动而散落，显得狼狈。
双目涣散，已有几分疯魔迹象。
低垂着脑袋，嘴里一直呢喃着不可能。
白子乔看她这般失态，无奈摇头。
“管事，该你说了吧？”
管事也跟着重重叹气，双手撑起上半身，眼中透着一丝无欲的平静。
“此事老爷不知情，都是夫人与万大人私下作为。”
白子乔侧头看着他的眼，“当真？”
“自然是真的，若是老爷知道那是人心，定不会吃下，他可是颇受雁江郡百姓推崇的郡守大人，不会做那些事。”
有管事的一句话，门外百姓纷纷发出同意的叫喊。
“是呀！郡守大人事事以咱们为先，一定不会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王爷明察啊！郡守大人一定不会做的！”
“王爷明察！”
一声接一声，百姓们全部跪在门外，直呼郡守大人行事磊落。
顾之恒单手托着腮，只是擡手一摆，外面百姓立刻安静下来，噤若寒蝉。
“焦李氏，万如达，可认罪？”
万如达此时心如死灰，如今人证物证，连郡守夫人都说出那样的话，不得不认。
上半身趴伏于地上，“罪臣万如达认罪……”
郡守夫人还在低声呢喃着，双手捂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狼狈起身就要冲向衙门外。
嘴里还在大喊着：“老爷……老爷！是我害死了老爷！”
白子乔几步上前抓住她，“你如果觉得对不起他，就应该恕罪。”
郡守夫人用力挣脱，奈何白子乔的力气太大。
一旁的士兵过来把郡守夫人带回跪下，白子乔走回原位。
顾之恒将罪证一一列举，万如达全部认下。
郡守夫人还是那副恍惚魔怔的样子。
这府衙，随着每人都认下自己的罪责，门外百姓便唏嘘一阵。
没想到在这平静的府城里，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杀人取心，何其残忍。
平日看着良善仁慈的郡守夫人，没想到是最狠毒的那个。
根据郡守夫人的口供，一开始是万如达给她的建议，郡守夫人也不知道万如达为什么要这么做。
追问之下，万如达认了罪责，说了其中原因。
他图谋郡守之位已久，本来只是打算让郡守焦大人知道他吃了人肉，心悸病发而亡。
但焦大人一直没发现，才酿成如今多人丧命的惨案。
罪名一经成立，顾之恒直接定罪。
郡丞万如达死罪，其后代三世不得入朝为官，不得上京科考。
罪魁祸首郡守夫人焦李氏死罪，三日后行刑。
郡主簿尤亦焕戴罪状告免死罪，及其下安德县令高冲等一众衙差，全部鞭刑刺字送往边境服役，永世不得归。
还有亲自动手的几个贼人，鞭刑刺字发配衍州苦寒之地开荒服役，终身不得返乡。
郡守夫人没有儿女，也算是全了她的后顾之忧，只会后悔自己如此鲁莽愚蠢的行为，害死了那个为了她一生没有纳妾的夫君。
郡守府所有家丁解散，知情人都有罪在身。
看着府衙这些人鱼贯走进大牢，白子乔注意到管事耷拉着脑袋。
旁人都是懊悔不已的痛苦表情，唯有他显得颇为冷静。
白子乔上前几步，小声说道：“管事，其实郡守大人知道那是人心，还知道是焦李氏所为吧？”
“大人不知。”
管事回答毅然，径直跟着前面的人离开。
白子乔看着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不管郡守大人是否知道，如今也落个死的下场。
管事或许在保留郡守大人最后的体面，也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猜测这些已无用。
白子乔转身出了府衙，看着门外还未离去的百姓，各有分说道着可惜可怜可恨。
“唉……”
“子乔，都破案了，你叹什么气？”
阿布歪着脑袋看她，“你是在替郡守大人可惜吗？”
“没有，只是觉得这世道，人命如草芥。”